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超本來灑意上湧,有些頭重腳輕,兩隻眼皮直打架,剛想就手讓趙濟勇扶到床上去睡覺,暫時忘記那些鬧心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頓時醒了七分。隻見趙濟勇大聲應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打開櫃子,一頭紮了進去,接著,衣服、褲子甚至襪子不住的從櫃子裏麵飛了出來。這邊眾人已經七手八腳的將受傷流血的那位仁兄扶到椅子上坐了下來,不住的催促趙濟勇快點幹活,誰也沒有注意到屋裏多了程誌超這個陌生人。


    趙濟勇一邊答應著,一邊繼續從櫃子裏麵甩衣物,甩出十幾件之後,終於歡呼一聲:“找到了。”滿頭大汗的將腦袋從櫃子裏麵鑽出來,手裏提著一個小小的藥箱,快步走到那人麵前,嘴裏大呼小叫:“讓開,讓開。”


    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人的傷口,搖了搖頭,口中嘖嘖幾聲:“我日,那幫人夠狠的了,老大,小六子傷的挺重,我隻能簡單的處理一下,一會還得送醫院。”


    那個被稱為“老大”的人一臉惶色:“這麽嚴重?明天可就放假了,他要是在醫院裏呆上兩天的話,萬一回不了家,這不是要了親命了?”


    “反正我是沒辦法,畢竟這活還得由專業人士來幹,我是半路出家,摔個跟頭,擦破皮了還能處理,這麽重的傷,我可處理不了。”趙濟勇說著,從藥箱裏取出雙氧水,用一塊衛生棉蘸著,仔細擦拭著那個小六子的傷口。


    程誌超抬眼望去,那小六子的個頭比他和趙濟勇還要高出半個頭,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以上,長得白白淨淨的,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臉色看起來略顯蒼白,雙眼微閉,似乎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雙氧水雖然不像酒精那樣蜇人,但是趙濟勇這個蒙古大夫隻是照著印象中大夫處理傷口的樣子在那裏依樣畫葫蘆,一點技巧性也沒有,按理說病人就算不大叫出聲,也會感到相當的不得勁。可是在這廝一頓捅古之下,那小六子居然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趙濟勇用雙氧水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取出一卷紗布將小六子的頭包了起來,翻了翻小六子的眼皮,一臉的憂色:“不行了,趕緊送醫院吧,晚了的話,恐怕要出事。你們怎麽搞的?看個熱鬧咋還掛彩了?”


    那“老大”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臉漲得通紅,大聲罵道:“媽的,還不是學校保衛科那幫王八蛋,剛開始的時候,一個露麵的也沒有,等他們把牆推da了之後,呼拉一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幾十人,一個個手裏都拎著家夥事,硬說我們鬧事,要把帶頭鬧事的抓到保衛科去。小六子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天生好抱打不平,上去和他們說理,人家也沒和他客氣,直接就是一棍子砸過來,小六子就成這樣了。要不是我們衝上去把他搶回來,現在恐怕已經被捉到保衛科去了。”


    程誌超皺起了眉頭,奇道:“小小的保衛科就敢伸手打人?你們學校還有沒有王法了?”


    眾人這才發現屋裏多了一個一身酒氣的陌生人,再看看桌上的啤酒罐,那老大疑惑的將目光投向了趙濟勇。


    趙濟勇輕咳兩聲,將程誌超拉了過來,給雙方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原來程誌超以為這些人都是趙濟勇在學校裏交的狐朋狗友,臭味相投之餘,覺得若不拜個把兄弟,對不起哥們之間的交情,所以才以老大老二什麽互稱,卻不料居然都是他的室友,按照年齡、生日的大小排的序。那老大叫劉紀洋,比屋裏的室友普遍大了一歲,當之無愧的當了老大。小六子叫韓永林,僅僅比趙濟勇大了九天。


    這兩位和趙濟勇一樣,都不是本地人,其餘那五位仁兄都是濱海本地人,放假伊始就撒丫子跑回家去了,錯過了這一場好戲,也躲過了這場無妄之災。另外幾人,都是外寢平素交好的,幫忙一起將韓永林送了回來。


