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幹什麽?我們又不會吃了你們,隻不過讓你們脫衣服,你們怎麽怕成那熊樣了?”小嶽同誌的臉拉得老長,語氣也變得不悅起來。


    “班長,我能不能問一問,為什麽要脫衣服?”


    “讓你脫你就脫,哪那麽多廢話?你們脫不脫?不脫的話,我可讓我的兄弟幫你脫了。”小嶽使了一個眼色,那些糾察班的戰士嘿嘿怪笑幾聲,搓了幾下手,晃晃當當的圍了上來,看樣子是真想動手幫他們脫衣服。


    兩個唐山兵嚇得魂不附體,不知道這幫人究竟要幹什麽,大叫一聲,便想奪門而逃。但是糾察班的人早有準備,將他們的退路堵死,一齊圍了上來動手,七手八腳的開始幫他們脫衣服。短短幾分鍾之內,已經將這二位的外衣脫去,隻剩下了襯衣和一條草綠色的“八一大褲衩”。


    嶽冷笑兩聲,將他們兩個的衣服扔在地上:“自己疊起來,放到一邊去。”


    那兩個唐山兵還是沒有搞清楚情況,不敢違拗,悶聲不響的將衣服疊了起來,一邊疊一邊不住的用眼睛溜著這群莫明其妙的糾察班戰士,生怕他們趁自己不注意對自己施暴。可是那些糾察班的人似乎隻熱衷於讓他們脫衣服,對他們的菊花並不感興趣,將他們的衣服扒下來之後,就各自散去,屋裏隻留下了糾察班長和小嶽同誌兩個人。


    年關將至,現在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節,北方此時已經是冰天雪地,北風呼號了。南方比北方要強一些,可是溫度也僅有十幾度而已。最要命的是,這地方和北方最大的不同是冬天不供暖,又濕又冷,如果穿得厚一些,北方人尚能扛得住,可是外衣一脫,兩個唐山兵馬上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糾察班長好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看了一眼滿臉幽怨,卻敢怒不敢言的那兩個唐山兵一眼,哈哈一笑:“小嶽啊,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管幹什麽,都不能把人家往絕路上逼,怎麽也得給人家留點後路不是?”


    嶽“哦”了一聲:“班長又有何高見?”


    “看到他們兩個的小體格了沒有?這麽冷的天,外衣給人家扒了,底下好歹也得給人留一件能蓋住腳麵的吧?那八一大褲衩子能禦寒麽?”


    “班長的意思,是把他們的秋褲給他們?”


    “廢話,你說呢?他們是到這裏關禁閉來了,不是凍冰棍來了,萬一凍個好歹的,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好好好好,咱們誰都不用負責,我馬上就把秋褲還給他們。”小嶽看到班長眼皮一番,似乎又要來那句“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忙不迭的從衣服堆裏將二人的秋褲取了出來,扔給他們:“班長開恩,多賞了你們一件衣服,還不快謝謝班長?”


    那兩個唐山兵來不及謝班長大恩,動作極快的將秋褲抓在手裏,套在了身上。幾分鍾下來,兩個人身上的雞皮疙瘩已經比高粱米粒小不了多少。


    看著他們穿上了秋褲,糾察班長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行了,把他們送到進去吧。對了,禁閉室的燈好像有點問題,馬上就要過年了,營房處的同誌忙得要命,也沒有多少時間過來修理,給他們找幾根蠟燭帶進去,萬一燈滅了,也不至於一點亮沒有。他們雖然犯了錯誤,可畢竟還是咱們的戰友,咱們要人性化一些。”


    “對對,畢竟是咱們的戰友,一定得要人性化。”小嶽同誌一連串的讚同,轉過頭對這兩位唐山戰友就換了一副臉色:“衣服也穿好了,走吧?在這裏杵著幹啥?”


    這二位才搞清楚,剛才讓他們脫衣服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整治他們,數九寒天的讓他們穿著貼身小衣進禁閉室遭罪。這也幸好是在南方,如果在北方的話,隻消一個晚上,就能將他們凍硬了。


    其中一人喉頭動了兩下,剛想提出抗議,馬上就被另一人給攔住了。在這種地方,人家是地頭蛇,如果此時提出抗議的話,把這些煞星惹毛了,指不定想出什麽古怪的招術對付自己。正所謂光棍不吃眼前虧,這筆帳先記下,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找回來也不遲。


    部隊的禁閉室和地方的拘留所不同,沒有固定的樣式,各部隊依照自己的情況,自行設定。訓練團的禁閉室是由原來的俱樂部改裝的,空蕩蕩的一個大屋子,用木板做了幾個隔段,每個隔斷裏麵擺放了兩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初搞這些隔段的時候材料不足,隔斷與隔斷之間,也不是完全封閉的,露出不少比手指還要寬的大縫子,隔斷也做的不甚牢固,勁大的點的,用力一推,那隔斷就不停的忽閃,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塌一般。


    至於門,則就是普通的木板門,外麵倒是有鎖,也是那種常見的鐵鎖。如果地方拘留所是這個樣子的話,恐怕用不了半天,抓進來的人就都越獄逃掉了,但是這裏是部隊,抓進來的,也都是部隊裏犯了小錯的戰士,關幾天就放出去,也不怕他們會當逃兵。如果重刑犯的話,肯定就不會關在這個地方了。


