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超輕輕的“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有一個在一個院裏長大的發小,高考的時候,我們第一誌願報的都是咱們學校。隻不過他運氣沒有我好,我考上了,這廝在高考的時候,也不知道哪根腦筋不對,答錯了幾道題,悲悲切切的跑到濱海去上師範了。”


    宣芷含半信半疑,打量了他半晌,撇了撇嘴:“我聽我表姐說,你們男人說謊的時候,從來都不打草稿。要想看出他們是不是在撒謊,唯一的辦法就是看他們的眼睛。聽說人在回憶某件事的時候,眼睛往左上翻,撒謊的時候,眼睛往右上翻。”


    “那我的眼睛是往哪裏翻?”


    “你的眼睛比較另類,眼珠子直勾勾的呆在原地沒動。”突然發現程誌超的眼神有點不對勁,順著他的眼光往自己胸口看了一下,臉頓時漲得通紅,左手捂住了胸口,右手從屁股底下抽出報紙卷成一卷,沒頭沒腦的向程誌超的頭頂砸了過去,一邊砸一邊大聲喊道:“你這個死色狼,盯哪裏看呢!”


    車站裏本來人聲嘈雜,但是她這幾聲的穿透力實在太強。程誌超眼見幾十道目光射向自己,不禁麵如土色,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報紙,壓低了聲音:“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不就是襯衣扣子開了兩個,讓我看到點東西麽?老實說,你有點營養不良,基本上沒看到有價值的。”


    這話一出口,宣芷含正是羞怒交加,幾近於暴走,忽的一下站了起來,伸手就要對程誌超施暴。卻見程誌超向四周看了一眼,雙手抱胸,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這丫頭的感覺也相當的敏銳,隨即發覺了周圍人射向自己的眼光,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重重的哼了一聲:“姓程的,算你狠。”氣呼呼的一屁股坐下,也不顧自己在這個候車室裏保持了許久的淑女形象了,轉過頭去,不再理會程誌超。


    程誌超淡淡的笑了一下:“喂,班座,你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死一邊去,現在看見你都不煩別人,懶得和你這種人生氣。”


    “那就好,我這個人有一個習慣,如果哪位小姐因我而氣的話,至少得愧疚兩年。像班座這麽一位重量級的美女生氣的話,我恐怕得愧疚三四年。那種感覺,足足能把一個一百八十斤的壯漢折磨成七八十斤,想想都恐怖。”


    宣芷含轉過身,鄙夷的橫了他一眼:“像你這種人,居然也知道愧疚?”


    “像我這種麵冷心熱的人,一旦愧疚起來才是最要命的,你覺得我不會愧疚,那是因為你太不了解我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麽教育孩子的,居然能讓孩子出落成這樣。宣芷含順便把程誌超的父母也鄙視了一遍,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繼續生自己的悶氣。


    縣官不如現管,憑心而論,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程誌超也不願意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見她坐在那裏,嘴嘟得老高,美麗的胸脯隨著沉重的呼吸劇烈的起伏,心裏居然有了一絲不忍,伸手捅了捅她:“還生氣呢?這樣吧,我向你說聲對不起,算是道歉了。要是你覺得沒有誠意的話,上車之後,我再請你喝一瓶汽水,算是進一步的正式道歉。要是你還是不滿足的話,咱倆就找個沒有人的地方,你海扁我一頓,這個提議如何?”


    “一瓶汽水就想把我打發了?姑奶奶一個月的零用錢,夠你買千把百瓶的汽水了,不稀罕。”


    “這我倒真忘了,聽說你祖上頗有資產,區區一瓶汽水,大小姐當然不會看在眼裏了。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省兩塊錢了,不過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麵,不是我沒有誠意,是你主動不要我進一步道歉的。再開學聽說課程會比較緊,你可千萬別記仇,變著法給我穿小鞋。”


    麵對著這麽一位憊懶的家夥,宣芷含隻覺得自己好像麵對著一堵棉花牆一樣,一拳打出去,雖然能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擊中了對方,但是就是使不上力,心裏著實鬱悶,兩個眉頭高高皺起:“同學這麽長時間了,我才發現,你這個人嘴怎麽那麽損?”


