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隊的隊員們誰也不知道這位剛剛才知道名叫林川的少校同誌在許家兄弟心目中的份量,如果佟川的份量夠足,能夠鎮得住這兩兄弟,那麽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安全方麵還能得到一些保障。但若是佟少校的份量不夠,人家根本就不把他當成一回事的話,那麽他如此冒進,擺明了就是去送死。


    因此當夏振洋將情況向大家做了一個說明,並沒有硬性規定由誰去陪著他進去,一切全憑自願的時候,每個人都遲疑了一下。


    這可是真正意義上殺人不眨眼的悍匪啊,不但殺警察,連解放軍哨兵都不放在眼裏,手裏又有家夥,稍有不慎,激起了他們的殺機,那可就真得掉腦袋了。夏振洋和呂卓是領導,一會還要會同史德平研究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他們兩個是不能去的。而雷齊宇的狙擊組已經開始在周圍尋找合適地點準備布設狙擊陣地,他也是不可能去。至於爆破組和火力支援組人數同樣不夠,想從這兩個小組抽調人手難度極大,這個任務隻能落在程誌超所在的突擊組。


    短短的幾秒鍾之內,程誌超等人已經用眼神交流了無數次,看得出來,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些心顧慮。還沒等他們顧慮出個結果來,那邊林川已經準備完畢,就等著他們商量出個結果來就一同進入廠區了。


    林川的確是個爺們,本來史德平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特地從一個特警那裏給他弄來了一套防彈衣,雖然在這麽近的距離內並不能阻擋住自動步槍的子彈,不過有這東西在身,起碼也能防防流彈之類的東西,另外從心理上來講,也是一個安慰。但是林川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來的時候什麽樣,現在就是什麽樣,隻不過是手裏多了一個喊話的喇叭而已。


    史德平氣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像頭牛似的不住喘著粗氣,看樣子好像又要罵人。但是還沒等張口。就被夏振洋一把拉到旁邊索要許家兄弟所在的車間的地圖。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大事,三分隊是頭一次來到這裏執行任務,比雀蒙眼強不了多少。如果沒有地圖的指引,肯定會事倍功半。史德平還是一個很分得出輕重的人,趕忙命人去將地圖取來交給夏振洋一起研究。這麽一忙,倒把罵人的事情給忘記了。


    程誌超眼見形勢已經騎虎難下,人家野戰軍的首長同誌都為了這次任務奮不顧身的赤膊上陣了。他們再研究不出個結果來,未免有點讓人瞧不起。當下咬了咬牙,說道:“不用商量了,我是組長。我去,你們留下來聽候隊長的指示。”


    趙濟勇臉色一變:“超兒,你可要想清楚了,萬一那兩個家夥不給麵子放了黑槍,我回去之後。可沒法向你家裏那兩隻母老虎交待。”


    “我需要你交待麽?老子早就寫好遺書了,就放在櫃子裏。萬一那兩個小子真他媽的給老子來一發,你就把那遺書往她們兩個那裏一扔,就算完成任務。說不定她們兩個一高興,還能賞你個塊八毛的。”


    “還是我去吧。我無牽無掛的,又不是獨生子女,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呢。”突擊組中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趙曉科突然說道。“你們家裏都是連老婆帶未婚妻的,要麽就是偷摸的找了對象,我到現在還是老哥一個,就算是真光榮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而且我看那位首長如此淡定,連防彈衣都沒要,應該沒有什麽危險。”


    程誌超搖了搖頭,正色道:“咱們這個小組,我是組長,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你們一切都要聽從我的指揮。你們不要廢話了,這事就這麽定了。”


    說完之後,拔下彈夾看了一眼,走到夏振洋身旁說道:“隊長,不用研究了,我跟這位首長去一趟。保證不會讓這位首長掉一根頭發。”


    夏振洋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史德平打量了程誌超一眼,眼中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代號指環,首長可以稱呼我這個代號。”


    史德平哈哈一笑:“指環,有意思。沒想到老徐弄得越來越正規了,你們這幫毛頭小子在我麵前竟然也不吐露自己的真實姓名。行,那我就叫你指環。”說著,將地圖遞到了程誌超麵前,“這是地圖,你和那個小夥子先看一下。”又指了指地圖上用紅筆標注出來的兩個位置說道:“這裏就是咱們現在的位置,這個圈就是他們所在的車間。車間內部的地形圖,由於這個廠子建廠時間太久,早就找不到了,隻能由工人口述,再由咱們的人用電腦重新做一份,要稍晚一些才能送過來。如果你們能有機會進入到車間內部更好,如果沒有機會,那也不要勉強。注意安全。”


    “請首長放心。”程誌超向史德平敬了一個禮,轉頭對夏振洋說道:“隊長,那我們走了。”