    這兩個唐山兵被送到禁閉室的時候,其中兩個隔段裏已經住了兩個人,聽到這邊門響,馬上就有幾隻眼睛出現在隔斷的縫隙處,眨了幾下之後,就聽得有人哈哈大笑:“喲,又進來兩位,這一次組織上總算是公平一些,把唐山人也送進來兩個。”


    聽口音,是東北人。而且別人說話,他們可能聽不出來,但是這兩個人和趙濟勇做對了這麽長時間,對他的聲音熟得不能再熟,馬上就聽出這位幸災樂禍的正是趙濟勇。


    這兩人被糾察班的人扒光衣服送了進來,在路上就已經凍得直打哆嗦,進了禁閉室之後,二話不說,直接蹦到了床上。糾察班的同誌想得還是很周到的,生怕他們在裏麵呆得不舒服,每張床上都各有一套鋪蓋,看起來倒是挺幹淨的,就是薄了一些。如果夏天蓋的話,倒是正好,問題現在是冬天,蓋在身上,起的作用不大。


    隻聽得趙濟勇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怎麽?凍著了?那被子薄了點,蓋在身上也不暖和,哥給你出個主意,你們兩個擠到一張床上,抱在一起,那就好得多了。這是初中物理就學到的知識,好像是表麵積減小,散量熱降低吧。”


    聽他的語氣,好像隻是笑話他們兩個不抗凍,但是對於他們幾乎是光著身子進來的事並不感到意外。其中一人想起“老規矩”這三個字,疑心頓起,翻身下床,湊到縫隙裏一看,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你奶奶老腿的,在那邊笑得那麽開心,我還以為糾察班能對你們這些東北人厚待一些呢,原來和我們一樣,也被人扒個精光。你在那裏幸災樂禍,有個毛用?”


    隔著縫隙,看得真真切切,趙濟勇、程誌超還有在水房裏主動替趙濟勇打抱不平的那位東北哥們,三個人兩間房,一左一右的將唐山兵所在隔斷夾在中間。他們兩個固然是被糾察班扒光了衣服,而這三個東北兵也和他們一樣,同樣都是隻穿著一件襯衣和一條秋褲,光腳穿著棉鞋,連雙襪子都沒有。而此時他們也知曉了,糾察班所說的“先前送進去的兩個”中的那個“兩個”,是一個泛指的量詞,並不精確,精確的數字應該是“三個”。


    趙濟勇哈哈一笑,蹦了兩下,落地之後擺了一個造型:“哥自幼習武,寒冬酷暑,從未間斷,十幾年來,早就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別說現在的氣溫十幾度,想當年東北氣溫零下三十幾度的時候,老子光著膀子照樣洗涼水澡。”


    程誌超在一旁聽了,差點沒笑出來。洗涼水澡的事的確有之,零下三十幾度也不是吹牛,但是這涼水澡卻不是主動洗的。而是趙東進剛當上後勤部副部長的時候,有一次去下屬的一個後勤農場視察,趙濟勇興高彩烈的非要跟去。由於那個農場不是一個正規的軍事單位,甚至連個番號都沒有,趙東進也就沒有拒絕。結果在趙東進聽取場領導匯報工作的時候,趙濟勇一個人跑到了人家的養魚池裏滑冰玩,結果一不小心滑到了人家給冬天給魚兒放氣特意刨出來的冰窟窿裏。


    幸好這小子反應也算是夠快,一把扒住了冰窟窿旁邊凍結的碎冰塊,然後扯著脖子叫得好不淒慘。旁邊有人聽到了,急忙趕到魚池邊一看,卻原來是副部長的公子遭此大殃,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個冰窟窿旁邊,將他拉了上來,趙濟勇才免於葬身魚腹。


    此時程誌超聽到趙濟勇竟然將這件事抖出來當成自己的光輝事跡,差點沒笑破了肚皮,一時之間,倒也不覺得怎麽冷了。再說他和趙濟勇從小習武,抵抗力也比其他要強得多。那兩個唐山兵看到趙濟勇的表情神完氣足,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不知道這廝到底是什麽來曆,更不知道他在家裏是否真有洗涼水澡的習慣,竟然被他唬住。再加上他們的耐寒能力和這幾個來自東北苦寒之地的家夥相比差了些許,打哆嗦還來不及,哪裏還顧得上和他鬥口?是以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返身又回到了床上,拉過被子緊緊的裹住了自己。


    ――經過實踐證明,有一得必有一失。他們幾人被關了禁閉,的確可以不用出操訓練,但是糾察班的人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將他們的衣服扒了,讓他們受凍,總之是不能讓他們這個禁閉過程太舒服了就是。如果真凍病了,那也好辦,直接往衛生隊一送,少送一個人的飯,反而輕鬆不少,何樂而不為?


