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眩暈感,紫塵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熟悉的宿舍中。


    破舊的桌椅,破舊的木板床,屋頂一根粗糙的橫梁,那嶙嶙的瓦片竟是透光的,下雨時能漏雨,起風時能漏風。


    躺在床上看著這一切,紫塵一時間有些失神。這卻不是對住宿條件太差而難過不甘,這樣的住宿條件是很差,但對於他這等在鐵劍門訓練營中墊底的弟子來說,在正常不過了。


    這個世界很現實,有實力、有天賦,注定成為別人眼中的焦點,享受最好的資源和修煉條件;反之,就隻能成為襯托別人的存在,默默無聞,毫不起眼,接受最差的條件。


    真正讓紫塵失神的是,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是否還有必要?


    鐵劍門作為大荒一流的宗門,即便想要進入其訓練營也不是容易的事,得花費不少的錢財。對於紫塵所在的紫家來說,送家族弟子入宗門修煉的費用,每年都是極為沉重的負擔。


    紫家以商業起家,近些年來才學習其他家族,開始重視家族子弟修煉法道,年輕一輩的家族子弟從三歲起,開始學習基礎知識,為修煉法道奠基;而其中脫穎而出的優秀者,才能使用家族資源,被送入各宗門,正式學習法道。


    像紫塵這樣法道天賦低劣的子弟,本來是不可能進入任何宗門的,但紫塵的父親紫正是紫家現任的家主。最終紫塵得以勉強進入了鐵劍門的訓練營,成為鐵劍門的記名弟子。


    紫家的子弟若是無法繼續修煉法道,就隻能去經商或者下放去管理農莊,渾渾噩噩混完一生。因此,進入鐵劍門的訓練營,對於紫塵來說是一次繼續夢想的機會;對於紫正來說,則是一個父親為了子女的前途而做出的選擇。


    但對於紫家來說,紫正這樣的做法卻有些假公濟私、濫用家主的權利了。


    因此,對於送紫塵進入鐵劍門訓練營一事,紫正一直承受著來自家族內部極大的壓力,不少家族長輩紛紛指責紫正不公,一些覬覦家主位置的,更是乘機而起,大肆造勢。


    事情鬧到最後,紫正在巨大壓力下,頭發短短時日內就白了許多,還差點失去了家主的位置,但終究還是讓紫塵留在了鐵劍門的訓練營中。


    盡管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甚至讓父親不惜私自動用家主權力。但事實證明,紫塵的法道資質實在太差了,根骨資質下等墊底,悟性卻也奇差,別人一個時辰能理解的東西,他可能需要一天。


    根骨資質和悟性,這對於法道來說是最重要的兩個方麵,紫塵卻都極為低劣。這種情況下,紫塵雖然進入了鐵劍門的訓練營,卻兩年以來進步微小,現在也不過是“衝脈境一階”中期的水準,是訓練營中毫無疑問的廢物記名弟子。


    今年是紫塵的第三年。按照鐵劍門訓練營的規矩,一名記名弟子入營三年之後,若還無法進入鐵劍門外門,成為正式弟子,就將灰溜溜地被趕出鐵劍門。


    但想要進入鐵劍門的外門談何容易?


    按規定,訓練營中的記名弟子必須取得每年的考核測試前三的名次,才能進入外門。這訓練營中有近兩百多人,卻隻有三個名額,已經不用明說競爭有多激烈了。


    以紫塵的法道天賦,在訓練營中本身就是墊底的角色,麵對三個月後就要進行的訓練營測試考核,根本不可能有半絲希望。


    “或許,我是該走了……徹底放棄法道,別再讓父親再為此操心,回到家族或種田,或經商,過平靜的日子……”


    紫塵口中喃喃一聲,心頭很清楚父親為了讓他進入訓練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但他卻隻取得這樣的成績,這讓父親所承受的壓力比以前更加巨大,家族中陰陽怪氣的嘲諷聲,各種暗地裏的指責也漸漸起勢,越來越大。


    他在訓練營中多待一分鍾,父親就會在家族中承受多一分的壓力,而最終被趕出訓練營的話,這種壓力也許會最終爆發,甚至讓父親無法再有顏麵擔任家主下去。


    深刻知道這點後,紫塵覺得自己真的該主動離開,反正三個月後的考核測試根本毫無希望,還不如主動走人,至少讓父親少承受幾分壓力和指責。雖然自己的尊嚴會被徹底踐踏,但自己的名聲本來就爛大街了,再爛一點也就那麽回事。


    雖然如此,但紫塵的拳頭卻一直緊緊捏著——讓他從此放棄法道,讓心死去,成為一名農夫或者商人,渾渾噩噩一生。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大的悲哀嗎?


    何等的不甘啊!


    就在紫塵為此痛苦掙紮的時候,宿舍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子鑽進了宿舍。


    這個小胖子名叫萬重,住宿在紫塵隔壁的宿舍,是性格孤僻的紫塵在訓練營中唯一的朋友。


    萬重這小胖子和紫塵同病相憐,也是個修煉廢材,和紫塵一起被訓練營中的記名弟子們戲稱為“訓練營雙蟲”。不同的是,小胖子早早想好了以後的路,決定離開訓練營後就接手家族傳統的釀酒產業,成為一名商人。


    正因為如此,小胖子在法道修煉一途無望後,不像紫塵那樣痛苦絕望,反而更混得沒心沒肺,整日吃喝玩樂,把法道修煉一事扔到了九霄雲外。


    小胖子萬重鑽進了宿舍,手裏卻拎著一包零食,一邊走一邊往口中塞,含糊向紫塵說道:“塵哥,你醒了?你這幾天是怎麽了,加上這次已經第三次昏迷了。這次尤其嚇人,你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再不醒來,我都要找訓練營的長老去了。”


    萬重一提,紫塵這才記起了自己這幾天身體似乎出了什麽問題,頭腦總是莫名其妙地眩暈,甚至能直接昏迷倒地。看來,自己先前肯定又是昏死過去,估計是小胖子萬重將自己帶回宿舍中的。


    稍微分心,紫塵感覺心頭不再那麽沉重難受了,卻忽然對於萬重無比的羨慕,若是自己也能像萬重一樣沒心沒肺,那該多好……


    歎息著,紫塵坐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萬重,卻忽然間身子一顫,眼睛睜大了,如同見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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