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麽一說,小紀大夫的臉更紅了,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單主任,您先忙著,我還有事,先走了。”像隻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扭著小屁股逃走了。


    單葦清看著她的背影,臉露微笑:“這個小紀……”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偷偷向趙東進和梁玉英夫婦方向瞄了兩眼,見他們依然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等著趙濟勇出來,似乎沒有注意這邊,輕輕走到程衛國麵前,低聲說道:“老程,你看這個小紀怎麽樣?”


    程衛國點了點頭:“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太靦腆一些了,說不上兩句話,臉就漲得通紅……你問這個幹什麽?”


    單葦清歎了一口氣:“醫院裏今年分來了一批大學生,這個小紀就是其中一個,另外還有幾個也都不錯,本來核計等超超畢業之後,就托人幫他介紹一兩個,沒想到……唉。”


    程衛國苦苦一笑:“虧你現在還有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是越來越不安了,看都看不住,出去吃頓飯都能吃到醫院來,看來這個孩子,我是沒有辦法了。”


    “那也不能怪超超。”單葦清雖然也氣程誌超不爭氣,但是程衛國說出這樣的話,出於母性的本能,還是忍不住要替程誌超開脫兩句:“老鄭家懷柱這半年來就夠能折騰的了,今天說要帶超超出去吃飯的時候,我就不同意,都是你說什麽沒事沒事的,現在到好,還是出事了吧。”


    開脫到最後,轉變為數落起程衛國來了,程衛國也沒有想到吃一頓飯會吃成這樣,有苦說不出來,下意識的掏出煙想吸兩口,卻被單葦清一個眼神瞪過來,猛然想起醫院禁止吸煙,又將煙裝回到兜裏。


    過不多時,趙濟勇也被推了出來,和程誌超相比,他傷的並不重,但是負責他的醫生知道這位乃是堂堂後勤部趙副部長的兒子,處置得極外細心,就差沒將全身都檢查個遍了,確認無誤之後,才小心翼翼的結束了治療。身上沒有刀傷,也就用不著縫針對手術,趙濟勇出來的時候,依然是活蹦亂跳的,隻是看到趙東進的時候,明顯的有點心虛,偷偷將頭扭到了一邊,不敢看自己老爸的臉色。


    趙東進被自己的寶貝兒子氣苦,也懶得看他,直到趙濟勇被推到病房之後,他的臉色才算是稍稍好了一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歎息著走到了程衛國的麵前。他看了看程衛國,程衛國也看了看他,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擔憂。


    和單葦清和梁玉英相比,他們想的要更遠一些。單葦清和單玉英,把這件事完完全全的推到了鄭懷柱身上,不管怎麽說,自己的兒子是無辜的,但是這兩個男人的心裏卻並不是這樣想。種種跡象表明,如果再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程誌超和趙濟勇肯定會身不由己的和鄭懷柱等人發生一係列的關係。鄭懷柱近半年來做的都是什麽生意,整個大院包括鄭副司令都是心知肚明,隻是已經無力回天,隻能盡最大的努力保住兒子的小命而已。


    如果程誌超和趙濟勇也步鄭懷柱的後塵的話,以這幾位的老子的金字招牌,整個省城必然會雞飛狗跳。更有甚者,甚至會對軍隊的形象造成一個非常惡劣的影響,到時候就不僅僅是這幾個小家夥的問題,而是整個東北軍區的權力機構都會有一個極大的動蕩,無論是程衛國和趙東進,都不希望看到這種局麵的發生。


    良久,程衛國和趙東進一齊歎了一口氣,又異口同聲的說道:“看來,讓省軍區留的那兩個名額,真要用得上了。”


    在這種原則問題上,向來都是程衛國和趙東進拍板,兩位戶主做出了決定,單葦清和梁玉英從來不發表反對意見。聽了他們的話之後,這兩位母親心裏都是一陣心酸,雖然他們都是軍方高官,但是以前在部隊裏受的苦記憶猶新,從感情上講,絕對不希望兒子再受那種苦,可是又有什麽辦法?


    …………………………………………………………………………………………


    在病房外麵看了一眼尚在沉睡中的程誌超和活蹦亂跳的趙濟勇之後,程衛國和趙東進又是一陣相對苦笑,剛想離開,單葦清卻叫住了他們,微笑道:“剛才院方來人請了你們好幾次,兒子沒出來,你們也沒去,現在兒子出來了,也沒有什麽事了,是不是應該指導一下我們的工作了?”