    他們兩個躺在床上像寒號鳥一樣打著哆嗦,可謂是度日如年,趙濟勇那邊同樣不好過。他本來就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冷不丁將他關到小小的禁閉室裏,一點娛樂活動沒有,當真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一個人自說自演,口沫橫飛的講了十幾分鍾,隻盼著那兩個唐山兵能過來和自己嘮兩句。在外麵雙方相互看著不順眼,可是現在一齊落了難,怎麽說也是難友,往日的恩恩怨怨能放下就放下。可是任憑他舌綻蓮花,那兩個唐山兵始終不理睬他,讓他著實感到無趣。


    …………………………………………………………………………………………………………


    外麵的天越來越黑,終於,整個夜幕將訓練團籠罩其中。今天訓練團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對整個訓練團影響頗大,新兵們破天荒的在晚飯後沒有被拉去看新聞聯播,而是以連為單位,各自召開全連大會,以達到亡羊補牢的目的。


    平時這種大會的主持人一般都是連長和指導員共同主持,首先由連長講評一下最近一段時間全連的訓練情況,該誇的誇,該損的損,再針對下一階段的訓練任務,對同誌們提出新的要求。


    損人的時候往往惡毒無比,誇的卻很簡單,隻因為主持會議的,並不隻有他一個,旁邊還坐著一個指導員。指導員負責全連的政治工作,誇人也是他的基本工作之一。如果好話壞話都讓連長一個人說了,那麽指導員這個職位就顯得相當尷尬了。


    可是今天新兵們卻敏銳的發現,今天召開的全連大會,和往日竟然大不相同――原本應該是第一個發言的連長竟然沒有出現在會場上,主持會議的,隻有指導員一個人。談的內容也和近階段的訓練任務無關,而是從剛一開始就大講部隊的光榮傳統,以及新時代軍人的使命感。


    大家心裏都有數,指導員今天講話的內容肯定是各連事先通過氣的,每個連隊的內容都大同小異,說穿了,講了這麽多,主要內容隻有一點:“同誌們,你們已經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了,過完年,用不了多久,就要開始授銜。屆時,就成了一名真正的解放軍戰士,你們的任務是抵禦外辱,保衛祖國,可不能窩裏反啊。”


    至於連長――?


    團部大會議室內,十幾個連長全匯聚一堂,圍坐在一張巨大的會議桌旁。令人奇怪的是,本來是訓練團召開的會議,竟然還有三個外人在場。其中兩人,在座的連長們認識的不多,可是一看人家胳膊上的臂章,眾連長頓時都肅然起敬――那可是特種大隊啊。眾人眼睛都是雪亮,心智也都很健全,當然知道這兩位特種大隊的校官在場,肯定不是看天氣好,出來遛彎那麽簡單。


    另外那位則是老熟人了,那些連長就算不認識徐雲福和成晏明,也不可能不認識本旅的旅座大人,除了況鵬和邊洪文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桂永軍早就來了,還以為出了事之後,團裏上報,旅座深為重視,才趕過來的。但轉念一想又不對勁,旅部和訓練團相距幾百公裏,除非坐直升機,否則即使旅座再重視,也不可能這麽快就過來。看來旅座在這裏出現,還是有其他內情。


    那個會議桌是那種組合體的,由幾張桌子組合而成,除非有特殊的大型會議,一般情況下很少使用。而這一次,不但訓練團的各新兵連長都在場,教導隊其他單位的主官也一並被訓練團長拽了過來。除了團長和政委之外,級別最高的是本團參謀長,級別最低的是負責糾察班的一個少尉排長。


    這些人按順序排坐在長桌的兩旁,而長桌的兩端,其中一端被桂永軍、徐雲福和成晏明占據,另一頭的主位上,固定坐的是團長和政委。本來兩個人想讓桂永軍也坐在上座,但是桂永軍堅持這次會議的主角是訓練團,還沒到他坐主位的時候。團長政委推讓了幾次,見他始終不肯坐主位,也隻好做罷。


    等到眾人坐定之後,訓練團長咳嗽了兩聲,一臉沉重的說道:“同誌們,今天咱們訓練團發生了一件大事,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眾連長們靜靜的坐在那裏,就像是十幾尊石像般紋風不動,但是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轉動著眼珠子望向了況鵬。況鵬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卻偏偏還得厚著臉皮在那裏挺著。


    訓練團長開場白剛說完,醞釀了一下情緒,打算將情緒醞釀好了之後,再接著說下去。但是醞釀情緒是有一個過程的,這個過程雖然僅有五六秒鍾的時間,但是況鵬卻誤會了。他以為團長說完開場白之後沒有繼續說下去,是想聽聽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急忙站了起來,用比團長還要沉重的語調說道:“團長,政委,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我隻顧著抓軍事訓練,卻忽略了戰士們思想政治工作的結果,給咱們團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在這裏,我要向團黨委做出深刻檢查。”


    著,從兜裏掏出幾張稿紙展開,打算等團長表態之後,就要開始平生第一次在這麽高規格的會議上當著全團主官做一番深刻檢討。


    卻不料團長聽了他的話之後,不但沒有繼續讓他說下去,反而眼睛一瞪:“我讓你說話了麽?做檢查?現在還不是時候,你給我坐下。”


    “……”況鵬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臉色已紅得發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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