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燕生一臉得意,強忍著胳膊上的疼痛、打胸前襯衫兜裏掏出張相片兒遞給他娘:“您瞧瞧,長得俊不?”


    戚雲碧撇了撇嘴。想當年她也是名震江南的昆曲一枝花呢,若不是因了她長得貌美,又有一把金嗓子,塗老爺怎麽會不顧老太太反對、執意將她接來京城安置了?


    那金家小六子她也曾聽說過,不過是個連小公館都沒得住的土匪婆子生的,娘長得不成,閨女就能長得俊了?


    可瞧著寶貝兒子一臉的中意,戚雲碧也連忙接過那照片來仔細端詳。嘖嘖,這姑娘,長得既不是濃眉大眼,又不是嫵媚嬌弱,若說是個美人兒,還真不算,可怎麽瞧著五官都搭配得挺好,挑不出毛病來。


    眼睛若是再大些,未免顯得臉兒太小了;鼻梁若再挺直些,人便顯得淩厲;嘴角兒若是再翹些,又會失了精明……


    “我們燕生還真是眼光不錯。”戚雲碧真心誇讚道:“可這孩子身上穿的也實在不像樣子,這是布袍子?金家也太過分了些吧!”


    就算她們娘兒倆,燕生是沒上族譜的,塗家也不敢缺了她們錦衣玉食呢。這金六兒說是還上了族譜的,小姑娘家就給這衣裳穿啊!


    戚雲碧又撇了撇嘴,就算這樣,這丫頭還敢瞧不上她兒子?瞧瞧她在金家過的這是啥日子啊。


    塗燕生哈哈笑了兩聲,臉上的傷口立刻被這笑牽疼了。咧著嘴暗罵了一聲八輩祖宗,接過相片指點給他娘瞧:“這是京華女學的校服啊,這張是她畢業考得了狀元拍的,又在學校畢業典禮上,不穿校服穿什麽呐?”


    戚雲碧有些臉紅的又接過相片看了幾眼:“怪不得這丫頭心氣兒高,連我兒子也瞧不上。可一個女校的狀元頂什麽用處,女人又不能做官,還是踏踏實實嫁人生子是本分。金二太太給你這麽一張,純粹是故意賣弄,你可不能上她的當。”


    心裏卻道,這金六兒模樣長得好,學問又沒少學,自然不願嫁給她這個混世魔王兒子。若是今晚老爺能過來,求求老爺去金家再說說才好,隻有兒子高興了,她才能跟著好過不是。


    “可這丫頭也忒可惡了些,怎麽就叫人將你打成這樣兒?等娘叫你爹去金家下了重重的聘禮,將她娶進門來後,娘好好替你出口惡氣!”戚雲碧滿臉的憤恨,隻想叫金熙立刻立在她眼前立規矩,她拿起竹條子劈頭蓋臉抽她幾下方才解恨。


    戚雲碧的話又令塗燕生想起了臉上身上的傷。可不是,那小丫頭也忒狠了些,打身上也就罷了,怎麽還能打臉呢,他塗燕生這張臉可是人見人愛的,萬一傷口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不過倒不急,以後有得是調教她的手段。她不是嘴硬心硬嗎,照片都到了他手裏,他再將事兒鬧得大些更大些,叫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了這事兒,不愁她不服軟!


    金家老宅裏。二太太佟氏鬧了那一場,又有爛糟事兒急等解決,令大夥兒都沒了設宴迎接金熙回老宅的心思。


    可有這佟氏這麽一鬧,老太太怎麽瞧著大太太章氏與二孫媳婦韓素芬都順眼,便笑著開口留二人在她屋裏用晚飯:“熙兒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被人欺負了,咱們一起陪陪她。”


    大太太自然是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以往的大太太並不是如此喜怒於言表的,可今兒婆母這麽給臉,就算裝也得裝得受寵若驚不是?


    韓素芬嫁進來後也沒少陪著老太太用飯,卻都是伺候得多吃得少。今兒小姑金熙回來,能一起在老太太跟前用飯,她當然更不怵了——老太太今兒這話才是明顯沒拿她當外人兒了。


    金子琳在她的錦蕪院聽說她娘又上了老太太的圈套,不由又恨又惱。恨的是老太太怎麽就這麽狡猾,上來就把塗燕生按給她了,引著她娘徹底抖出塗燕生的底細;惱的是她娘實在是不夠聰明,被老太太那麽一套就招了……


    若是她出麵做這事兒,她倒要將所有不是都推到金熙身上呢。塗二少那麽一個敗家玩意兒,金熙還暗裏背著長輩和人勾搭成奸,就算請了她兩個舅媽去說親,也是為了全金家的臉麵!


    好在這小匪婆子不是搬回老宅住著了麽,再想轍壞她也容易得緊。金子琳低聲喚來院裏的粗使婆子蘇媽,囑咐那婆子去外頭走動走動,速速將金熙勾引塗二少的事兒散播出去,“這五塊銀元你先拿著,等事成之後我還有重賞。”


    蘇媽本來極怕六姑娘若是知道她搞了鬼、定會一槍崩了她,並不敢應了這差事。可眼前這五塊明晃晃的大洋晃得人眼花繚亂,不由就軟了腿塌了腰接過,又再三保證道:“三姑娘放心,婆子我一定會給三姑娘辦好這事兒。”


    才出了錦蕪院的大門,迎麵就撞上了才收拾完含香館往回走的秋桂。蘇媽一陣含糊,臉上也不由帶了些懼怕——這秋桂丫頭可不是個好惹的,若被她瞧出來可如何是好?


