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超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也站也起來,期期艾艾的說:“還有一件事,這兩天一直住院,也沒有時間和你們說。”


    程衛國一看他的樣子,頓時就覺得後背上直冒涼風,從學校放暑假到現在,隻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程誌超已經給了他們太多的意外。雖然這些意外有些碰巧的成份,而且也不能完全把責任推到程誌超的頭上,可是不管怎麽說,不少風言風雨已經開始在軍區大院裏流傳開來,程衛國和趙東進仗著一張厚臉皮,假裝沒聽見,這才熬到現在。


    饒是如此,程參謀長已經明顯的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思前想後,這才不得已,向兒子做出一些妥協,期待用方曉晨的清白無辜來堵往芸芸眾口。可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程誌超又說有事,老爺子如何不暗暗心驚?


    心驚之餘,則是怒火中燒,本來稍稍緩和的臉色又黑了起來,轉身又坐回了沙發上:“上了一年學,住了一年校,成績單我也沒見到,學習怎麽樣,我也不知道。可是你小子惹事生非的本事倒是見長,短短幾天的時間,把我們這幫老家夥弄得雞飛狗跳的。少爺,您還有什麽事沒有對我們說的?今天索性來個痛快的吧。”


    單葦清聽到程誌超的話,也是心裏一緊,腦中嗡嗡做響。濱海打架,不得已驚動軍分區,從派出所裏把兩位公子爺撈出來,影響已經夠壞的了。再加上和鄭懷柱一頓飯吃得動用了警衛連,更是滿城風雨。所幸影響還不算太大,屬於可控製範圍,司令部內部完全可以自主消化,這才沒有釀成大禍。即便是如此,在黨委會上,程衛國、趙東進和鄭副司令也都做了深刻的檢討,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再弄出點什麽事的話,沒有人知道會如何收場,這如何不讓人感到後背發涼?


    “你這孩子,一天一天的就不能讓我和你爸爸省省心,好端端的在醫院裏還能生出點是非來,又怎麽了?”


    程誌超搔了搔腦袋:“媽,這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要不是你們今天提出來要和方曉晨見一麵,我也不會說。”


    程衛國抬起了頭:“和你沒有關係?那又怎麽會牽扯到方曉晨身上?她的事難道就不是你的事了?”


    “她的事是多多少少和我有點關係,但是這一次,絕對不是我和濟勇又在外麵惹事了。我們兩個回來之後,沒過幾天就去住院了,就算是想惹事,也沒有那環境啊。”


    聽他這麽一說,程衛國夫婦才算是放了心,他們千怕萬怕,就怕這個兒子再弄出點是非來,弄到最後沒有辦法收場。既然他要說的事和他無關,在程衛國夫婦心裏,那就沒有多大問題,程衛國的臉上,總算是又見了一些血色。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之後,程衛國努力使自己的語氣柔和一些:“那你說說,我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今天江叔也和我提起要讓你們見見方曉晨的事,當時我拒絕了,是因為有一件事,你們都不知道。”


    程衛國沒有吭聲,他們對方曉晨,包括對方越元的了解,都隻不過是表麵上的了解,並沒有深入,也無法深入了解這對父女,很多事情,的確是不好發表意見。


    程誌超接著說道:“方曉晨的父親,也就是方越元,隻是濱海最大的一股勢力而已,並沒有達到一統江湖的程度。”


    程衛國冷哼一聲:“最大的一股勢力,說到底,還是歪門邪道。”


    程誌超不敢和他在爭辯,免得破壞了今天晚上父子之間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和諧,順著他的話應了一聲,說:“除了他之外,在濱海還有其他幾股勢力,具體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其中有一股,和他們不怎麽太友好,也就是我和濟勇在濱海碰到的那一股,領頭的叫馬峰,又叫馬二,因為濱海大學城的勢力劃分,和方越元有著很深的矛盾。”


    程衛國對這些東西絲毫不感興趣,捏著鼻子聽到這裏,臉上不耐煩的表情已經現了出來,揮了揮手,製止了程誌超再向他講述濱海**的勢力分布圖:“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我沒有興趣知道。方越元也好,馬峰也好,有本事就讓他們把手伸到咱們東北軍區司令部來。”


    “那他們肯定沒有那麽大的能量。”程誌超嘿嘿笑了兩聲,俗話說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現在就是個秀才,老子又是一個幾十年軍齡的老兵,和他對話的時候,自己在職業方麵,就有著很大的劣勢。再說以方越元和馬峰的實力,就算是再增漲十倍百倍,也不敢打程衛國地盤的主意。這就是一物降一物,雖然有的時候兵匪一家,可是自古以來,兵就是匪的天敵。


    單葦清在一旁則聽得很仔細,而且也不像程衛國那麽激動,問出來的話也是相當的有理智:“你不是說方曉晨從來沒有插手他父親的生意麽?怎麽他父親的生意,又和他扯上關係了?”


