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這麽一提醒,趙濟勇也感覺到衛生員的態度前後差別太大。*不過他雖然也和程誌超一樣感到奇怪,但是卻沒有返回去追問個明白。這倒不是趙大少爺對此毫不關心,而是還沒等他返回去問清楚,問題的答案已經有人替他回答了。


    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正是剛才見過麵的唐助理。他從羊宇建的辦公室出來之後,想想還是不放心,決定親自到衛生隊看一眼情況。剛才趙濟勇的樣子著實嚇人,要是不親眼看看情況,對他的身體情況有一個大致的了解,等人回來,直接就送到雷達站,將來要是出了問題,上頭追究起責任來,第一個倒黴的人就是他。00100/


    他比程誌超他們晚到了一段時間,正好聽到兩位大少爺的議論。身為一個羊宇建身邊的助理員,哪一個拉出來都是頭腦敏銳之輩,沒怎麽細想,就已經明白了程誌超和趙濟勇話裏的內容,當下冷冷一笑,說道:“道理很簡單,他之所以那麽痛快的給你開了假條,是因為他知道,雷達站的兵,尤其是你趙濟勇,是隊長親自點的名。別說是他的假條,就算是咱們旅醫院的主治醫師來了,你也得先到雷達站報到。報完到之後,才能研究治不治病的問題。自然也就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了。”


    趙濟勇臉色大變,馬上又變成了一副病秧秧的樣子,有氣無力的說道:“唐助理,您……您……”


    唐助理擺了擺手。倒背著手,笑眯眯的看了他兩眼:“怎麽樣,身體沒什麽大礙吧?”


    “唉,不行啦。”趙濟勇搖頭說。“唐助理,我就不理解了,你說我年紀輕輕的,連個女人都沒有碰過,怎麽就得了腎炎這個病呢?”


    “是嗎?”唐助理揚了揚眉毛,一臉關心:“腎炎?這病可了不得啊。”


    “誰說不是呢。”趙濟勇由程誌超扶著走到唐助理麵前,將衛生員開的假條遞到他麵前:“這是衛生員剛剛給我開的假條,建議我住院治療。唐助理。您看這事怎麽處理?”


    “那就住唄。”唐助理倒是很痛快,“不管怎麽說,你這病既然是在部隊得的,部隊就有義務把你治好。到醫院順便再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風濕、類風濕、關節炎、前列腺炎之類的不死絕症。我和你講,咱們旅部醫院的醫療水平那絕對是沒的說,在全軍都排得上號。你在那裏住上兩三個月,別說腎炎,就連腳氣都能給你治好了。”


    趙濟勇心裏暗覺不妙。這唐助理的話無論怎麽聽都像是話裏有話,臉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尋味。本來他剛開始的時候,沒打算裝病,隻是聽到自己被分到雷達站。又想起以前程誌超這個親自去過的人對雷達站的形容,心裏極度緊張。才有些眩暈症狀,過了一會。已經好得差不多。直到進了衛生所,才想起裝病是一個好主意,這才死纏著衛生員,非要讓他幫著開一張假條的。


    假條是開了,不過看唐助理的模樣,百分之百是不相信自己真得了病。連他一個小小的助理員都能看出來自己是在裝病,那麽其他人還用得著再說麽?


    程誌超也看出這個唐助理其實一點也不白給,純粹一個笑麵虎。表麵上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但是一肚子花花腸子,想要在他麵前玩點花樣,絕對要比在況鵬麵前玩手段困難。這也就是在機關單位,他身上的長處被限製住了,一直得不到發揮,所以才像一隻小貓一般看著人畜無害。如果有機會把這人調到野戰單位去當個連長,程誌超絕對敢保證,此人百分之百是一個厲害角色。


    再者說,這邊才被分到雷達站,那邊趙濟勇就來病,時間上也未免巧合得太厲害。不用說這個笑麵虎唐助理,就是那個衛生員都能知道這小子八成是在裝病。


    不過看出來歸看出來,這唐助理沒有把話點透,那就有回旋的餘地。不管什麽時候,他是站在趙濟勇這邊的,急忙接過話頭說道:“唐助理開玩笑了,有病住院,當然是頭疼治頭,腳疼治腳。醫院裏的資源也是部隊的財產,咱白吃白住已經很覺得不好意思了,怎麽好意思再動用醫院裏的資源給自己來個全身體檢。”


    唐助理臉一沉:“程誌超,我知道你和他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上次打架,原本沒有你什麽事,你看到他和別人打起來了,馬上就衝上去,連特戰隊的人都沒攔住你。由此可見你們兩個的關係很不一般哪。”


    程誌超幹笑兩聲,沒有吱聲。


    “這裏沒有你什麽事了,你先去機要室報到,順便熟悉一下情況。機要室現在連你就剩下兩個人,其中一個還得兼任隊長的勤務兵,任務很重。早一點熟悉情況,就能早一點展開工作。”


    “是。可是……”程誌超遲疑著看了在那裏越裝越像的趙濟勇,“唐助理,你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看自己回去有點夠嗆,我請求將他扶回去休息。”


    “休息?”唐助理冷笑兩聲,突然提高了嗓門,大聲道:“趙濟勇,把你那熊樣收起來,給我站好了。我告訴你,隊長剛才發話了,不管你病成什麽樣,從衛生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到雷達站報到。聽清楚了沒有?還用不用我再複述一遍?”


