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超掛掉了電話,將樹袋熊一樣趴在自己身上的方曉晨摘了下來,按坐在床頭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程誌超自認為起來的夠晚,到了劉欣住的小區之後,又在四周轉了一圈,確認沒有異常之後,才小心翼翼的來到了劉欣租住的房門外,按響了電鈴。


    本以為劉欣和方曉晨應該很快就能給自己開門,可是足足過了五六分鍾,才聽見劉欣在門裏問道:“誰?”


    “我,程誌超。芝麻,開門。”


    劉欣隔著貓眼,向外張望了一下,確認是程誌超之後,遲疑了五六秒,才將門打開。程誌超皺著眉問道:“怎麽這麽久才開門?”一句話沒說話,突然啞住,表情尷尬咳嗽了兩聲:“這個,我是不是應該在門外再等一會?”


    讓他有此舉動的原因,其實也沒有什麽,隻不過是一進門,剛要換鞋,就注意劉欣的打扮實在太過家居,不但披頭散發,連妝都沒有化,就連身上的衣服也隻不過是一件絲質薄睡覺外麵套了一個小衫而已,白生生的腳上套著一雙毛絨絨的維尼熊拖鞋,僅僅露出了一個後腳跟,和平時冷豔逼人的形象大不相同。


    如果看到此時的劉欣,無論如何也不會和那個身材高挑,聰明睿智的絕世美女聯係在一起。


    若是開門的是方曉晨,程誌超不但不會不覺得尷尬,說不定反而還會摟著他,抱一抱,親一親。而當劉欣這副尊容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除了尷尬,就是尷尬了。


    劉欣倒是相當的大方,打了一個哈欠,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的向臥室走去:“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一天看不見都想成這樣了?”


    她這麽大方,程誌超要是再表現得太尷尬,就未免有點做作了,又咳嗽了兩聲,提醒她:“十點多了。”


    “是麽?我還真不知道。”劉欣已經走到臥室門口,聽了他的話之後,又停下腳步,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驚呼一聲:“糟了,真十點鍾了。該死的程誌超,你怎麽不早點來叫醒我們?”


    “……”程誌超頓時無語,他來的已經夠晚的了,怎知道兩位大小姐起的比他還晚?


    隻見劉欣風一樣的衝進了臥室,“砰”的一聲關上門,接著傳來了翻箱倒櫃之聲,沒過多久,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行頭,邁著貓步走出了臥室。短短幾分鍾之內,這丫頭整個人都已變了一個樣,除了沒有化妝,頭發依然有些散亂之外,別的方麵,又和以前的劉欣相差無己。


    在程誌超詫異的目光注視之下,劉大小姐旁若無人的來到洗手池邊,一邊放水準備洗臉,一邊指了指臥室,對程誌超說道:“你老婆還沒起來呢,一聽你來了,馬上就放賴,不肯起床了,你進去把她搞定吧。”


    程誌超苦苦一笑,推門走入了臥室,一進門就看到方曉晨靠在床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管什麽樣的美女,睡了一覺之後的模樣都差不多少,方曉晨也不例外,和劉欣一樣,頭發散亂,唯一不同的是方曉晨的臉色和劉欣相比,要少了些許血色。而這種所謂的病態美,又是最能惹起男人憐香惜玉之心。


    程誌超一看到方曉晨的嬌慵之態,心裏馬上充滿了柔情,緩緩走到床頭,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看樣子,昨天晚上睡的還可以。”


    方曉晨眼睛一翻,一把將他抱住,將他拉到床上,像抱一個大個布娃娃一樣抱著他:“你是不是很盼著我睡不踏實?”


    程誌超閉上眼睛,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發出的幽香,說道:“昨天晚上我翻來複去的睡不好,生怕柱子哥找你們兩個的麻煩,後半夜才睡著。本想早點過來看看情況,沒想到一覺就睡到八九點。”


    “就算是他想找我的麻煩,昨天晚上也來不及了。”方曉晨將額頭頂在他的頭上,說道:“即使是他收到消息,也得先到醫院裏看看那幾位的情況,等他把醫院裏的事弄明白了,想起找我們的麻煩,天也快亮了,總不能光天化日的帶著一幫人殺到這裏來吧?”


    程誌超哼了一聲:“你倒一點不擔心。”


    “有你在,我有什麽好擔心的?”方曉晨表現出了對眼前這個男人極大的信任,伸過小嘴,在他的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把我衣服拿過來,我要起床。”


    程誌超起身從床頭櫃上將她的衣服取了過來,壞壞的一笑:“用不用我幫你穿上?”


