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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吧,我們的英雄……”


    有個聲音又一次響在了雅吉的耳邊。而這回出聲的並非是那尖刻的家夥,而是個溫柔的女聲,有點像那飛機場,但又不對,好像……更加接近霍莉的聲音。雅吉大感安慰,他覺得就算自己已經死了,也可以帶著心滿意足上路。


    “你應該醒過來呢。”


    那個聲音說,帶著哀怨的情感,“你是這裏最健康的一個,卻偏要讓殘疾人來照顧你,你不覺得這有些不合情理麽?”


    “等等,親愛的,先等一等嘛……”雅吉像是在賴床,那股膩味勁聽上去都會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先讓我享受一會兒,就一小會兒——你的小手可真軟和,它撫摸著我的臉頰,帶來永恒的溫暖,還有,你得貼過來,你那溫熱的唇……誒,錯了,你應該撫摸,而不是拍打。”


    雅吉在朦朧中睜開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好像剛剛挨了一記幸福的耳光。


    一張慘白的麵孔出現在眼前,的確細皮嫩肉,隻可惜那是個男性,而且還是個瞎子。


    “是你……混蛋,你幹嘛騷擾我?!”


    雅吉一下子坐了起來,努起的嘴唇也在瞬間收了回去,“我能拜托你躺回去繼續裝死麽?換個人來,我的心髒現在很脆弱,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古川微笑著搖了搖頭:“很抱歉地通知你,我們已經抽不出人手了,能得到我的照顧,已經是你最大的優待呢。”


    “抽不出人手?別被我發現你在敷衍我這個大英雄……”雅吉把目光躲開古川,投向了四周,“這事可挺嚴重的,我敢保證,全世界人民都會向你發起聲討。”


    雅吉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正花著,視線不清,看也看不出多遠。他揉了揉眼睛,抬頭望向了天空,滿天金雨正在飄落,整座小島籠罩於金色的柔光之中,在那柔光之上,一朵蘑菇雲正在緩慢升騰。


    “見鬼了!”


    雅吉終於回過了神,挪著屁股向後蹭了蹭,驚慌失措地大叫了起來,“我們已經死了!該死的,告訴我,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這裏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古川無奈地把雙臂環抱在胸前,歎了口氣說:“你好像才當了不足兩分鍾的大英雄,怎麽這麽快就失去了你的英雄氣概?這裏不是地獄,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種族都不曾把地獄描述成這個樣子,而且你應該還有痛感,那也說明你還沒死呢。”


    雅吉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的確很疼,看來那瞎子沒在胡扯,自己還沒死,瞎子也沒死。他長出了一口氣,卻又不無遺憾地苦笑了一下:


    “可惜了,如果飛機場沒被那怪物嗗得連根骨頭都不剩,她也能幸存下來,由她來照顧我,多少也比你要好一些……”


    “飛機場?”古川納悶地皺了皺眉,隨即反應了過來,“原來是丁香……你這麽說一個女英雄實在是太大的不敬了,如果她沒有把那奇異的能量爆發出去,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而這座極具紀念意義的小島,可真就變成了地獄呢。”


    古川把手指指向了樹林:“她的確是在照顧人呢,隻可惜她照顧的是你的朋友,我們當中傷得最重的那個家夥,所以你必須原諒她對你的忽視,我們的大英雄。”


    “我的朋友哦……”雅吉順著古川的指向望了過去,朦朧的金光中,他隻看到了兩個人影,正在相互攙扶,一步步地向這邊走過來。


    有些臃腫的那位,好像正是丁香,因為她的右半邊輪廓雅吉還勉強認得出來,隻不過左半邊太過晃眼了,那些丁當直響的詭異物件令人無法直視。架在她身上半死不活的那位,應該就是古川所說的自己的朋友……


    朋友?那無情無義的家夥?


    雅吉忿忿地哧了一聲:“麻煩你把我弄走好麽?背也行,扛也行,總之我得離開這裏,離那討厭鬼越遠越好。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那沒心沒肺的自私鬼!”


    “你的脾氣可見長呢。”古川虛弱地坐了下去,“我已經弄不動你了,雅吉,如果要背要扛的話,恐怕也是你來背我,你來扛我。我身上大約有三十多處嚴重骨折,雖然隻相當於吳鳴的十分之一,那已經足夠我受的了。正像我說的那樣,你這位大英雄是眼下最健康的人,這裏的所有善後處理恐怕都要靠你了呢。”


    雅吉還在推諉那無比沉重的責任,丁香已經架著那自私鬼來到了麵前。兩人一同栽倒在地,但都在喘氣,看來短期內還不會下地獄裏去報到。


    “你還好麽,雅吉?”