    費了半天勁,得來的假條,竟然一點作用也沒起,趙濟勇隻覺得滿嘴發苦,臉上的病容一掃而空,也大聲道:“聽清楚了,從衛生所回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雷達站報到。”


    唐助理臉上露出了笑容,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年輕人嘛,就應該有點朝氣。”看了程誌超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看他的樣子。好像真不像是在裝病。這樣吧,你既然和他戰友情深,那就先把他送到雷達站,回來再去機要室報到。我警告你們兩個。到了這個教導隊,你們兩個可就算是回到娘家了。這裏不比新兵連,將來你們是要在這裏長住的,可千萬別搞什麽幺蛾子。”


    說完,不等兩位大少爺回話,倒背著手,施施然遠去。來的時候,固然是悄無聲息。走的時候,也是瀟灑異常。輕輕的遠去,正如他輕輕的前來,大有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飄逸感覺。


    “呸,一個小小的一毛二,這把你牛的。老天爺保佑,地上咋不突然冒出一塊石頭,絆你***一個狗吃屎。”趙濟勇看著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大聲喊道:“老子要打電話,***,咱們的電話被收走了。到現在還沒還給咱們。不行,回頭必須把電話要回來。我一定要打電話,這鬼地方。我受夠了。”


    “你還是別在那裏大呼小號的,省點力氣,等上了山留著擦眼淚吧。”程誌超搖了搖頭,滿臉同情,握住他的手,輕輕搖了兩下:“兄弟,我答應你,如果你在山上憋死了,我一定把你骨灰帶回東北去,找一塊山清水透的風水佳穴把你埋了。把這個教導隊所有對不起你的人的名字都刻在一塊石板上,壓在你的骨灰盒下麵。活著讓他們整治,死了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踩在腳底下。”


    趙濟勇在他手背上輕拍兩下,熱淚盈眶:“好兄弟,果然是好兄弟。你***怎麽不馬上去死?老子都這樣了,你還在一旁說風涼話。程誌超,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一個典型的落井下石的小人。不行,我得馬上和你絕交。”


    “絕交?好啊,把你這幾個月欠我的錢先還給我再和我絕交。”


    這招殺手鐧一祭出來,趙濟勇馬上沒了脾氣,長歎一聲:“誤交損友,我趙某人不幸啊。”


    “誰說你不幸?我倒是覺得你很幸運。”


    “幸運個屁?老子要是幸運的話,還能被發配到雷達站那個鬼地方?”


    “這就是你的幸運之處了。”程誌超自有他的道理,“從小江叔就說你的性子太過浮燥,這個毛病不改的話,將來恐怕難成大器。以前在省城和濱海這種花花世界,想要讓你改掉浮燥的毛病有點不現實。現在當了兵,又被分到雷達站,正好借這個機會修身養性。到時候,你還不得一飛衝天?恭喜你啊趙大少爺,離飛唐騰達的日子不遠了。”


    趙濟勇苦笑道:“但願如此吧。”肚子裏暗暗盤算,如何找個機會給家裏的老爺子打個電話,讓他想想辦法,把自己調回東北軍區去。隻要回了東北軍區,那可就是自家天下,雖然不能為所欲為,但總沒有人敢把自己分到雷達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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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調回東北軍區的前景有多美好,眼前的現實卻是不得不去雷達站報到。程誌超和他回到隊部之後,發現其他的新兵們都已啟程前往各單位報到,隊部門口已經空空如也。幸好有好心人將他們兩個人的行李收了起來,而這個好心人,竟然是唐助理。


    從唐助理那裏取回了趙濟勇的行李,趙大少爺才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個唐助理其實也挺可愛的。當然,如果他能把自己從雷達站調出來的話,就更可愛了。但是他也很清楚,他一個小小的助理員,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實權,指望他把自己從雷達站調出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去雷達站是程誌超陪著他去的,唐助理剛才已經非常明確的說了,讓程誌超陪同趙濟勇一起去雷達站報到。受從小生活環境的影響,在執行命令方麵,兩位太子爺已經養成了良好的風氣。


    現在正是三四月份的天氣,北方依然春寒料峭,但是地處南國的教導隊,卻早已是春暖花開。由於是在大山深處,除了營房之外,附近並無多少人煙,一切的景致都是原生態的。一路之上,但見清溪流泉,處處鳥語花香,間或幾隻小獸時不時的從路上飛馳而過。所以一路上趙濟勇的心情雖然不怎麽太好,可也沒有達到鬱悶到看什麽都是灰色調的程度。


