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超正打得過癮,忽然被他抓住,紅著眼睛回過頭,向葉虎怒目而視。葉虎心裏對他本來就深感懼意,剛才隻是硬著頭皮衝上來勸阻,被他一瞪,一口氣頓時泄了,鬆開了手,向後退了幾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顯得極為尷尬。


    適才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程誌超在狠揍袁八他的同時,腦海中卻不時的浮起小時候和趙濟勇一起被兩位老爺子狠抽武裝帶的鏡頭,想像中的老爺子抽得越狠,他對袁八爺下的手也就越重。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有些失控的時候,突然被葉虎這麽一拉,腦子刹時清醒了不少,低頭看了一眼伏在池邊口鼻冒血的袁八爺,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抓住他的頭發,將他從池子裏拉了出來。


    袁八爺也不知受了他多少記老拳,這位八爺雖然和鄭懷柱一起混,也算是個道上的大哥,可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摧殘。程誌超學了十幾年武,深得老江的真傳,一拳打下去,就連葉虎都受不了,更何況這位養尊處優慣了的袁八爺?被程誌超從池子裏拉出來之後,手腳動了幾動,依然緊閉雙目,一動不動。


    程誌超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探了一探,雖然出氣多進氣少,但總算是還有呼吸,稍稍放心。回想剛才自己的舉動,不由得也驚出一身冷汗。剛才腦海中全是老爺子壓製自己的鏡頭,一時之間隻覺得連氣都透不過來,隻想著好好的發泄一下,渾然不覺自己發泄的對象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若不是葉虎及時將他拉住,用不了幾分鍾,袁八爺恐怕就真的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事實上,也正因為程衛國小時候對他管得極嚴,才造成他心理上或多或少的出現了一問題。以前沒有遇到真正讓他光火的事還察覺不出來,一旦讓他動了真怒,十幾年日積月攢下來的悶氣就如洪水決口一般,一發不可收拾。但是這種潛意識的發泄也並不可怕,隻要旁邊有人及時將他拉回現實,很快就能恢複理智。


    他和方曉晨認識不久,兩個人就發生了關係,這固然有方曉晨的原因,程誌超潛意識中對老爺子產生的叛逆思想也占了相當大的一部分原因,隻不過這一切,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而已。


    環視四周,經他這麽一鬧,原本在此享受瀑布浴的顧客早就已經逃之夭夭,整個大廳裏就像下程誌超、葉虎和死魚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袁八爺。程誌超又伸腳踢了踢袁八爺,這一次居然聽到他居然呻吟了幾聲,知道下手還不夠重,這家夥暫時還死不了,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張開嘴,大聲吼了兩聲,轉過身,緩緩向外麵走去。


    葉虎知道自己就算是想要阻攔,也不是這個年輕人的對手,自己最稱手的匕首已經被方曉晨沒收,手裏有刀的時候尚且吃了大虧,如今赤手空拳,就更不敢造次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打完人之後從容離去。


    程誌超剛剛走出沒幾步,就見門口人影一閃,幾個人闖了進來,領頭是個熟人,正是和他同住一個院十幾年的鄭懷柱,隻是跟在他身後的竟然是方曉晨和劉欣。這兩個丫頭本來一直在門口不敢進來,後來不見裏麵有人再往外跑,估計是跑得差不多了,正好鄭懷柱急匆匆的趕到,急忙跟著他進了大廳。


    三人一進來,就看到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袁八爺,不但渾身青紫,臉上更是不成人樣,就像一個被打爛了的西瓜一樣,不禁驚呼出聲。


    方曉晨和劉欣原本跟在鄭懷柱後麵,一看到袁八爺嚇人的模樣,兩顆芳心頓時飄到了程誌超身上,動作竟然比鄭懷柱還要快了幾分,雙雙搶到程誌超身邊,一臉的關切:“你沒事吧?怎麽把他打成這樣?”