    程衛國啼笑皆非:“我來是看兒子的,指導你們什麽?”


    “那可不一樣,雖然你來是看兒子的,但是堂堂參謀長大人光臨我們醫院,連院長都驚動了,正在往醫院趕,你要是不指導一下我們的工作,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程衛國表情變得怪異起來:“你們院長的軍銜和我一樣,用不著這麽誇張吧?”


    “軍銜一樣,職務和級別在那裏擺著呢,含金量不一樣,你就別謙虛了,馬上就要到了,你準備一下吧,用不用我幫你弄一個發言稿什麽的?”


    程衛國知道妻子是想讓自己寬心一些,嗬嗬一笑:“現在是下班時間,上班的時候,我這個參謀長領導你們,下班時間,我這個參謀長歸你領導,你才是咱們家的一把手,要講話,也應該你來講,我就不費那個力氣了。”


    單葦清白了他一眼,嗔道:“老趙他們在這裏呢,也不怕讓人笑話。”


    趙東進和梁玉英聽了之後,都不禁莞爾:“老單,你和你們家老程的事,可千萬別把我們卷進來,我們什麽也沒有聽到,你們兩個繼續。”


    被幾十年的老朋友打趣,單葦清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又狠狠的剜了程衛國一眼,這才放過了他。


    程衛國和趙東進這次來看兒子,本來就沒想驚動太多的人,就連程誌超的主治醫師小紀大夫也是在出了手術室才知道程衛國等人來了,隻是偏偏就有一些消息靈通之人,幾分鍾之內,就驚動了院長大人。參謀長蒞臨總院,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院長大人急急忙忙的坐車就往醫院趕。隻是等他火燎屁股一般趕到醫院的時候,程衛國和趙東進等人已經坐車回家了,讓院長大人撲了一個空。


    院長大人撲了一個空,並不代表所有的人撲空,回到家屬區之後,趙東進和梁玉英夫婦都有些不放心,覺得有必要和單葦清交待一聲,讓她明天上班的時候安排兩個伶俐一點的護士護理趙濟勇。幾個人正說著,門鈴突然響起。


    這時已經是後半夜,小馬等人已經睡下了,這麽晚了會有誰來?單葦清心裏納悶,和程衛國交換了一個狐疑的眼神,長身而起,打開了門,不禁驚呼出聲:“老鄭,這麽晚了,您怎麽還來了?”


    程衛國和趙東進早就停止了談話,注意力集中到了門口,單葦清那句“老鄭”傳過來,兩個人頓時知道是誰來了,急忙站起來迎接。


    整個大院,姓鄭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鄭懷柱的老爸,東北軍區副司令員鄭文甫。


    微弱的門燈下麵,隻見鄭副司令一臉的倦意站在門口,臉上除上倦意之外,陰雲密布,跟在他身後的,是一臉惶然的鄭懷柱。此時的鄭懷柱已經不是在酒桌上意氣風發,目空一切的懷少了,更像一個做錯了事被家長捉個現行的小孩子,戰戰兢兢的低著頭,惶恐之外,又多了幾分垂頭喪氣。


    鄭文甫這個副司令雖然在某些程度上實權沒有程衛國大,可是卻比程衛國忙了許多,每每夜深人靜之時才能下班回家,長期超時工作的結果就是此人已經瘦到了極點。可是長期身居高位,自然而然的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再配上臉上的陰雲,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程衛國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口,笑著說道:“哎喲,老鄭,這麽晚了,您怎麽還來了?”猝不及防之下,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好的措辭,說出來的話居然和單葦清一模一樣。


    鄭文甫也沒有注意到這些,歎了一口氣,陰陽怪氣的說道:“家門不幸啊。”回頭瞪了鄭懷柱一眼,厲聲道:“滾進來。”


    鄭懷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屁也不敢放一個,悄沒聲的跟在鄭文甫進了門,不等單葦清有動作,自動自覺的幫著她將門輕輕帶上。鄭文甫沉著臉,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鄭懷柱則老老實實的站在地上,不敢動一下。此時程家的局勢,就好像是程誌超和趙濟勇剛回到家時候差不多少,幾位軍方高官坐在沙發上,高官的兒子則受刑一樣站在沙發前麵。


    看來在教育子女方麵,東北軍區的家屬院已經形成了一個風氣,而且有一個行之有效的套路,以鄭懷柱的膽量和囂張,如果自己老爺子動了真怒的話,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雖然心裏對鄭懷柱有點不滿,但是這種僵局也不能由男人出麵來化解,單葦清微笑著給鄭文甫倒了一杯茶水:“老鄭,你這是幹什麽?懷柱,別站著了,自己找個地方坐下。”


