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風很勁,尤其在十二月份,比熱容極低的沙粒大量散發一整日吸收的熱量,形成無數上躥的小股氣流,那些氣流聚集在一起,慢慢成了氣候,開始四處奔襲,隨著力量的逐漸壯大,便肆虐起來。


    阿寶的皮毛足夠扛風,而且大概也早就沒有了寒冷的感覺,一馬當先,衝鋒在前。蹄爪揚起的沙塵被風卷著,鋪天蓋地,拍在兩位追隨者的臉上,讓人睜不開雙眼。


    吃了滿嘴沙子的吳鳴和雅吉都顧不上再去抱怨,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危險已經臨近了。


    就像發生在馬德拉島崖頂的那場競賽一樣,這裏大概又是一個實驗戰場,某位不知名的科學狂人改造出了大批僵屍,讓它們相互搏鬥,至死方休。


    那科學狂人究竟是誰,搞出這場競賽的用意又是什麽,吳鳴一直猜想不透,但吳鳴十分確定,那人擁有邪惡的野心,高深的技術,以及非同凡響的實力背景。那科學狂人當時乘坐一架尚在研製中的f360式戰機,後來還強令第35機動師的賈德森上校發射nx60型核彈,說明他在軍方明顯身居高位,手中擁有大量可以自由調動的資料。


    以當時的情況來分析,他應該正在和阿拜進行交易,想要把約拒收入囊中,但烈獒的攻擊打亂了他的計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駕乘著飛機匆忙離去,進而發布命令,要賈德森上校發射核彈,將一切毀屍滅跡。雖說丁香融合了約櫃的神力,以神奇的防護罩對核彈的爆破威力加以抑製,但整個小島最終還是沉入了海底,所有證據都被毀滅,就算吳鳴有心再去調查也無從下手。


    現在,機會似乎又來了。


    從阿寶此刻的表情來看,明顯處於極度憤怒之中,鼻子皺起,雙眼圓睜,嘴裏銜著的銥合金巨斧也被咬得格格作響。它並沒有失去意識,否則它絕不會做出任何符合理性的回應,所以吳鳴可以斷定,阿寶的憤怒隻來自於個人恩怨——它是個記仇的家夥,眼下的情況隻能證明,阿寶在附近感受到了那個仇家的氣息。


    那是抗擊者19號,也就是被改造得異常強大、異常詭異的“膽小鬼”!


    毫無疑問,最新的改造僵屍正在進行又一場實驗般的殺戮,以次聲波作為通訊信號的指令剛被下達,就在前麵的沙丘背後,那醜陋的東西正在無情地擊殺它的同類!


    阿寶的速度很快,尤其在憤怒的驅使下,它發出了全力,奔跑得好像飛了起來。那樣的速度就連身為人類奔跑紀錄創造者的艾博都望塵莫及,以吳鳴目前的身體狀態根本無法跟上,眼見著那預期中的競賽場還有百十米的距離,阿寶已經翻過了沙丘,在咆哮中撲了下去。


    氣喘籲籲的雅吉已經把霰彈槍架到了肩膀上,眼神左右掃視,尋找著相對有利的地勢,一邊對吳鳴大喊說:“你確定我們能對付得了它們?阿寶已經衝出去了,我估計要真打起來,那鬼東西我們根本指望不上!”


    “別忘了我還有赤鬼呢!”吳鳴拍了拍胸口,同樣氣喘著送出了鼓勵,“撐住場麵,鬼災星,你得相信自己的實力!”


    “我相信自己的實力,隻要你不讓它們靠得太近,免得那些鬼樣子把我嚇尿了褲子!”雅吉難看地笑了笑,麵部表情開始變得扭曲。


    吳鳴了解他,當那種表情出現時,鬼災星就是個瘋狂的戰士,他將戰無不勝,就連無比強大的奇塔也不是鬼災星的對手!


    飛身前撲,雅吉在沙丘頂端尋找到了最佳狙擊位置,霰彈槍架得異常平穩,隨時可能向有可能出現的敵人開火攻擊。在雅吉身旁,吳鳴也停了下來,不過他卻並沒有像夥伴那樣一頭紮到沙子裏,而是穩穩地站在了原處。


    在沙丘圍出的小片盆地中,吳鳴並未感受到任何活動的氣息,除了阿寶,那裏好像空無一人。


    吳鳴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從感受到次聲波,到發現阿寶私下跟來,再到飛奔趕到現場,時間才過了五分鍾而已,沒想到在這短短的五分鍾內,一切竟已經結束了!


