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煥東初時雖然起了愛才之心,但是並未將程誌超放在眼裏,隻當是一個不知道哪裏學了幾天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兩眼一抹黑,憑著一腔年輕人特有的猛勁,一不小心溜達到自己地頭上的。待得看了袁老八的傷勢之後,這才收起了輕視之心。


    袁老八再怎麽說,也是鄭懷柱圈子裏的人,實力不可小窺。現在被程誌超打成這樣,看鄭懷柱這樣子,對袁老八並沒放在心上,反而處處維護程誌超,其關心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籠絡人心的程度,而且絲毫不似做偽。魏煥東心如電轉,看了一眼程誌超的背景,皺起了眉:“你認識袁老八?”


    程誌超點了點頭:“認識。”


    “你既然認識他,還敢把他打成這樣,難道就不怕日後有人找你麻煩?”


    程誌超冷嘿嘿一笑:“橋來橋上過,腳踢腳下消。今天我把他揍了,他日後要是找我麻煩,我也隻好接招了,大不了再揍他一頓。”


    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可是聽在魏煥東耳朵裏,卻是寒意十足。饒是就連鄭懷柱都懼這位幾分,聽了程誌超的話,心裏也不由得一凜,刹時對程誌超的身份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將目光投向了鄭懷柱:“這小子,絕非你的小弟這麽簡單吧?”


    鄭懷柱連忙點頭,走到他身邊,低聲將程誌超的背景向他說了一遍。魏煥東吃了一驚,又好好的看了看程誌超兩眼,點了點頭:“這就難怪了,有這麽一個大靠山,袁老八算是踢到鐵板上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念你年輕無知,又不是道上的朋友,鄭懷柱還替你擔保,隻要你能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我馬上放你走。如果你說不出來的話,就算你有那麽大的一個靠山,今天也休想這麽容易就離開。”


    程誌超轉過身來,舔了舔嘴唇,不明白他為什麽聽鄭懷柱說了自己的背景,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但是看此人也不是一個善茬,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煥東肯這樣說,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也是唯一一條解決問題的出路。


    良久,程誌超才哼了一聲,說道:“他動我的女人。”


    魏煥東聽了他的理由之後,隻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生怕自己聽錯了,使勁晃了幾下腦袋,追問道:“什麽?你說什麽?”


    “他動我的女人。”程誌超提高了嗓門,又說了一遍。


    “我日。”魏煥東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心想這是什麽世道?胎毛還沒褪淨的小崽子,竟然張口閉口女人。他終身未娶,身邊卻不乏女人,隻是從來沒有將女人放在心上。歎了一口氣,說道:“小夥子,敢闖到我這裏把袁老八打成這樣,我看你也是一個人物,怎麽為了一個女人發了這麽大的火?”


    方曉晨和劉欣一直站在旁邊靜靜的觀察著場的局勢,本來心一直懸著,後來聽魏煥東的話風大有轉機,才將心又放回了肚子裏。本以為像魏煥東這種老一輩混子,能混到現在這份上,要麽能打,要麽為人處世方麵有過人之處,總而言之,不管占哪一頭,都有回旋的餘地。看情況,程誌超一個人就能搞定,她們也樂得躲在程誌超身後,看著他如何在這種大混子麵前把爺們氣概發揮出來。


    可是沒想到魏煥東說來說去,竟然流露出對女人的輕視,方大小姐頓時不高興了,跨前一步,說道:“魏老爺子是吧?你的話聽起來句句在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女人怎麽了?”


    魏煥東正在那裏對程誌超惋惜不已,突然看到旁邊冒出一個女孩,上來就是這麽一句,不由得一愣,臉又沉了下來:“你又是誰?”


    方曉晨伸手挽住了程誌超的胳膊,昂著頭,驕傲的說道:“我就是他的女人。”


    魏煥東哈哈一笑:“我說你看起來怎麽像是有點不高興,原來你就是這小夥子的女人。你們兩個膽子都不小,湊到一起,也是絕配。”


    方曉晨本來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莫說一個不認識的魏煥東,就是麵對著濱海**上的各位大哥,也從來沒有打過悚,聞言也笑了起來:“老爺子過獎了,事實上,我的膽子比他還要大一些。”


    魏煥東“嗯”了一聲:“敢站出來這麽和我說話,我看你的膽子也不小。”他似乎很不習慣和小女孩打交道,說了這句話之後,頓了一頓,才倒背著手踱了幾步:“這個理由恐怕不怎麽充份,我聽了很不滿意,怎麽辦?”