    “嗯,我也發現了,有時候我這個人說話是挺刻薄的。不過沒有辦法啊,小時候受到的壓迫太大了,潛意識裏總想找個宣泄口,又不敢和我老爸真刀實槍的硬幹,隻能和別人相處的時候,說幾句刻薄話敗敗火了。你是班座,是大人物,犯不著和我這樣的小人物一般見識,覺得我說話不好聽,你就當我是在放屁。”


    宣芷含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把臉板了起來,心有不甘的嘟囔道:“本來放暑假,可以好好的輕鬆一下了,沒想到碰到你這個家夥,平白無故的惹了一肚子氣,真是流年不利。”


    程誌超哈哈一笑,臉現敬仰之色:“班座高材,居然連算命的術語都懂,我們院裏有一個老兵,人挺好的,就是沒啥門路,再加上身體不太好,想轉業到地方去,結果沒有地方接收,隻能在我們院裏幹耗著了。此人對周易八卦頗有研究,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給周圍的人算命,準不準倒是其次,單憑這份熱情,就夠讓人感動的了。既然班座對這東西也感興趣,我非常誠摯的邀請你有時間到我們院裏做客,順便介紹你們兩個認識一下。這人神經有點問題,所以一般人和他相處不得不太融洽,也沒有幾個朋友,見了你,肯定高興。”


    宣芷含柳眉倒豎,怒氣衝衝的說:“你損不損?變著法罵我神經病是不是?”


    程誌超臉色一變,高舉雙手:“天地良心,我要是有這個想法的話,管叫我天打五雷轟。”


    “你以為誰都能天打五雷轟?那得是得道的妖精才能有那樣的待遇。你想挨雷劈,下輩子吧。”


    程誌超點頭點得快極,口中連連稱是,剛想說話,耳邊突然響起了提示通往濱海市的某某次列車開始檢票的廣播聲。隨著廣播聲的響起,和他們同一區候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向檢票口湧去,程誌超的話也就就此咽回了肚裏。


    “班座,檢票了,您先請。”


    這回宣芷含連翻白眼都懶得翻了,站起身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直勾勾的盯著程誌超,卻沒有動地方。


    “喂,身後還有人呢,您怎麽不動地方?”


    宣芷含還沒有動地方,哼了一聲,眼光從程誌超的身上轉到了自己的腳下。直到這個時候,程誌超才發現,這位弱不經風的美女腳下,居然有一個大大的手提靜靜的立在那裏。


    原始社會的社會分工決定了重體力勞動基本上都應該由男人來完成,社會進會到文明社會之後,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在看到女人從事與自己性別不相符的職業的時候,都會由衷的表示一下同情。如果這個女人是自己熟識的,更要拿出男士的風度,主動幫助該女性承擔一部分工作量。這與程誌超在大學所學的專業無關,純屬社會道德問題。所以這位大小姐雖然站在那裏一語不發,但是程誌超幾乎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之內就清楚的明白了該女要表達的意思。


    “您看我這眼神,騷蕊騷蕊,沒有發現班座居然還攜帶著這麽一個大件出門,真是罪該萬死。這樣吧,我想到了一個道歉的好方法,那就是義不容辭的幫助班座把這個大件搬到車上去。”


    說完彎下腳,將提箱的提手拉了出來,提了起來。剛把箱子提起,身子就情不自禁的向箱子那邊側了一下,臉色不由一變:“我說你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沉?”


    宣芷含見他出糗,伸手捂住小嘴,微微一笑:“裏麵也沒有什麽,隻不過是我這一年買的書,床頭的書架裝不下了,所以就拿回家一部分。正愁沒法搬上車呢,幸好碰到你了。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上了一年學,居然帶回家幾十斤的書,而且這還隻不過是一部分,才女啊。程誌超感受著提箱的份量,再聯想到自己床頭空了一大半的書架,不由得一陣汗顏,嘿嘿笑了幾聲,咬著牙拎著那東西走在前麵。


    宣芷含空著手,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後:“喂,你這麽提著累不累?箱子底下有軲轆,你拖著走唄。”


    程誌超“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一句電影台詞,隨口冒了出來:“費,費軲轆。”


    宣芷含顯然也看過那部電影,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聲。隨著這一笑,雖然看前麵那位還是有點不算眼,但是不管怎麽說,心裏的氣卻消了一小半。之所以是一小半,而不是一大半或者是全消,則是由於這小子那句“營養不良”,這分明就是說自己是個太平公主,對於一個對自己各方麵都感覺良好的美女而言,這幾乎是最嚴重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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