    “等等。”夏振洋眼神一轉,突然叫住了他,走到他麵前,伸手將他胳膊上的臂章摘了下來,“他們兩個也是老兵油子,一看到這東西,就知道你的身份,還是摘下來要好一些。”


    此時全軍大部分的部隊還都沒有在軍服上掛載臂章,但是也有一些特殊的部隊早就有了這東西,最典型的就是各軍區所屬的特種大隊,以及一些以前由於戰功卓著,受到軍委表揚的榮譽單位。另外,一些偵察部隊也有自己的臂章,但是這些臂章的形式並不統一,各式各樣,五花八門。


    程誌超等人所在的特種大隊所使用的是西南軍區特種大隊的華南虎虎頭臂章,如果是老兵的話,一眼就能看根據這個臂章判斷出他的身份,所以夏振洋在看到他的臂章之後,馬上就替程誌超摘了下來,免得被人識穿了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細節被史德平看在眼中。終於惹得這位脾氣火爆,連第一次見麵的少校軍官都敢破口大罵的老警察欣然一笑,微微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誇獎夏振洋的心細。


    臂章可以摘,其他的東西就不用再往下扒了。尤其是防彈衣。程誌超雖然主動請纓,陪同林川去喊話談判,但對此次談判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他可不像林川那樣和人家有一段香火之情。萬一許家兄弟翻了臉,說不定會顧念以往的交情,放林川一馬,不過自己這個和他們半點交情全無的家夥。未必人家就會網開一麵了。所以身上的護甲還是得堆高一點,把自己弄得肉一點。


    直到又檢查了一遍,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之後,林川才深吸了一口氣。向同來的中校同誌揚了揚眉毛,拎著喇叭帶著程誌超向前走去。而史德平則和夏振洋等人前往臨時設置的指揮中心去研究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去了。


    向前沒走多遠,程誌超就看到地上一灘灘殷紅的鮮血,那些鮮血還沒有完全凝固,看起來觸目驚心。林川知道這些血是剛剛發生的戰鬥之中。那些傷亡的警察所留下的,不禁搖了搖歎,歎了一口氣。


    到了這裏,他也不敢再貿然前進,舉起喇叭高聲喊道:“許一龍。我是林川,你還記不記得我?”


    不遠處的車間裏一片死寂,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裏麵有人高聲喊道:“哪個林川,是連長嗎?”


    “對,就是我。”


    裏麵傳出了哈哈哈一陣狂笑,接著剛才那人說道:“一年不見,聽以前的戰友說,連長現在高升了,已經不是連長,而是咱們營的副營長了,真的假的啊?”


    “你出來看不就知道了?”


    “不用看也能知道,在咱們營裏,我姓許的就隻佩服連長一個人,你要不是不升職的話,那就天理難容了。連長,你是來幫他們捉我們的?”


    “我不是來幫他們捉我們的,而是特地過來幫你們的。和我一起來的,還有營長。當然,他現在也不是營長了,到921團當副團長去了。這次為了你們兄弟兩個,老營長可是特地扔下手頭的工作,跑過來見你們兩個。怎麽,不出來見見老營長嗎?當初你們兩個入黨,營長可是沒少努力啊。”


    裏麵的人又沉默了下來,一陣風吹過,廠區內的樹葉沙沙做響,程誌超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許多,慢慢的將槍支到了肩膀上,一臉的戒備。


    如果許家兄弟肯一直這麽和林川嘮下去,他也未必會如此緊張。但是許家兄弟現在一語不發,誰也不知道他們心裏打的什麽主意,現在敵暗我明,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過對方的第一輪射擊,隻能先全力戒備,一切聽天由命。


    足足兩三分鍾,許家兄弟都沒有再說話,林川的臉上也不像剛才和他們兩兄弟對話的時候那麽從容了,程誌超在他旁邊,很明顯的看到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小青蛇一樣不住的跳動著。


    但他也隻能看一眼而已,接下來的時間內,始終端著槍,透過準星缺口不住的尋找著許家兄弟的蹤跡。可是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處於車間的房山處,隻能看到水泥牆麵,連個窗戶也沒有。唯一像是能與車間內部貫通的是一個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黑洞,如果透過這個黑洞,從內向外射擊或是觀察的話,倒是相當的便利。不過程誌超他們現在是在外麵,想要透過這個黑洞觀察裏麵人的動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這個黑洞正是許家兄弟開辟出來的射擊孔,這個車間是鼓風機廠的老廠房,當初修建的時候用料十足,除了幾十厘米厚的磚牆之外,裏外還罩了厚厚的一層水泥麵,水泥的硬度也很大,完全能夠抵擋得住子彈。這兩兄弟為了開這個射擊口,費了將一個小時的時間。剛剛打通不到十分鍾,史德平就下令強攻,就是這個射擊口給史德平的手下造成了重大傷亡。


