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五章 大局已定!


    風刮得很大,蒙蒙細雨從仿佛懸掛在山頂之上的鉛灰『色』天空落下。沿著山頂的破碎樹幹和鋸齒狀岩石,看上去就像髒下巴上的胡子茬。絕大多數綠樹和草叢已經被炮火破壞和粉碎了,隻剩下了奇形怪狀的樹樁和枝杈。


    一眼望去,一切盡是灰『色』,天空、山梁、岩石、樹樁、人和裝備都融為肮髒的一體。山梁和峽穀凹凸不平的輪廓,使這個地方呈現出非塵世的、異類的表象。無數子彈和彈片打掉這風化的灰『色』表麵,破碎的植被和胡椒麵似的灑在岩石上的白汙點讓這種嚴酷充滿虛幻感。


    雨勢讓人痛苦無以複加,在戰場上,雨讓生者更加悲慘、淒涼,讓死者更加可憐。


    一團三營陣地的左邊,躺著一些發脹的印軍屍體,和怠惰的蒼蠅與他們為伍,這些蒼蠅似乎和人一樣討厭下雨。每個死人都有兩個皮製的子彈盒、整齊包裹的綁腿、鋼盔。每具屍體旁邊都躺著一支破碎生鏽的三八式步槍,或美式伽蘭德步槍。陸戰隊員在岩石上砸爛了它們,直到確認不能再用為止。


    血嶺在聯軍司令部的地圖上標注為404陣地,這座海拔兩百三十多米的山嶺,距慕梭指揮部所在的加布棉僅有三十一公裏。陸戰隊二師並未像慕梭所預料的那樣,一鼓作氣的攻擊重兵防守的加布棉城,而是在這個相對開闊的地帶止步不前。


    昨天上午十點,陸戰隊二師主力抵達後,計明遠就命令各團在工兵營的指導下,沿著山嶺邊的一條小河,爭分奪秒的修建野戰工事。土工作業是琉球海軍陸戰隊的強項,頂著一個下午的暴雨,一萬六千多陸戰隊員就在血嶺四周,奇跡般的修建起了四公裏縱深的防線。


    之所以能在夜幕降臨前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完全得益於工兵營那十幾台專業的工程機械。不然想在樹木根部盤根錯節的丘陵地帶,修築現在這宛如蜘蛛網般的防禦工事,簡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選擇在這裏堅守,聯軍司令部上有著充分考慮的。血嶺南麵的小河,不但可以為一萬多大軍提供相對衛生的飲用水,而且還可以排泄坑道裏的積水;血嶺正麵的公路地帶比較平坦,不但有利於履帶式裝甲車的展開,更杜絕了印共遊擊隊在夜間滲透的可能『性』。


    盡管如此,二師的處境還是不容樂觀。因為其他兩個方向都是濃密的叢林。防守東西兩線的一團三營和三團二營,費盡了九牛二虎之路,才清理出八百多米的『射』界。


    第一道防線由散兵坑和機槍火力點組成,為了盡可能的遲滯印共的攻擊,陸戰隊員們在第一道防線外拉上了兩道鐵絲網,並埋設了近千米縱深的雷區。


    第二道防線就是縱深達一千三百米的塹壕,清理『射』界時炸斷的樹木,全部被裝甲車拖了過來,作為最簡單的地板鋪設在塹壕裏,以保證官兵們在跑動時不至於滑倒。


    以四百多輛放幹油料的裝甲卡車為火力支撐點,組成的第三道防線是陸戰隊二師的主陣地。這條防線環繞著血嶺小山包展開,確保防線內的炮兵陣地、師指揮部、衛生隊和彈『藥』的絕對安全。


    雨林有雨林的好處,取之不盡的木材,成了構築工事的最佳材料。陸戰隊員們在清理『射』界的同時,把那些炸斷的樹木全部利用了起來,在三道防線之間鋪設了四條出擊通道。一旦哪條防線吃緊,已集中起來的裝甲車就可以沿出擊通道支援。


    也許是因為東線主力還未組織好,也許是因為半天的暴雨,不足以使道路變的泥濘。慕梭竟然眼睜睜的看著陸戰隊二師,在眼皮底下構築了一個下午的野戰工事。直到昨夜晚九點,才從西線叢林對血嶺發起了第一次試探『性』攻擊。