    “那就要看魏老爺子想怎麽辦了?”方曉晨眉毛一挑,將程誌超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和這種老混混打交道,她比程誌超經驗要豐富得多,本來她也想看著自己心上人威風一把,但是該她出頭的時候,她也絕對不會含糊。


    程誌超也知道在這方麵不及她一半,剛才和魏煥東說了幾句話,已經讓他感到相當有壓力,正好方曉晨站了出來,程大少爺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並肩和劉欣站到了一起。劉欣妙目流轉,看到他臉上星星點點的濺上了幾滴袁老八流出來的鮮血,又是一臉的水痕,沒有說話,伸手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


    這邊一片溫馨,那邊方曉晨和魏煥東卻是你來我往,毫不相讓。魏煥東出道以來,除了生理需求之外,基本上沒怎麽和女人打過交道,對付方曉晨的時候,遠沒有麵對程誌超那麽從容,一時半會想不出應該怎麽把這個膽大包天的黃毛丫頭壓製下去,隻好說:“既然你男人的答案我不滿意,那麽我隻好把鄭懷柱放了,這裏的一切損失由你們來賠了。”


    “說來說去,魏老爺子還是離不開一個錢字,這就容易辦了。”方曉晨不禁麵露笑容。


    魏煥東提出索賠,一是在情理之中,二來也實在不知道應該拿這幾個小家夥怎麽辦好。若是對方是出來混的,說不得隻好拳頭上麵見真章,把這幾個小崽子狠狠修理一番,然後抬到他們老大那裏,讓他們老大和自己對話。但是這幾個小家夥不是出來混的,總不能把人抬到人家屋門口,然後提索賠的事吧。


    二十幾年,出來進去的折騰了好幾次,即使是一個大老粗,腦子裏對一些法律法規也多少有些印象,過了幾年的安逸日子,魏煥東實在不想再搞出事來,況且他又知道了程誌超的背景,,實在不願意惹上軍方的麻煩。權衡了一下之後,覺得還是要錢最實惠。從大軍區參謀長的公子的手裏要出錢來,傳出去的話,不但不會墮了自己的名頭,說不定在自己光輝事跡上再添上輝煌的一笑,而自己也不會有絲毫的損失,完全可以說得上是兩全其美。


    正在那裏想著要多少錢合適的時候,方曉晨已經笑眯眯的張口問道:“不知道魏老爺子打算要多少錢呢?”


    魏煥東環視了一下四周,冷笑道:“小妞,我看你也是一個痛快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你們這麽一鬧,我的客人跑了不說,日後的生意多多少少也得受一些影響。可是如果要得多了,別人又會說我欺負小孩子,這樣吧,十萬這個數目怎麽樣?看你們幾個,這些錢也應該能掏得出來吧。”


    程誌超睜大了眼睛:“十萬?你怎麽不去搶?你這個洗浴中心一天的營業額才多少?”


    魏煥東小眼睛瞪了起來:“我說十萬就十萬,一個子也不能少。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別說你隻不過是一個軍區參謀長的兒子,就算你老子是國家主席,又能如何?”


    最後一句話,很明顯就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他是孤身一人,身份背景和程誌超都差了許多,但是真要豁出來,拚個魚死網破,還真就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張口就是十萬這個數目,賭的就是程誌超這種玉器舍不得和他這種陶器碰磕。


    鄭懷柱在一旁看到雙方又要說僵,急忙湊上前來,又遞給了魏煥東一支煙,笑道:“東哥,您先消消氣,小孩子不會說話,這樣吧,這十萬塊錢,我來出,您看怎麽樣?”