    鄭懷柱“嗯”了一聲,偷眼看了看自己的老爸,嘴上答應得痛快無比,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鄭文甫一直是怒氣衝衝,端起茶杯,大口的喝了一口茶水,對程衛國和趙東進說道:“老程,還有老趙,我這次來是專門向二位負荊請罪來了。”


    程衛國急忙說道:“老鄭,看你說的,哪有這麽嚴重?年輕人,難免氣盛,和別人發生點小衝突也在所難免,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你這不是寒磣人麽?”


    “我還沒有來得及去醫院,小超和濟勇他們兩個怎麽樣?”


    在這方麵,單葦清要比程衛國有發言權,接口說道:“沒有什麽大事,就是超超挨了一刀,動了一個小手術,縫了幾針,濟勇倒是活蹦亂跳的,用不了幾天就出院了。”


    “這還差不多少,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差點沒急死,懷柱倒好說,要是小超和濟勇出點什麽事,你讓我怎麽向你們交待。都是這個小兔崽子搞的。”


    鄭文甫公式化的說了幾句話之後,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身形一晃,就竄到了鄭懷柱的麵前,抬起手,重重的扇了他一記耳光。這一記耳光打得極為突然,不但程衛國等人沒反應過來,就連鄭懷柱也隻覺得眼前一花,跟著左邊臉頰一陣火辣辣的做痛。


    打了兒子一記耳光之後,鄭文甫餘怒未消,抬起手來又要打,鄭懷柱下意識的伸手去格擋。這個動作讓鄭文甫火頭更大,罵道:“媽的,你個小兔崽子,學會躲了是不?”四下裏掃視了兩眼,就要操家夥。程衛國和趙東進急忙站起來拉住了他,連拉帶勸的將他又拽到沙發上,連聲安慰。


    鄭文甫坐到沙發上依然罵罵咧咧的,連茶水也不喝了,程衛國等人越勸他,他罵得越厲害,足足罵了十來分鍾,聲音才漸漸低了下來,連喝了兩大口茶水潤喉。


    程衛國哈哈一笑:“老鄭啊,你說你何苦來哉,打了兒子一巴掌,自己手疼不說,罵了這麽半天,到頭來遭罪的還是自己。快再喝兩口茶水,不是什麽好茶葉,將就潤潤喉吧。”


    話沒說完,單葦清就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嗔道:“你亂說什麽?”


    鄭文甫兩口茶水下了肚,不但喉嚨潤了,火氣也澆滅了不少,哼了一聲,對鄭懷柱說道:“到底怎麽一回事,今天你原原本本的說出來,要不然,老子打折你的狗腿。”


    二十多歲,將近三十來歲的鄭懷柱,此時在自己老爹麵前表現得從未有過的乖巧,小聲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隻是忽略了他在酒桌上談的話以及和關兆宇之間的恩恩怨怨。隻是說吃完飯之後要送程誌超和趙濟勇回家,在停車場中了生意上的仇家的暗算。“


    鄭文甫又詳細的詢問了關兆宇的背景資料,鄭懷柱不敢隱瞞,揀對自己有利的說得極為詳細。


    鄭文甫越聽越怒:“一個開歌廳的竟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買凶殺人?”


    鄭懷柱低頭不語。


    “老程,今天懷柱已經讓我帶來了,你說這事怎麽處理,我就怎麽處理。”看到鄭懷柱不說話了,鄭文甫又轉頭對程衛國來了這麽一句。


    程衛國苦笑道:“這事也不能全怪懷柱,他和小超從小就一起玩,請他吃一頓飯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小超也沒有大事,就這麽算了吧,隻不過懷柱以後做生意的時候,可得要多注意一些。”


    鄭懷柱急忙點頭,點得快極,連聲答應。


    鄭文甫瞪了鄭懷柱一眼,又說道:“那個叫什麽關兆宇的當真是沒有王法了,誰借他的膽子,竟敢買凶殺人,這件事一定得嚴肅處理。老程,你們不用擔心,我會及時的處理這件事的,一定會給小超和濟勇一個交待。”


    …………………………………………………………………………


    送走了鄭文甫父子之後,程衛國和趙東進相對無言,良久,趙東進才緩緩說道:“老鄭這手負荊請罪,玩得高啊。”


    “嗯,高家莊土八路,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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