    丁香在發問時一直保持著金光閃閃的狀態,雅吉不得不抬起手掌在眼前略加遮擋。


    “我……”雅吉伸手碰了一下丁香的左肩,又像觸電般地縮了回來,“你……”


    “你在撕咬那怪物的時候傷到了舌頭?”


    丁香瞪了他一眼,“如果你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的話,幫我把他背起來,我們必須得馬上離開這裏。”


    雅吉歪著嘴瞄了一眼丁香:“你幹嘛還理他?這該死的向你開了一槍,你忘了麽?”


    “我忘了!”丁香竟然被激怒了,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股蠻橫勁,“你是瞎的麽,當時的情況你難道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古川輕輕咳嗽了一聲。


    “抱歉,我不是說你。”丁香仍在向雅吉瞪著眼睛,“雖然那莫名其妙的力量暫時抑製住了核爆衝擊波,但我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輻射,所以最安全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裏。現在隻有你一個人行動正常,所以,該死的,你給我馬上站起來!”


    “我站!”雅吉一下子跳了起來,站得像士兵那樣筆直,“但我們該怎麽走?你總不能指望我一個人架走你們三個……”


    說到這裏,雅吉突然意識到這裏好像少了個人。


    “對了,霍莉哪去了?我剛剛好像看到她了。”他四下打量了起來,還一臉賤笑地發出溫柔的召喚,“霍莉,你在哪兒?我們得上路了,這裏有危險呢,相信我,我雅吉拋下誰也不可以拋下你。”


    “別在那裏叫春了,該死的傻瓜!”丁香看來失去了全部的耐心,論起脾氣,她好像比那女賊還要暴躁,“她已經走了,你那夢中情人偷走了我們的電隼,自己一個人逃之夭夭了!”


    雅吉愣了一下,卻不肯死心,在四周兜了個圈子。


    “她走了?這怎麽可能?”雅吉充滿惡意地跨過倒在地上的吳鳴,走回到古川麵前求證,“我們已經是一路人了,她幹嘛還要不顧而去?”


    古川淡淡地笑著:“她說,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拜托你,別提這事好麽?”雅吉也有些氣急敗壞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那隻是她拒絕追求者的一個小借口。但真愛是無可阻擋的,那正是發生在我們兩人之間的真實感情。”


    丁香順手操起一塊石頭朝雅吉丟了過去,打得那癡情種子一陣雞飛狗跳。古川卻訝異地揚起了眉毛,明顯對雅吉的這番言論頗感意外。


    “你說對了呢,雅吉。”古川說,“我也認為那隻是個借口,就像是自我麻醉和自我欺騙;她其實是個寂寞的姑娘,可能比誰都更加期待那樣的感情。”


    雅吉終於找到了知音,帶著滿臉的景仰之情走回到古川身邊,還不辭辛苦地把那瞎子搭在了肩膀上:“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老兄,能不能再幫我分析分析,她說的‘蟑螂’是不是某種暗示,就是……那方麵的暗示?”


    如果古川有白眼仁的話,準會像丁香那樣翻起來的,不過他發現雅吉這個人肉拐杖有助於緩解渾身的疼痛,便很有心機地把他的真實情感都隱藏了起來。


    “那方麵的暗示我就分析不出了。”古川說,“不過她在臨走前還是留言了,她說,我們還會見麵的,可能就在不遠的將來,沒準就在我們的下一站目的地,她就在那裏等著。但她現在必須回去,她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必須爭分奪秒。”


    古川成功了,因為雅吉已經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搬運工的工作。這明顯是個苦差使,往返三趟,一個來回都得有兩公裏。古川在身後向丁香打出了一個一切順利的手勢,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爭分奪秒也總該有個理由……”


    暗自念叨中,英雄的苦力在四麵轉悠了起來,也不知道該把這第一個貨物扛向何方。


    “理由麽?”古川指向了小島的西側,那正是馬文在通訊器中指明的接應地點,“她的確留下了個理由——她說,她的人民需要她。”


    “她的人民……需要她?”雅吉無法置信地大笑三聲,隨即萎靡了下去。


    “別忘了還有我們,該死的雅吉!”丁香在身後大叫。


    “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飛機場!”雅吉不耐煩地揚了一下手,“但那個該死的家夥,他自己想辦法吧!他已經不再是我大英雄雅吉的朋友了!”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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