    阿寶正在四處奔襲著,像隻迷失了嗅跡的獵犬,一會兒衝上東麵的沙丘咆哮兩聲,一會兒又飛快地兜回來,站在穀地捶胸頓足。


    在風的卷襲下,沙粒緩緩移動,將地麵遺留下來的一個個微小坑穴盡數掩埋,站在沙丘頂端望過去,這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深海漩渦,正在吞沒著一個荒城古跡,不過那些正在被填平的小黑點,卻並非是枯枝死樹,而是殘肢斷臂。


    “我們竟然來晚了……”雅吉慢慢地站了起來,向前邁出兩步,踢了兩腳那即將消失的坑穴,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是隻狼頭?我的天,獵屍這活兒我幹了快十年,還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怪物!”


    吳鳴沒有答話,仍在警惕地向四周觀望著。


    正如雅吉所見,他們確實來晚了,吳鳴感受不到任何可疑的氣息,雖說整個盆地的麵積應該超過兩公頃,但以吳鳴此刻的感知能力,他敢保證自己不會有所遺漏。


    “撤回來,阿寶!”吳鳴喊了一聲,向著那隻發瘋的熊貓招了招手。


    阿寶不甘心地扭動著身軀,像個耍懶的孩子,隻不過那孩子的手中卻緊緊地握著一件要人性命的利器。它猛地踢了一腳,將一具即將被徹底掩埋的屍身掀起到空中,又一斧將其砸得粉身碎骨。


    “嗷!!”


    它仰天咆哮,聲音之大震得腳下的沙粒都在微微顫動。


    在那咆哮之聲的威懾下,雅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論及和阿寶的交情,鬼災星應該是這幾人當中最好的一個。可它畢竟不像是阿大和豆子那樣家養的寵物,它在骨子裏存有野性,在血液中流著凶意,那使得阿寶的一舉一動都帶有極強的不確定性,當馬文最終大度地贈予阿寶那件凶器時,雅吉也不敢確定自己有一天會不會被那硬家夥劈碎了腦袋。


    “算了吧,阿寶!”雅吉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人家的遊戲已經結束了,擺明了不希望有外人參與。你的不甘心我們都可以理解,這樣,我保證,如果哪天我們提前探聽到消息,一定幫你正式報個名,到了那時,我們都是你的熱心觀眾,一定會拿著彩旗幫你加油打氣。”


    雅吉的勸說似乎起到了一定作用,阿寶重重地喘了幾個粗氣,拎著巨斧,一步三搖地向回邁開了步子,每走兩步,都要憤怒地發出一兩聲咆哮,就算那樣也不足以發泄它滿胸的怒意。


    吳鳴也有些遺憾,因為他一心以為會在這裏找到什麽線索,而就著那線索繼續追查下去,說不定會發現什麽秘密。可現在看來,線索又斷了——這場競賽的最終勝利者是否仍為那強悍而詭計多端的膽小鬼,隱藏在這場競賽背後的科學狂人還有什麽新鮮花樣,一切的一切都還隻是個未知數。


    看到阿寶終於往回走了,雅吉緊張的心情可算有所放鬆,他卸下了子彈,把霰彈槍插回槍套,狠狠地長出了一口氣,再拍了拍吳鳴的肩膀。“我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哥們兒。”他像個專家似的搖頭晃腦地說,“那話怎麽講的……出師不利!我們這還沒怎麽樣呢,就先撲了個空,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這一趟任務也不會像預想中那樣一帆風順?”


    “你在說的是迷信的東西,我從來就不信。”吳鳴輕哼了一聲,“我隻建議你,要百分之百地相信我,因為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雅吉撇了撇嘴:“不管你在計劃著什麽,我都聞到了一股操蛋的味……”


    阿寶已經垂頭喪氣地走到了近前,眼神恢複平靜,看上去像以往一樣忠誠可靠。於是雅吉也重新找回了對夥伴的信賴,安慰般地拍了拍阿寶的胳膊:“別泄氣,阿寶,是你的跑也跑不掉,早晚有一天你會撈回來的。像這樣就對了,先把你那大家夥收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替你保管;這是凶器,看一眼都讓人心驚肉跳。”


    阿寶並沒有順從地將斧頭交給雅吉,而是折疊了兩下,將它縮小為方方正正的金屬平板,熟練地裝回腰囊之中,又習慣性地伸出了拳頭。


    吳鳴和雅吉和它各自撞了一下拳頭,正想著就此撤回去,冷不防迎麵又卷來一陣旋風,吹得兩人縮起了脖子。


    那旋風好像還帶來了一聲細不可聞的長嘯,仿佛自數公裏之外傳來,尖厲而且同樣充滿了怒意。


    “嗷——”


    阿寶聽到了,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目光也變得異常淩厲,卻沒有回頭,隻是在鼻孔之間沉悶地哼了一聲。


    “我的天,那是什麽意思?”雅吉很不舒服地縮了縮肩膀,小心翼翼地瞄了兩眼阿寶,又重新望向了吳鳴。


    “誰知道呢,我想那隻有阿寶自己才能聽懂……”吳鳴搖了搖頭,“但要我猜的話,那應該是個邀戰的宣言。它們兩個早晚會再較量一場的,為了僵屍界的最高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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