    “鄭懷柱,沒想到你倒是真維護這個小子,不愧是一起長大的。但你也是出來混的,應該知道一碼歸一碼的道理。今天這事,和你沒有關係,我魏煥東也講理,不會為難你。如果你這位小弟想仗著自己有勢力,和我放賴,盡管讓他找人來試試,老子這家洗浴中心正好要重新裝修了,還省了老子不少的力氣。”


    鄭懷柱看到他擺出了一副老流氓的嘴臉,不由得臉色微變,知道他這個人說得出做得到,和鄭兆宇大不相同。如果真打電話從警衛連調人,即使是現在將程誌超接走,恐怕也會後患無窮。但若是魏煥東死咬著十萬塊錢不鬆口,恐怕又會激怒程衛國,到時候追查事情的起因,自己就算是逃到天邊,也脫不了幹係。


    一時之間,自認為智計百出的懷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歎了一口氣,正想再和魏煥東說和說和,將賠償數目壓得少些,然後自掏腰包,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件事壓下去,不讓院裏的老爺子們知曉,卻聽方曉晨在一旁哈哈一笑,對著蠢蠢欲動的程誌超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十萬塊錢?老爺子要的還真就不多,剛才我算了一下,覺得沒有二十萬應該下不來,沒想到老爺子一張嘴,就把數目減了一半,好說,好說。”


    魏煥東適才一直沒用正眼看她,聽到她對這十萬塊錢滿不在乎,才好好的看了看她,隻見這臉色稍顯蒼白的丫頭一臉笑容,婷婷玉立的往那裏一站,還真就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不禁犯起了核計:“十萬塊錢雖然數目不是太大,可也不是一小數目了,這小丫頭居然一點都不在乎,難道真那麽實力?”


    隻聽得方曉晨又說道:“不過魏老爺子想必也看出來,我們幾個身上誰也不像帶著十萬塊錢的樣子,老爺子想要這筆錢,還真就等一會。”


    “那倒沒有關係,反正我也沒事,不在乎多等一會。”


    “那多謝老爺子了,我馬上往濱海打電話,讓人送錢過來。”


    魏煥東麵容一肅:“妞兒,你是濱海人?”


    方曉晨嫣然一笑:“濱海和省城的口音不一樣,難道說了這麽半天話,老爺子還沒有聽出我口音是濱海的?”


    魏煥東還真就沒有聽出她的濱海口音,嘿嘿一笑,撓了撓後腦勺:“濱海,好地方啊,地靈人傑,年輕的時候去過一次,感覺相當不錯。隻不過那次是跑路,來去匆匆。總想著再故地重遊,可惜現在老了,隻想著安安生生的在家裏呆著,不愛動嘍。”


    方曉晨一邊往外掏一電話,一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老爺子也不怎麽顯老啊,這身肌肉,恐怕一般的年輕小夥子都比不上。改日有空,不妨故地重遊一次,即使妞兒不在濱海,我父親他老人家也會好好招待老爺子的。”


    魏煥東哈哈一笑:“你這個小妞,小嘴倒是挺甜的。你父親是哪位?”


    方曉晨嘿嘿一笑:“我父親隻不過是一個小人物,除了有點錢之外,再也沒有出奇冒泡的地方,魏老爺子肯定不認識,不說也罷。”


    魏煥東道:“濱海錢多啊,連你這個小丫頭說拿出十萬就拿出十萬,眼皮也不眨一下。我倒真想知道,你父親是哪位財神爺。”


    方曉晨收起了笑容:“老爺子,咱們可得說好了,今天我把十萬塊錢交到老爺子手上,咱們可就兩清了,老爺子可不能再打我們家的主意,我父親是個老實人,可經不起老爺子折騰。”


    魏煥東一直以自己是個講道理、重義氣的混混自居,聽了她的話之後,冷哼一聲,傲然說道:“哼,你把我魏煥東當成什麽人了?隻要你能把這十萬交到我手上,我保證不會再為難你。”


    “好,老爺子一言九鼎,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的。”方曉晨臉上又綻起笑容,頓了一頓,說道:“打完這次交道,咱們就算是認識了,我看老爺子也是一個爽快人,以後咱們可得多親多近。”


    她人小鬼大,一番話說出來,竟和在道上混了幾十年的老江湖沒有太大的區別,魏煥東心下好奇,又仔細看了看她,突然從她眼神之中看到一股極大的戾氣,就連他這種老江湖,了她的眼神之後,心裏也是一陣惡寒。方曉晨眼中透出來戾氣,顯然是已經激怒到了極點,隻不過本著光棍不吃眼前虧的原則,才沒有立時翻臉發作而已。


    如果說程誌超的可怕之處,在於拳頭上的實力,而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小妞可怕之處就在於明明心中震怒,也有實力放手一搏,卻能在於己不利的情況下陷忍不發。相對而言,程誌超的真刀實槍反而不及這小妞的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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