    劉紀洋一聽程誌超是趙濟勇的發小,不禁肅然起敬。肅然起敬的原因倒並非他和趙濟勇是發小,而是趙濟勇閑著沒事在和室友吹牛皮的時候不止一次提到過此人,據說是各方麵的素質,就是放到野戰部隊也是拔尖的,學習方麵兩個人更不在一個檔次,這一點從考上的學校就可以看得出來。天長日久之下,程誌超這個人在這個宿舍裏也有了一些小名氣。隻是趙濟勇吹牛的時候還不知道程誌超把方越元的女兒泡到手了,要不然更得濃墨重彩的大吹特吹一番。


    眼見傳說中的人物就在眼前,劉紀洋情不自禁的多打量了幾眼,隻覺得此人除了臉蛋長得比趙濟勇俊了一些之外,各方麵並不覺得十分突出,再加上一身酒氣,看起來略顯頹廢,不由得對他的印象打了一個折扣。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絲微笑。


    程誌超也微笑點頭,走到韓永林麵前,也學著趙濟勇的樣子翻了翻他的眼皮,臉色凝重起來:“估計你們這位老六以前從來沒受過重擊,抗擊打能力不行。現在冷不丁的挨了這一下子,有點承受不住,有點腦震蕩的跡象。再不送醫院,可就真暈過去了。”


    趙濟勇和劉紀洋一齊“啊”了一聲,這才醒悟過來椅子上還坐著一位病號,剛才忙著替雙方介紹,差點把這茬忘了,劉紀洋忙和另外一個同學將韓永林扶了起來,向趙濟勇問道:“老七,小六子的頭讓你包的像個粽子似的,現在把他送醫院,路上應該不會得破傷風什麽的了吧?”


    趙濟勇看了一眼自己在劉紀洋頭上弄出來的大作,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說:“難看是難看了一些,不過包的夠結實,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再說,這麽重的傷,到了醫院肯定得打破傷風血清,沒事,走吧。”


    劉紀洋點點頭,心想也是這個道理,親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兄弟在這裏,你就別去了,留在家裏陪你兄弟吧。我們幾個人就夠了。”


    趙濟勇遲疑了一下:“這不太好吧?畢竟咱們都是一個窩裏的戰友,小六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留在家裏駐隊,好像有點那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小六子又不是外人,行了,就這麽定了。”劉紀洋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低下頭,柔聲喚了韓永林兩聲。韓永林此時神智並未全失,雖然一直閉著眼,但是屋內的情形心裏都有數,哼了兩聲,用微弱的聲音說:“沒事,老七,你留在家裏陪你哥們。”


    趙濟勇還是一臉的遲疑,將頭轉向了程誌超,低聲道:“要不……”


    程誌超嘿嘿一笑,打斷了他的話:“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多個人也多分力。”


    趙濟勇大喜過望,不虧是多年的鐵哥們,一個眼神過去,就知道自己是啥意思。他心裏的確是想讓程誌超和他們一起送韓永林去醫院,一方麵是室友之間的感情,由不得他不去。另一方麵則就陰暗得多了――屋裏這幾位老兄都是一丘之貉,沒有幾個花錢仔細的,臨近放假,更是大肆揮霍,基本上都處於山窮水盡的邊緣。但是現在的醫院,進去就是一個無底洞,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就算程誌超身上沒有錢,可是要論起人脈來,他們這些在濱海上了一年學的也未必有程誌超的路子廣。萬一錢不夠的話,一個電話打過去,從他那有錢的老丈人那裏或者是那個開著跑車的暴妞身上刮個萬八千的應該沒有問題。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哥們一個電話,就能讓一個開跑車的暴妞乖乖的把錢送到醫院裏,在自己這些室友同學麵前,他趙濟勇的臉上可就閃閃發光,倍兒有麵子了。


    劉紀洋自然不知道這小子心裏的小九九,一臉的不好意思:“你看這多不好意思,你大老遠的來看老七,我們本來應該好好陪陪你的,沒想到不但沒陪上你,還讓你和我們一起忙活。”


    程誌超微笑著說:“都是哥們,說這些就見外了。事不宜遲,快點走吧,要是晚了的話,這位同學真有點什麽事的話,咱們可連腸子都得悔青了。”


    劉紀洋又是“啊”了一聲,連連點頭,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和那個外寢同學架著韓永林向外走去。沒走幾步,迎麵就看到兩個女生,神色慌張,腳步甚急。


    程誌超大感稀奇,在他的印象之中,男生進女生宿舍固然不太容易,女生要想進男生宿舍,也是不太輕鬆,而且還要有極大的勇氣,但是這兩個女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居然闖過了樓下的門房,走得還挺大模大樣的,難道因為今天晚上這一鬧,從此濱海師範風氣大開?