    “事實上,也沒有扯上關係。”程誌超組織了一下語言,說:“要說有關係,真就一點關係也沒有。要說沒關係,這話也不能說的太絕對。比如說我和濟勇在濱海和馬峰交了一次手,曉晨覺得我吃了虧,就帶著人把馬峰的場子掃了一批,這事在濱海鬧的挺大的,而方越元也借著這個機會,幹脆拉下了臉,在和馬峰談判的時候,軟硬兼施,終於成功的在大學城插了一腳。”


    程衛國臉現不屑之色:“我聽說這個方越元也是一個老兵,還打過輪戰,人也挺聰明的,相當會打仗。算起來也算是受到部隊培養多年,沒想到轉業到了地方,把他那點聰明勁都用在歪門邪道上了。”


    單葦清則心驚不已:“你是說,方曉晨覺得你在濱海吃了虧,為了給你報仇,帶著人和馬峰真刀實槍的打起來了?”


    程誌超點了點頭:“我的確是聽到這麽一個消息,估計這事假不了,她能幹得出來。”


    “我的老天爺,這丫頭也太野了一點了吧?這你們要是結了婚,她要是覺得你哪點做的不好了,那還不得把這個家給拆了啊?”單葦清一想到兒子以後的婚姻生活,不禁嘴唇發白,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程衛國哼了一聲,看了看程誌超,又看了看單葦清:“就算是將來家讓人給拆了,那也是你兒子自己找的,怪不得我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孩子恩怨分明,倒是挺對我脾氣的。”


    單葦清額頭見汗:“老程,你說什麽呢?明明是這孩子膽大包天,怎麽就成了恩怨分明了?因為一點小事,就帶著人和人家打架去,這樣的人進了咱們家的門,怎麽能保證將來不出亂子?總之,在這件事上,我保留意見。”


    程誌超心中暗暗叫苦,他做夢也沒想到,形勢發生逆轉。本來他最擔心的是他和方曉晨的事,在程衛國身上會受到最大的阻力,來自單葦清的阻力可以忽略不計。可是自己說完了這些之後,程衛國倒是喜歡上了方曉晨的性格,反而是單葦清保留意見了。


    這種結果是他沒有想到的,一時之間,程大少爺直眉愣目的呆在那裏,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程衛國久居高位,自然深諳此道,在腦中想像了一下方曉晨嬌滴滴的一個大姑娘,領著一幫凶神惡煞的打手和馬峰的人打架,覺得這個場景自己還算是能接受。隻是這個大姑娘是自己兒子的心上人,這就有點不太妙了。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隻要能好好引導,她身上的暴戾之氣將來未必就消除不掉。到時候,這種妙事就隻能發生在別人家兒媳婦的身上,而不是自己的兒媳婦,這才是最妙的。


    像他這種正直無比,又上過戰場,經曆過生死離別的老兵,大部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很簡單,如果這個人做事對自己的胃口的話,那麽其他的問題,就完全不是問題。最開始的時候,程衛國是害怕兒子年輕,沒有社會經驗,受到他人利用,而誤了大好前程,所以才會緊張得有點過了頭。現在一聽程誌超說起方曉晨的脾氣稟性,突然覺得這個姑娘如果好好教導的話,還真就是挺適合程誌超的。


    自己的兒子自己最了解,程誌超最大的特點,就是以人為善,說得好聽一點,就是隻要不涉及到原則問題,很多時候,性格都是比較隨和的。這種人將來固然能交到很多朋友,但是卻也有先天性的缺陷,就是沒有攻擊力。如果方曉晨在攻擊力方麵達到一個理想數值的話,就能極大的彌補程誌超性格上的缺陷。


    不管怎麽說,他現在心裏至少已經對方曉晨有了些許的好感。有了這些好感,那麽單葦清提出保留意見的問題,也自然而然的被他過濾了,和顏悅色的問程誌超:“是不是這件事在濱海鬧的挺大,方越元那邊到現在還沒有擺平,所以方曉晨這段時間不方便露麵?”