    血嶺的槍聲響了一夜,時而密集,時而稀疏,就像高聲鳴叫的小鳥,疲憊了,休息一下,又緩過神來,接著又發出清脆悅耳的歌聲。偶爾,還傳來一陣急促的炮聲。轟隆隆的炮聲響徹天空,耀眼的光線撕裂著籠罩在四周的重重夜幕,不禁讓人心驚膽戰。


    這裏變成了煉獄火海,屍體在燃燒、樹木在燃燒,石塊、廢棄的槍支也在不可思議地燃燒,連傾盆大雨也澆滅不了它們。


    大雨滂沱澆落在『裸』『露』的血嶺下,陸戰隊員們的身上早就濕透了,牙齒開始打戰。吳僑虎中尉趕緊伸手掏出寶貴的香煙,把它們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頭盔的襯裏,嘴裏惡狠狠地咒罵著,抱怨自己等這麽久才意識到香煙所處的險境。


    把香煙轉移到安全地方後,他又開始擔心彈『藥』。雨水順著山坡流進了掩體坑道以及淺坑,就像流進下水道一樣。


    “嘭!嘭!嘭!”隨著一陣迫擊炮聲,十幾枚照明彈又在二營陣地前的上空徐徐升起。接著雨幕下的光線,吳僑虎突然發現彈『藥』已經浸泡在水裏,連忙大喊道:“弟兄們,快把彈『藥』轉移到幹點的地方。”


    不等三連兄弟們動手,吳僑虎就身先士卒的跑了過去,把彈『藥』箱搬離水窩,把它們一個摞一個地碼放在放槍的土台上。除了執行警戒任務的兄弟之外,其他兄弟不約而同的跑了過來,七手八腳的幫忙。就這樣,掩體裏任何幹燥的地方都留出來堆放彈『藥』,想要避雨的人必須坐在水罐上。


    “連長,他們怎麽攻了一下子就完事兒了?”雨水讓紅外線夜視儀變的異常模糊,狙擊手陳東幹脆將夜視儀放到一邊,看著能見度僅有五米的陣地前,忍不住的問道。


    眼看就要天亮了,防守西線的三團打了整整一夜,負責正麵防守的二團二營陣地,卻顯得非常的冷清。


    “別急嘛,這才剛剛開始。”吳僑虎順手抓過一條濕漉漉的毯子披在身上,一邊觀察著陣地前的動靜,一邊說道:“我們這邊越安靜,就表示我們這裏越危險。大家都把耳朵豎起了,別讓那群土著『摸』到眼前才發現。”


    暴雨讓陸戰隊二師失去了很多優勢,被雨淋了十幾個小時的電台,現在隻能發出吱吱的電流聲。三連與營部隻能通過一部電話聯係,而這部電話卻被炮兵觀察員嚴嚴實實的藏著懷裏,以便隨時呼叫炮火支援。


    “連長,時間到了,我們去散兵坑替換二排兄弟了。”就在吳僑虎琢磨著是不是再向營部要求拖一條電話線之時,一排長帶著幾個班長跑了過來。


    這仗最起碼要打三天,輪流休息保持體力是必須的。吳僑虎打開手電,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後,點頭同意道:“去吧,注意安全。”


    “是,連長。”一排長應了聲後,立即抓起了突擊步槍,翻出了戰壕,領著四十多名陸戰隊員向陣地前的散兵坑『摸』去。


    第二道防線沒什麽動靜,不等於第一道防線十分安全。自昨天夜晚來臨後,這兒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土著們從漆黑的叢林裏爬過來,秘密滲透二營的防線,整夜進行襲擊。


    他們總是分成單兵或小組就行動,偷偷地靠近二營的陣地,利用迫擊炮火光或照明彈之間的黑暗間隙往前移動。他們光著腳丫子,靜悄悄地爬過破碎植被叢生的凹凸岩石,這種能力真是讓人不可思議。他們非常了解地形,然後他們會突然發出嘰裏咕嚕或咿咿呀呀的不連貫聲音,開始衝鋒,有時會扔個手榴彈,但總是揮舞著一把軍刀、刺刀或大刀。


    正為自己排裏六個兄弟殉職而惋惜的鄭排長,突然聽到散兵坑後方移動的輕微聲音。他立即小心地轉過去等候著,手握著上了膛的突擊步槍。窸窸窣窣的動靜越來越近,讓他的心怦怦直跳。


    “口令!”