    趙濟勇看到這兩個女生,也是一愣,低聲問劉紀洋:“她們怎麽來的?怎麽進來的?”


    劉紀洋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


    說話之間,那兩個女生已經跑到了近前,其中一人梨花帶雨,急切的問道:“韓永林怎麽樣了?”眼睛一掃,就看到閉著眼睛,頭上纏著紗布的韓永林,心中一急,忘情的撲了上來,眼淚又劈裏啪啦掉了下來。


    趙濟勇輕輕捅了程誌超一下,低聲說:“這女的叫齊美燕,是韓永林的對象,韓永林費了驢大勁才追到手的,一個勁的在我們麵前顯擺。”


    程誌超“哦”了一聲,看了看她,將嘴湊到他耳邊,聲音細得像蚊子:“長得一般嘛。”


    趙濟勇臉帶怪笑:“別看長得一般,這貨還好幾個人追呢,小六子把他追到手,不亞於咱們老爺子指揮一場演習。”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程誌超鄭重的給雙方下了一個精準的定義。


    這邊劉紀洋已經和那兩位搭上了話:“你們兩個怎麽進來的?這可是男生宿舍,門口老大爺沒攔你們?”


    齊美燕看到韓永林的樣子,已經六神無主了,隻知道抱著韓永林不住的落淚。倒是另一個高高瘦瘦,胸部平平的女生撇了撇嘴:“那個死老頭子,平時看他年紀大,尊重他,才懶得和他一般見識的,現在姑奶奶心裏著急,他能攔得住我們?”


    趙濟勇又低聲向程誌超介紹說:“這女的叫周大華,公認的小辣椒,當初想追老子。我嫌她一來胸不大,二來名字太俗,三來又太厲害,想都沒想,就一口給拒了。”


    “有個女的追你就夠不錯的了,你還挑皮揀瘦了。”


    “老子好歹也是一個大學精英,挑挑揀揀的權利都沒有了?”


    他二人怕別人聽到,聲音壓得極低,但是沒想到周大華的耳朵極靈,還是聽到了他們壓得極低的聲音,頓時杏眼圓睜,對著趙濟勇叉起了腰:“趙濟勇,你他媽的在那裏編排什麽呢?”


    趙濟勇嚇了一頓,麵如土色,連連賠笑:“沒有,沒有我哪敢編排您老人家?這不是我發小來了嘛,挺長時間不見麵了,一肚子話要說。”


    “你放屁!”


    趙濟勇絲毫不怕在程誌超麵前丟了麵子,灰溜溜的低下了頭,嘴裏連聲說道:“對對,您老人家說得對,我就是在放屁,我就是在放屁,這總行了吧。”


    周大華性格本來就潑辣,又有示愛被拒這奇恥大辱在前,怎麽看趙濟勇怎麽不順眼,重重的啐了一口,連話都懶得和他說了。這正讓趙濟勇得償所願,落得個清靜――程誌超看到他這個熊樣,皺起眉頭,一陣搖頭歎息。


    周大華痛斥了趙濟勇一頓之後,心裏麵好受了不少,麵對著劉紀洋的時候,說話的語氣也柔和起來:“你們這是要去哪?”


    劉紀洋麵對著這個公認的小辣椒,表情也鄭重了許多,正色道:“剛才老七替小六子看了一下,說是處理不了,得送醫院,我們幾個正要送他去醫院。”


    ――齊美燕一聽說韓永林的傷已經嚴重到了要送醫院的程度,心中更是著急,哭得更是痛快淋漓。


    周大華“哦”了一聲,說道:“那可得快一點,剛才我和美燕在路上看到保衛科和他們從外麵找的那些打手們正在四處找領頭鬧事的呢,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找到這裏,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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