    這地方程誌超是第二次光顧,相較於趙濟勇的第一次,他算得上是老馬識途。一路上帶著趙濟勇穿林過河。時不時的還向他講解一下路邊的景色和雷達站的一些典故。當然講解的內容並非原創,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上次和他一起來的那個煙癮相當大的郎班長之口。


    趙濟勇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沒心沒肺,上一秒可以因為某事鬱悶得要跳樓自殺,下一秒就可以被兩隻螞蟻打架吸引住,將上一秒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剛上路的時候,這個家夥心裏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堵得難受。肚子裏不住的打著小算盤,要怎樣說才能將自己現在的情況說得可憐到極點,借此打動趙東進和程衛國。以達到兩位老爺子心疼兒子,從而將他和程誌超調回東北軍區的目的。但是走沒多遠,就被山景吸引住了,聽程誌超的講解又聽得津津有味。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程誌超雖然隻來過一次,這山上又不隻一條岔路,程大少爺竟然沒有迷路的跡象。


    這個發現令趙濟勇讚歎不已,不禁嘖嘖數聲,連誇他記路的本領高超。


    程誌超洋洋自得:“那是自然。本少爺自從當了兵之後,突然發現記路的本領比以前強了無數倍。再難走的路,不管有多少岔路,隻要讓本少爺走過一次。下次再來,絕對不會錯。”


    “哦?竟有如此奇事?”趙濟勇雙目一亮。追問道:“這是何故?”


    “具體我也不清楚。”程誌超嘿嘿笑道,“不過老夫夜觀天象。推算出應該和曉晨送我的這個指環有關。”


    “切。”趙濟勇丟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以為你那媳婦是九天玄女轉世,隨便拿出一樣東西就是個寶貝?那指環我也不是沒見過,除了打造得精致一些之外,和地攤上五塊錢一個的爛貨也沒有什麽區別,虧你像個寶一樣收著。再說了,一個指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戴上它,你就不迷路了?你完了,我看你是走火入魔,無藥可救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程誌超正色道:“《山海經》首篇的開篇裏麵有記載,‘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有木焉,其狀如穀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兄弟,什麽叫‘佩之不迷’不用我詳細解釋了吧?”


    “程誌超……”趙濟勇冷笑一聲,用一種極其輕蔑的語氣直呼程誌超大號:“身為你的發小兼革命戰友,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現在的你,處在一個極其危險的邊緣。小小年紀,滿腦子封建迷信。《山海經》裏的東西你居然也能拿到現實裏麵對比一下。你告訴告訴我,還有什麽是你幹不出來的?”


    “有,當然有。”程誌超咳嗽兩聲,“起碼,雷達站的活,我就幹不來。”


    “你……”趙濟勇頓時被他氣得啞口無言,伸出兩聲手指頭向他虛點幾下,一張臉馬上又垮了下來。


    成功的又一次打擊了趙濟勇,程誌超的心情一片大好。可是看到趙濟勇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又於心不忍起來,勸慰道:“濟勇,其實你也用不著這樣鬱悶。雷達站枯燥無比,除了那位老班長之外,恐怕誰也不可能在那裏長駐。以前他也不是沒有帶過徒弟,哪個徒弟都沒有留下。剛剛學成之後,就被調到其他地方去了。你到那裏,肯定也是如此,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得調到其他單位。到時候,不就離開那個鬼地方了麽?”


    趙濟勇垂頭道:“那哪有準?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麽?那該死的團座,根本就是看咱們兩個不順眼,故意在整咱們兩個。你自己說說,憑咱們兩個的素質,就算是進不了偵察連,機步連坦克連總是夠條件吧?結果怎麽樣?被咱們打得滿院子跑的都進機步連了,咱們卻被分到教導隊。分到教導隊就教導隊吧,但總得給找一個差不多的單位啊,你還行,機要室,以你的頭腦,幹這個也不算屈。可是老子好歹是一個堂堂的大學生,現在讓老子跑到這裏來守雷達,這不是坑人嗎?”


    “這也算不得坑人。”程誌超道,“雷達屬於高技術兵種,相當不好掌握,對學曆的要求也很高。一般的農村兵,都是初中學曆,應付起來有些吃力。城市裏的高中生,也有相當一部分是職高之類的準高中,算不得真正的高中學曆。況且,就算是學曆夠,頭腦不夠的話,也學不好,所以說想要找出一個真正能應付這東西的人,還真就不太容易。但是你就不同了,你頭腦夠,學曆也夠,組織上安排你到雷達站,也是有組織上的考慮。”


    “你就在那裏畫吧,畫一個天大的弧,把咱們兩個都裝進去。”趙濟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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