    “那倒不是,您也知道,現在全國上下都在發展,要的都是一個穩定。鬧出事了,能捂就捂,能就地解決,就決不上報,再加上方越元在濱海經營了那麽多年,這點事還是能擺平的。”


    “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麽顧忌?”


    “我顧忌的,是咱們院裏。”程誌超難得見到父親和顏悅色的和自己說話,不禁有些受寵若驚,話匣子也打開了,反正這些事情遲早都是要讓他們知道的,晚說不如早說。要是自己早些主動說出來,說不定在程衛國心裏還能落下一個坦白從寬的好印象。


    程衛國的眉頭皺了起來,點了點頭:“你想的也對,咱們院雖然不大,可是複雜得很哪,半個中國省份的人都有,而且這事又很敏感。不過沒關係,既然我和你媽媽做出這個決定,自然有我們的辦法,你不用操心。老單,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最的一句話是對單葦清說的,隻是問了之後,半天沒聽到單葦清的反應,轉頭一看,單葦清正坐在那裏,右手托腮,似乎陷入了沉思。他雖然不知道單葦清在想些什麽,可是看她一臉不愉,想來沒想什麽好事。


    “老單,老單,想什麽呢?”程衛國連叫幾聲。


    “啊?”這幾聲總算是把單葦清的魂給叫了回來,應了一聲之後,說道:“沒想什麽,你繼續說。”


    “我說完了,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麽?”


    “我還是那句話,這丫頭太野,我保留我的意見。”


    “你呀……”程衛國伸出手指頭向她指點了幾下,對程誌超說道:“你媽有點想不通,咱們不理他,你先說你的,等她想明白了就沒事了。”


    通過今天的對話,程誌超讓他很滿意,起碼可以肯定,這小子真是長大了,居然能考慮到自己的事會在院裏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他這個當父親的不由心裏大快,話裏話外都透著一種欣慰,對程誌超的態度也變得親熱起來。


    “哦。”程誌超偷偷向單葦清看了兩眼,心裏有些忐忑,小聲說:“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這個,您不知道,方越元和馬峰的主要生意都在濱海,這是他們的共同點。他們之間不同的地方就在於,方越元的主要力量,也是來自濱海,而馬峰和他不同。馬峰不但在濱海有自己的勢力,和省城的某些勢力也有來往,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這其中就有鄭懷柱。”


    “什麽?!”程衛國和單葦清同時驚呼出聲。


    程衛國受到的震撼比單葦清還要強烈一些,向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沒有證據,你可不能亂說,你說鄭懷柱也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怎麽可能是亂說呢?這半年來,柱子哥的表現,你也不是沒看到,一頓飯都能把我們吃到醫院裏,如果他是正兒八經的做生意的話,怎麽會惹上仇家?又怎麽會領著警衛連的人去砸人家的場子?這次他找我和濟勇吃飯,說得好聽一點,是介紹朋友給我們認識,說得難聽一點,也是想拉我們入夥。”


    程衛國越聽越是心驚,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近半年來,鄭懷柱的確表現得有些張揚,但是他們最多也就是覺得這小子依靠老子的背景,在外麵拉大旗做虎皮而已,沒想到事情已經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他自己在外麵胡來也就算了,居然還想拉自己兒子入夥,真是豈有此理。


    單葦清也是緊張萬分,拉住了程誌超的手,急切的頭號道:“他拉你和濟勇入夥,你們兩個答應沒有?”


    “當然不敢答應了,要是答應了,老爺子還不得把我們活活抽死啊?曉晨領人打架的事,也是他們在吃飯的時候談論的,估計他們不知道我和曉晨的關係,而且是誠心拉我們入夥,所以才說這些,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的。”


    程衛國點了點頭,對程誌超說:“算你小子識相,要是你敢和他在外麵胡來,老子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程誌超不敢再多說,隻是一個勁的稱是。


    “我總算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害怕方曉晨來了,和鄭懷柱碰了麵,引起麻煩,是不是?”


    “嗯。”


    程衛國冷冷一笑:“我程衛國要相兒媳婦,他鄭懷柱敢起刺的話,老子扒了他的皮。這事你不用操心,明天我就找鄭懷柱聊一聊,給他打個預防針。”


    程誌超喜笑顏開,就差沒摟住老爸的脖子,狠狠的親他兩口,心想:“有了老江和程參謀長的雙保險,就算是馬峰給鄭懷柱這邊打招呼,方曉晨的安全,也是一點問題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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