    方曉晨蒼白的臉上抹上了一層紅暈,咬著嘴唇瞟了他一眼:“討厭,劉欣還在外麵呢。轉過身去,不許偷看女生換衣服。”


    程誌超自然知道她所說的“換衣服”換的是什麽,怪笑兩聲,還是依言轉過身去。一邊借著旁邊的鏡子偷看方曉晨,一邊問道:“老婆,你覺得我有沒有必要給柱子哥打個電話,先把他的嘴堵上?”


    方曉晨愣了一下:“怎麽把他的嘴堵上?”


    “他到現在還沒有什麽動作,也不知道心裏是怎麽想的,如果我先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昨天咱們辦事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和別人打起來了,讓他幫著查一下對方是什麽來頭,就算他心裏清楚咱們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想麵子上也得意思意思。”


    方曉晨嗬嗬笑了一下,反手扣上了胸罩的扣子,調整了一下舒適度,漫不經心的說:“我看用處不太大,他要是想找麻煩的話,就算是你打了電話,他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你願意打就打吧,我也想聽聽,你的這位柱子哥到底是什麽反應。”


    程誌超點了點頭,掏出了電話。就在他打電話的時候,方曉晨已經換完了“衣服”,趴在他的後背上,摟住他的脖子,頭挨頭的和他粘在一起,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下。直到鄭懷柱和程誌超結束通話,大小姐也沒有聽出鄭懷柱的語氣有異,不禁歎了一口氣。


    程誌超將她從自己身上摘下來之後,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他的語氣一點沒有變化,看來這事有點不對勁。”


    “以他的個性,絕對不會認栽的。”方曉晨一邊穿往身上套著外衣,一邊說道:“以前還真就不知道,你的這位柱子哥城府如此之深,現在看來,倒還真不能小看他了。”


    “他們身邊那些人我也見過,大部分都是省城實力派人物的子弟,自古民不與官鬥,和他們打交道,要格外小心。”程誌超正色說道,“所以,我已經和我們老爺子說好了,先在這裏陪你們兩天,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再回家或者回學校去住,等到你和我們老爺子見了麵,就好辦多了。”


    方曉晨眼睛一亮:“你們老爺子同意了?”


    “我要是實話實說,老爺子知道我昨天晚上跑去幹那種事,非得抽我一頓武裝帶不可,說不定馬上就得把我關禁閉,還能放我出來?”程誌超想到小時候挨過的武裝帶,不禁有些後怕,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身子,“我打的是劉欣的旗號,說她要開店,裝修方麵出了點問題,影響進度,所以要找人幫忙盯著點。老爺子也不知道是真相信還是有陰謀,反正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這時劉欣已經化完了妝,回到了臥室,正好將他的話聽在耳中,頓時柳眉倒豎:“程誌超,你什麽意思?在你們老爺子麵前就把我說得這麽沒用?”


    程誌超沒想到背後說完被事主聽了個正著,嚇了一跳,從床上跳了起來,陪笑道:“絕無此意,純粹是為了讓我們老爺子能把我放出來,保護你們幾天。等曉晨和他見了麵,相了兒媳婦,回到濱海之後,一切都好辦了。整件事,對你劉大小姐的聲譽沒有絲毫的影響。”


    劉欣冷笑兩聲:“我明白了,說到底,你還是害怕你老婆在省城出了意外,你老丈人饒不了你?是不是?那我可得提前向你透露一個消息,你要是想保護你老婆的話,三天五天恐怕不行了。”


    程誌超一愣:“什麽意思?”


    “自己問你老婆。”劉欣雙手抱胸,一臉的諱莫如深。


    程誌超將目前投向了方曉晨,一臉的疑惑。


    方曉晨哈哈一笑,又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朵上輕輕咬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和劉欣商量過了,她的店規模不小,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我們是從小長大的好姐妹,不忍心看著她這麽受累,所以我決定,不回濱海了,留在省城和她一起管理她的店。她是總經理,我是副總經理。怎麽樣?聽到這個消息,你開不開心?”


    程誌超心裏一陣狂跳,整個人幾乎都要呆住了。在和方曉晨有了實質性的發展之後,他就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方曉晨能夠在省城安頓下來,兩個人可以時時見麵,那該有多好。但是真當方曉晨說自己不回濱海,要留在省城之際,他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尤其是現在又和鄭懷柱鬧成這樣,方曉晨若是留在省城的話,還真就不知道會再發生點什麽事。


    方曉晨半天沒有聽他的回答,稍稍有些不滿,皺著眉頭推了他的肩膀一下:“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心裏有別的想法?”


    程誌超回過了神:“我哪有什麽別的想法?”