    看到這兩個女人,程誌超的理智得到了進一步的恢複,一時之間隻覺得渾身酥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緩緩搖了搖頭,看了鄭懷柱一眼,咧嘴笑了兩下,伸出了手:“給支煙。”


    鄭懷柱讓袁八爺放手去做,本來就沒安什麽好心,除了要借機會提醒一下方越元,給自己撈點將來和方越元談判的資本之外,本就打著借程誌超的手給最近越來越不聽話的袁八爺點苦頭嚐嚐的意思。隻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程誌超的動作居然會這麽快,單槍匹馬的就殺過來了。


    和葉虎一起辦事的人與他分頭逃掉之後,其實也並沒有跑遠,跑出二三十米遠之後,感覺到那邊葉虎似乎和程誌超交上了手,心中一動,轉身就要去幫忙。可是剛一回頭,就看到程誌超對葉虎下的那兩記狠手,雖然離的遠,聽不到葉虎手腕脫臼的聲音,但是葉虎當時臉上的表情卻讓他嚇出一身冷汗。


    這哥們也是聰明人,知道自己那兩下子還不如葉虎,葉虎幾個照麵就被程誌超卸了關節,自己上去也隻能讓他塞塞牙縫,生怕程誌超製住了葉虎之後,轉過頭再追自己,急忙一縱身跳到了旁邊的花壇裏隱住身形,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這一趴就是二十幾分鍾,也真難為這位老兄,身上被蚊子呆了幾十個大包,硬是咬著牙忍著,一動不動的等到程誌超等人拽著葉虎開著車離去,確定不會殺個回馬槍之後,才從花叢中鑽了出來,顧不上身上被叮出來的大包,急忙給袁八爺打電話匯報情況。


    但當時袁八爺已經脫光了衣服,舒舒服服的享受起了瀑布浴,根本就聽不到他的電話。打了幾遍都打不通之後,隻好又給鄭懷柱打了一個電話。


    鄭懷柱本來一直在等著袁八爺的消息,以便做出下一階段的部署,按照他的判斷,程誌超雖然肯定會被袁八爺的舉動惹惱,但以自己對他的了解,這小子怎麽也得等會齊了趙濟勇之後才能去找袁八爺的麻煩,沒想到一接通電話,首先聽到的就是程誌超自己單槍匹馬的殺過去了,這一下鄭懷柱頓感袁八爺要糟。


    如果趙濟勇在程誌超身邊,兩個小子湊在一起,雖然都不是怕事的主,可至少還能有一個清醒的。但此時隻有一個程誌超,旁邊沒有相對清醒一些的趙濟勇,天知道袁八爺會吃什麽樣的苦頭。這下連他也不敢大意,急忙向大富豪洗浴中心趕來。


    從距離上來講,劉欣的住離洗浴中心的距離要近得多,可劉欣在路上有意放慢了車速,鄭懷柱又是一路快馬加鞭,此消彼長,竟然腳前腳後趕到。隻是鄭懷柱還是晚了一步,剛一進門,就感到氣氛有異,心知程誌超已經先他而到,想也不想,直奔二樓,隻盼著程誌超也是剛剛趕到,還沒有和袁八爺碰上頭。


    一隻腳剛踏上一樓二樓之間的緩步台,另一隻還在半空中,就見到二十幾位或胖或瘦,挺胸腆肚的爺們赤條條的隻披著一條浴巾從樓上逃了下來,鄭懷柱一拍腦門,叫了一聲:“完了。”


    千趕萬趕,還是遲到了,鄭懷柱索性放緩了腳步,由得程誌超先折騰一會。到了二樓之後,看到一臉焦急的劉欣和方曉晨,居然還沒忘了擺出大哥的樣子,和兩個小妹妹打了聲招呼。


    方曉晨和劉欣都沒有想到鄭懷柱這麽快就趕到,而且絲毫不避嫌疑,都是一愣。還沒等虛與委蛇和這位麵子上的大哥宣暄幾句,就聽到程誌超在裏麵的大吼聲。三人心裏同時一緊,也顧不上再客套,急忙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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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叭”的一聲輕響,鄭懷柱點燃了一支香煙,吸了一口之後,將煙嘴塞到了程誌超的嘴裏,看都沒看袁八爺一眼,一臉的笑容:“超兒,你什麽時候也學起哥哥抽起煙來了?”


    程誌超本來也不會吸煙,隻是剛才狠揍袁八爺一頓之後,看到熟人,心情一放鬆,心裏又湧起一股悶氣,下意識的想要抽口煙調解一下。鄭懷柱將煙嘴塞到他嘴裏之後,想也沒想,重重的吸了一口。但是吸煙是一個技術活,他從來沒有吸過煙,想要抽得瀟灑絕非易事,一口煙抽下去,馬上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方曉晨看到他被嗆得滿臉通紅,連眼淚幾乎都要被嗆出來,心中一陣憐惜,伸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嗔道:“不會抽煙就別抽,看你嗆得這樣子。”