    “二師無敵!”


    鄭排長這才鬆下了一口氣,立即放下步槍轉過身去。一排長順勢滾入他所在的散兵坑,一邊端著步槍衝叢林的方向望去,一邊低聲問道:“老二,情況怎麽樣?”


    “六個兄弟陣亡,四個兄弟輕傷。”鄭排長用手電給周圍散兵坑裏的兄弟發出換崗信號後,繼續說道:“這幫孫子就會偷雞『摸』狗,你們得小心點。”


    “知道了,”一排長點了點頭,隨即說道:“等天亮了,我就讓人去重新布下雷,順便把被破壞的鐵網修下。”


    就在二排準備撤離之時,陣地前尚未被引爆的地雷,“嘭”的一聲炸了。借著地雷爆炸的火光,二人赫然發現密密麻麻的一群土著,已經越過了第一道鐵絲網,正往自己這邊『摸』來。


    “開火!”二排長立即舉起步槍,對著敵人就是一通掃『射』。霎時間,槍聲在二團前沿陣地響成了一片,大家在機槍曳光彈的指引下,向陣地前猛烈的『射』擊。


    “嘭!嘭!”隨著兩顆紅『色』的信號彈徐徐升起,印共十三縱對二團防線開始了大規模攻擊。


    二師指揮部裏的炮火協調官頓時忙成了一團,大家一邊聽著電話聽筒裏的呼叫,一邊命令道:“二連前沿陣地呼叫炮火支援!對d-68,d-69地區實施覆蓋打擊,對d-68,d-69地區實施覆蓋打擊!三連前沿陣地呼叫炮火支援,請對d-54、d-55地區實施覆蓋打擊……!”


    “早就知道他們在西線打的那麽歡是佯攻,隻要頂住他們這一波攻擊,那這一夜我們就熬過去了。”錢參謀長看著指揮桌上的地圖,淡淡的說道。


    一直閉目養神的計明遠,突然睜開了雙眼,問道:“一團那邊還沒有動靜?”


    “沒有,除了小規模滲透之外,直到現在還沒什麽動靜。”


    錢參謀長的話音剛落,就見情報頭子胡參謀走了進來,指著地圖上的f-6地區,興奮的說道:“師長、參謀長,紅尖中隊匯報,八縱、九縱的主力在這裏集結。”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看著二師重炮『射』程範圍內的f-6地區,不等計明遠下令,錢文多參謀長就轉過身來,對炮火協調官斬釘截鐵的命令道:“命令105mm榴彈炮二營、三營,155mm榴彈炮營、師部直屬連、炮兵勤務連,立即對f-6地區實施打擊!”


    “是,參謀長!”


    三分鍾後,陸戰隊二師七十多門榴彈炮終於發出了怒吼。在紅尖中隊的校正下,向f-6地區實施了十二輪猛烈的炮火急襲。


    近千發炮彈在漆黑的夜空中,劃出了一道道紅線,印共對西線和中線的攻擊也隨之停了下來。


    情報顯示印共主力不但有重炮,而且還有近千名經驗豐富的炮兵。二師陣地的縱深就這麽點,重炮陣地暴『露』目標後根本無處轉移。計明遠看了一眼帳篷外還嘩嘩下著的暴雨,嚴肅的說道:“胡參謀,命令紅尖中隊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找到慕梭的炮兵陣地。”


    “計師長,蘇隊長正親自執行這項任務,一有消息他們就會立即匯報的。”


    計明遠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宣副師長,讓各團統計傷亡,並從預備隊裏抽調人員對一線部隊進行補充。”


    “是,師長!”


    看著宣副師長離去的背影,錢文多不無興奮的說道:“師長,再過兩小時,西線集群和南線集群,就要對110線南部地區實施南北夾擊了。”


    雍亞卡拉的十四縱和十縱離二師還有一段距離,反而距他們剛離開的雍亞卡拉城比較近。計明遠沉思了片刻後,突然說道:“老錢,你說我們讓機動部隊出擊下怎麽樣?”