    好在秋桂急著回去伺候老太太,並沒將個粗使婆子放在眼裏,隻微微瞟了一眼她,就匆匆往老太太那邊去了。蘇媽大鬆了一口氣,眼睛便滴溜溜往院子裏瞧起來。


    後院負責灑掃的婆子們是嘴兒最快的,而每日負責廚房采買的那些又是總往外頭去的,先和這兩撥嘀咕嘀咕?等灑掃的婆子們都知道了,滿金宅也就都知道了,而采買的聽說了,外頭的姑婆姨娘們也就都聽說了……


    坐在老太太房裏的眾人,見秋桂回來了,便張羅著扶老太太去偏廳——秋桂回來先去了廚房傳晚飯。老太太才打羅漢床上被韓素芬扶起來,就聽門外稟進來,二爺回來了。


    老太太瞟了瞟身邊的幾個,就囑咐秋桂先請二爺進來,再去廚房告訴聲晚些送飯菜過來。她的兒子她知道,事兒不弄明白了,這頓飯肯定也吃不好。


    金文清早在進門時就聽說金熙回來了,往老太太這裏走著就心急火燎的。這一定是出了什麽事兒,否則依著熙兒那性子,絕不會放著方巾巷的輕鬆日子不過,一頭又紮回來。


    見金文清進來就一臉關切的望過來,金熙不自主紅了眼圈兒。也許在這老宅,隻有他才是真心疼她的吧。其實她也不願跟二太太較勁,隻因這麽較勁的話,金文清的日子也不舒坦,可是二太太何時才能饒過她呢?


    見閨女紅了眼,金文清更是急切起來,給老太太問了安不等坐下,就急吼吼的問到底怎麽了。待老太太沉著臉將事兒學說罷,金文清的臉色早都黑透了,若不是有兒媳婦韓素芬立在一旁,還不知會做出什麽事兒來,立刻跑去二太太房裏暴打她一頓也說不準。


    “你也先別急,予辰媳婦已經托了她娘家媽約見塗太太了,親家太太也說了,塗老爺的外室和孩子們都由塗太太管著生活費,她若願意,想必說幾句話那塗家二小子也不敢不聽。”老太太勸慰著兒子,心裏卻無比的悲哀。


    本來在外頭忙叨一天了,回家就該有個舒心的小窩兒等著才好。他這兒子卻是忙完了外頭忙裏頭,白天傍晚都沒個消停。


    家無賢妻就苦了男人啊。等這事兒過幾天打理清楚,還真的得趕緊處置那佟氏了,叫她這麽拖累死老二,她老婆子可無顏去見老太爺!


    金文清聽說自家兒媳婦也在幫忙辦事兒,欣慰的朝韓素芬笑了笑。韓素芬臉兒微紅,靦腆的朝老太太和公爹說了句自家人張個嘴兒不值什麽,倒令大太太一陣心酸——她的兒媳婦可是打死也不願在老宅裏住的,更別提幫婆家什麽忙了。


    於是今晚老太太這裏用飯的人很怪異,老少三代四個女人,外加金文清一位爺。金文清本來不想留下,老太太笑說如今哪裏還有那麽多規矩,一家人熱熱鬧鬧在一起不是挺好麽。


    金家大爺帶著金予豪與金予辰一同辦貨去了——這兩位少爺如今都成了家,再拿不喜經商或者要讀書做借口也不成了,因此當初金大爺一提出來,兩人就一口應下。


    用罷晚飯才收了桌子,秋桂過來附在老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老太太的臉陰晴不定了半晌,方才轉為平靜:“這事兒你既然有譜兒,就由你出去代我處置吧。”


    金文清與大太太異口同聲問老太太道:“可是什麽要緊事兒?”


    老太太撇著嘴笑起來:“事兒倒不算大,不過是咱們家三姑娘要成精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我瞧著她是想趕在她娘頭裏離開金家呢。”


    原來,收桌子往大廚房送碗筷的小丫頭回來就偷偷拉了秋桂出去,跟秋桂說錦蕪院的蘇媽在大廚房嚼舌頭。秋桂想起那會兒她打含香館回來,正遇上蘇媽鬼鬼祟祟的,驀然就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於是才趕緊稟報給老太太。


    這種賣弄口舌的事兒,得趁著還沒出了金宅就趕緊掐尖兒啊。老太太叫她處置,也不過就是這個意思,若是等謠言傳遍了整個京城,那可就來不及彌補了。


    秋桂離了老太太的院兒,便往大廚房去了。金文清有些坐立難安,到底被老太太安撫了下來:“很多事兒你心知肚明就好,內宅的事兒,還是交給我們娘兒們吧,外頭有事兒要用你我再和你講。”


    ╭(╯3╰)╮(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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