    程誌超向她擺了擺手,將煙頭隨手扔在地上,對鄭懷柱展顏一笑:“柱子哥,今天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地上這位是你朋友吧?我把他揍了。”


    鄭懷柱哈哈一笑:“咱們兄弟,說這些可就沒意思了。我聽說你和袁老八之間有點誤會,急忙就趕過來想要勸解一下,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超兒,不是哥哥說你,你和他有誤會,揍他一頓也無可厚非,但是這下手可實在太重了。剛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把他打死了呢。”


    不管怎麽說,兩個人也是在一個院裏住了十幾年的發小,鄭懷柱笑得自然,程誌超當然也不能一副階級鬥爭臉,瞟了被葉虎扶到一邊的袁八爺一眼,說道:“媽的,這個王八蛋就是一雜碎,要不是兄弟受黨的教育多年,真就直接把這犢子送火葬場去了。”


    鄭懷柱嘿嘿笑了兩聲,走過去看了看袁八爺的傷勢,向葉虎使了一個眼色,又走回來對程誌超說道:“前些日子吃飯的時候,大夥還聊得好好的,怎麽今天就動手就動起手來了呢?和哥哥說說,這袁老八做了什麽事,把你氣成這樣?要是他真做的不對,回頭我再好好收拾收拾他。”


    程誌超見他明知故問,擺明了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也不點破他,拉著方曉晨的手,借力站了起來,打了一個哈哈:“也沒什麽大事,柱子哥既然不知情,也用不著再說了。等他能說話了之後,你自己去問他,總之這王八蛋做出來的事,簡直讓人惡心。”


    鄭懷柱微微點了一下頭:“有時候這小子做的事是挺沒譜的,你也別生氣,回頭我問問,一定給你一個交待。你看這事鬧的,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他也知道現在和程誌超之間的對話虛偽得不能再虛偽,可是卻能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起碼暫時不會和程誌超撕破臉,所以還得要虛偽下去。說完之後,又熱情的重新和方曉晨與劉欣打了招呼,竟然看了一眼之後,就把袁八爺扔在一旁不聞不問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盡管方曉晨和劉欣都很清楚這兩天發生的事,鄭懷柱絕對脫不了幹係,可是人家在自己麵前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自己也不好表現得太過份。要說虛偽起來,這兩個丫頭比程誌超厲害了不知多少倍,言笑晏晏,刹時就將原本還稍有些緊張的氣氛弄得一團和氣。


    在這種怪不可言的氛圍之下,葉虎袁八爺扶了起來,準備找車將他送到醫院去,鄭懷柱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在葉虎將袁八爺扶起之後,急不可耐的領著程誌超就走,好像在這裏多呆一分鍾就有莫大的危險一般。可是剛走到門口,還沒等出門,就見到二十幾個保安虎視眈眈的站在門口,堵住了去路,不禁臉色一變,暗叫糟糕。


    程誌超也看到了那些保安,和鄭懷柱比起來,倒是鎮定許多。在進門的時候,他就知道沒這麽容易出去,一見到這二十幾保安像一堵牆一樣攔在麵前,冷冷一笑,將方曉晨和劉欣拉到了身後,隻身迎了上去。他心裏的想法很簡單,他身上現在分文沒有,想要賠錢那是沒有的,大不了就打出去。最壞的結果,就是讓老爺子知道自己又在外麵打了一架而已,反正這些日子打的架夠多,也不在乎多這一場。


    不料那些保安隻是默默的將出路堵死,並沒有人站出來和他說話。程誌超不禁大為奇怪,臉上的寒意更足,徑直走到那些人一兩米遠處站定,冷冷的說道:“讓開。”


    二十幾道或是敵意,或者不屑的目前一齊射到了他的身上,卻沒有人動地方。程誌超咬了咬牙,估算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對比,握起了拳頭。這二十幾個保安看起來素質都不差,若是一擁而上的話,趙濟勇又沒在身邊,真就不容易對付。事情因他而起,當然也由他來做個了解,想當初鄭懷柱遇伏,三個人就敢去挑關兆宇的老巢,自己也不能表現得太熊包,在鄭懷柱麵前墮了名頭。反正鄭懷柱就站在自己身後,表麵上還是兄弟兄弟的叫著,自己要是吃了虧,就不信他能眼睜睜的看著。


    正想帶著方曉晨和劉欣硬打出去,忽聽得那群保安身後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高聲說道:“怎麽著?我聽說有朋友跑到我這個小地方來給我魏某人捧場來了?人呢?站出來讓我魏某人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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