    根據紅尖中隊的匯報,剛剛的炮火急襲,給東線集結的八縱、九縱,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這就意味著他們在短時間內,無法對一團陣地發起像樣的進攻。


    與其被動挨打,還不如主動出擊。既能打『亂』印共的進攻部署,又能給慕梭造成二師想突圍的假象。迫使他下令十四縱和十六縱加快行軍速度,給韓軍一師和韓軍二師的進攻減輕壓力。


    錢文多想了想之後,指著地圖同意道:“組織一百二十輛履帶式裝甲車,從西、北兩線同時出擊。隻攻擊五公裏,得手之後迅速撤回。”


    道路已經被暴雨泡的濘泥不堪,現在也隻能讓陸地虎履帶式裝甲車出擊了。計明遠再次盤算了下後,便斬釘截鐵的說道:“命令部隊做好準備,爭取二十分鍾後發起反擊。”


    老天爺是公平的,雖然正下著的這場暴雨對遠東聯軍不利,但也同樣給慕梭的後勤補給帶來麻煩。這也是讓韓立國下定讓二師打這場防禦戰決心的主要原因。


    事實證明,韓立國賭贏了。因為印共從荷蘭人手裏繳獲的武器裝備,在泗水和三寶壟登陸戰中已損失殆盡。雅加達還有一點庫存,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他們根本無法在這個暴雨天氣,將近千噸武器彈『藥』從雅加達轉運到加布棉戰場。就憑慕梭手上現有的那些輕武器,根本無法對武裝到牙齒的陸戰隊二師構成威脅。


    血嶺防禦戰第一天的戰況,讓韓立國十分之滿意。計明遠不但守住了血嶺防線,還在天亮時給慕梭來了一次出其不意的反攻。不但打了慕梭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還出人意料的將印共西線部隊擊潰。


    看著計明遠發來的戰報,韓立國感慨萬千的歎道:“還是老板有先見之明啊!如果我們裝備的是坦克,那計明遠就無法在那麽糟糕的路況下發起反擊了。”


    梁棟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說道:“是啊,裝備坦克對我們來說不但沒什麽大用,還會給後勤保障帶來額外的壓力。機動『性』方麵,坦克更不是裝甲車可比擬的。更何況坦克的成本太高,如果把六千多輛裝甲車的預算全用來裝備坦克,那我們最多也隻能裝備兩個坦克師。”


    主管通訊的孫少偉副司令,立即笑道:“如果我們把新裝備都拿出來,那這一仗就更好打了。”


    韓立國回過頭來,不無遺憾的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月後我將退出現役。二位,我是沒機會使用那些新武器和新裝備了。”


    正如韓立國所說的那樣,這一仗打完之後,琉球海軍將大刀闊斧的進行裁軍。不但韓立國這個聯軍司令要退役,甚至連在血嶺打的有聲有『色』的計明遠也得跟著脫下軍裝。反而負責後勤的梁棟、負責遠東聯軍綜合作戰係統的孫少偉二人,將留在遠東聯軍司令部裏繼續服役。


    孫少偉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岔開了話題,說道:“韓司令,最遲今天下午三點,110作戰計劃就能獲得圓滿成功。我們現在是不是著手準備向自衛軍移交武器裝備啊?”


    七十多家建築公司的兩百多支施工隊,正沿著東經110線夜以繼日的修築防禦工事;樸正浩副司令的中線集群、卡爾參謀長的東線主力,也已經把東爪哇地區的殘敵肅清的差不多了。隻等西線集群徹底關上東西爪哇之間的大門,把計明遠的陸戰隊二師接應回來,那遠東聯軍的南洋作戰行動就基本上結束。至於華控區裏的那些漏網之魚,則是印尼華人自衛軍和南華共和國警察們的事。


    韓立國沉思了片刻後,說道:“孫副司令,建設雷達網的工作你多『操』點心,另外再從聯軍通訊部裏抽調九百名骨幹加入自衛軍。海軍方麵我們不用考慮了,陳校長那邊早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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