    “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和那個姓宣的丫頭親親熱熱的坐一趟車去濱海,那丫頭看著你的眼神,就像看到一朵花一樣。老實說,你是不是不想我留在省城,然後你好和那個丫頭找個機會雙宿雙棲?”


    程誌超暴汗不已,他和宣芷含隻不過是在車站偶遇,這才同坐一趟車去的濱海,身為一個有風度的男士,在看到熟悉的女生拎著那麽沉的一個大箱子的時候,順手幫一把也很正常。不料在方曉晨這裏,卻一直都成為程誌超偷腥的一個罪證,時不時的就要翻出來敲打他一下。


    他自認為和宣芷含之間純如白水,絕無半點齷齪,方曉晨提起此事,更多的是和自己撒嬌,也並沒有往別的方麵想。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想和方曉晨糾纏不休,隻好向劉欣甩過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不料劉欣在收到他的求助信號之後,不但沒有援手,反而還落井下石,抿著嘴笑道:“我也感覺你這個男人花的厲害,一個不留神,說不定真就被他偷了嘴。曉晨,你是個老實人,可得把他看住了,不能讓他騙了。”


    程誌超額上已不是冒汗,而是流汗了,對於劉欣給方曉晨的這個“老實人”的評價,更是覺得匪夷所思。無論怎麽看,方大小姐都和“老實人”這三個字貼不上邊,偏生方曉晨聽了這個評價之後,居然還深以為然的點頭稱是。


    從內心裏,程誌超也希望方曉晨能夠留在省城,起碼這樣一來,可以省了許多相思之苦,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鄭懷柱那方麵。歎了一口氣,將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你能留在省城,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是柱子哥那邊……”


    方曉晨聽他這樣說,比見到他歡呼雀躍還要開心,收起了剛才嗔怒,轉嗔為喜:“你是擔心我留在省城,鄭懷柱會對我不利,是不是?”


    程誌超點了點頭:“畢竟咱們把他的人傷了。”


    “傻樣。”方曉晨低聲說,“你以為鄭懷柱是街頭那些小混混,吃了點虧就要捋胳膊挽袖子,吵吵著報仇?那樣的話,鄭懷柱也不叫鄭懷柱了。你什麽時候聽過那些老大們在手下挨揍之後,就迫不及待的要報仇的?你對這圈子還不了解,我和你講,那些老大們的心機一個比一個重,再得力的手下,也比不上自己得到實際的利益。隻要他們能得到實際的利益,別說傷了他們幾個人,就是宰了他幾個手下,他也會嘻嘻哈哈的就過去。”


    程誌超聽得暗暗心驚,腦袋一時半會轉不過來,咽了一口唾沫,問道:“什麽意思?”


    “你怎麽那麽笨呢?”方曉晨小嘴又嘟了起來,“說到底,大家都是為了一個‘財’字,鄭懷柱也是如此。我之所以不怕他來找我報仇,固然有你們大院的原因,另一方麵,他肯定也得顧忌一下我爸那裏。如果鄭懷柱真膽敢在省城對我不利,別的不用說,我老爸隻要把馬二打壓下去,他的生意肯定就垮了一大半。可是若是像電話裏那樣,一直把這個糊塗裝下去,即使是不能和我爸有什麽合作,至少也能把馬二那條線保住,這就是他的利益所在。隻要咱們不動他的核心利益,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省城過咱們的日子,鄭懷柱絕對不會主動尋釁。”


    程誌超總算是完全明白為什麽方曉晨會有恃無恐了,在整件事裏,雖然方曉晨在省城人單勢孤,可是由於背後的背景夠硬,實際上完完全全占了上風。即使是心裏不服氣,搞點什麽小動作,也肯定不會太大。隻要處理得當,雙方很容易就能達到一個微妙的共識。


    劉欣走上前來,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少爺,看來你的社會經驗還是不怎麽太豐富,換了一個在社會上混過幾年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問題,還得讓我們說得這麽詳細,才能打消你的顧慮。”


    程誌超苦笑了一下,劉欣說的很對,他從小到大,所處的環境,很少涉及到勾心鬥角,在這方麵的確和方曉晨與劉欣相差甚遠。


    心裏稍安之後,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來:“你們總說柱子哥和馬二合作做生意,那天我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也聽他提起過,那就說明,他和馬峰之間,真的有很深的合作。他們之間,到底合作做什麽生意?”


    劉欣嘴角含笑:“這就屬於圈裏的事了,我和曉晨知道也隻是知道一個大概,你真想詳細了解一下?”


    程誌超悚然一驚,連連搖頭:“打住,圈裏的事,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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