    程誌超慢慢的將槍口對準了這個射擊孔,手指扣在扳擊上,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又過了一會,裏麵的人終於說了話了:“連長,我們兄弟已經回不了頭啦。感謝連長和營長還能記得我們兩個,大老遠的特地跑過來看我們。離開連隊之後,我們一直都很想念連長。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再見麵。沒想到老天爺倒挺照顧咱哥們的,在這個地方又見到連長了。隻是這一次。您還是兵,我卻是匪,道不同嘍。”


    語氣極其的輕鬆,完全聽不出來是在重兵包圍之下,反而像是在和多年未見的老戰友通電話一般。


    程誌超眨了眨眼睛,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用如此語氣說話,足以說明在此人心裏已經再無讓他敬畏的東西。這種人,才是真正最危險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翻臉。


    林川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剛一聽到你們兩個竟然走上了這條路的時候。也很吃驚。在部隊的時候,你們雖然脾氣暴了一些,和戰友相處得不是很融洽之外,總的來說,還是兩個相當不錯的好兵。”


    “好兵有什麽用?憑什麽我們這麽努力。一個月隻能掙點糊口錢,那些有錢有勢的,隨便搞點幕後操作,就能掙上我們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鈔票?這世界根本就不公平。主席不是說過嘛,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但是你們反抗的卻並不是讓你憤怒的人,你的所作所為,傷害的都是和你一樣的普通人。”


    “連長,在部隊的時候,我們兄弟就說,其實您更適應幹指導員。如果您要幹指導員的話,您的成就肯定比您當連長要高得多。”


    “你少在這裏和我廢話,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連長的話,就馬上放下武器走出來,不要一錯再錯。”


    “晚啦,我們兩兄弟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就算是走出去的話,您還把我當成您的兵,可是外麵的那些警察會放過我嗎?”


    聽得出來,許家兄弟對林川還是心存敬意的,起碼還是一口一個連長的叫著,而且聽口氣,還是一直以林川手下的兵而自居。


    林川說道:“如果你們不走出來投降的話,你們以為你們能頑抗到底嗎?外麵集結了大批的警察,還有特警、武警。你們兩個的槍法是好,但是手裏又有多少子彈?子彈總有打完的時候,到時候你們手裏的武器連燒火棍都不如。”


    “這個道理我們也懂,所以我們會盡量節省子彈的。弄死一個夠本,弄死兩個就賺了。他們不是高高在上,平時總喜歡在我們這些底層老百姓麵前作威作福麽,那又能怎麽樣?隻要他們敢上來,我就有絕對的把握讓他們有來無回。在您來之前,我們剛剛和他們打了一仗,也不過如此嘛。上來幾十人,幾分鍾的時間,就讓我們放倒了十多個。”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依然無法逃出去,又何必多造殺孽?當初是我教你們放的第一槍,難道你們忘了我曾經對你們說過的話?”


    “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連長說過,我們手裏的武器是用來保家衛國的,我們學的本事是為了上陣殺敵的。事實上,在部隊那些年,我們也都是按照連長您教我們的做的。但是回到地方之後,我們卻發現,連長您根本就是在騙我們。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們豁出命來保護。”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你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完全按照你的生活方式來生活。一龍,我是你的連長,也是你的老大哥,我不想看到你一錯再錯。聽我一句話,放下武器投降吧,你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我是您帶出來的兵,您覺得您帶出來的兵是會輕易投降的人麽?連長,您別再勸我們了。旁邊那位是我的小師弟吧,看得出來,小夥子很緊張,從進院就沒有放下槍。放心,好歹我也是你的師兄,隻要你老老實實的,我不會打你黑槍的。”


    程誌超咬了咬牙,還是沒有放下槍,不過心跳已經逐漸放緩。這兩兄弟能和林川在這裏嘮了這麽多的廢話,說明在他們心裏,對林川還是不乏敬意。


    隻聽得林川歎了一口氣,問道:“那你們是打算頑抗到底了?”


    “男子漢大丈夫,活要活得頂天立地,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我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風光過,這種感覺很不錯,我們很喜歡。麻煩您回去之後告訴警察頭頭,有本事的話,就讓他再派人強攻,看看究竟是他們的人厲害,還是我們兄弟的手段高明。”


    “現在你們已經被他們圍住了,如果他們不打算強攻,而是就在這裏和你們耗下去呢?你們又能帶多少食品,又能夠堅持幾天?相信用不了幾天,就是餓也能活活的餓死你們。”


    林川說完之後,放緩了語調,又說道:“你們根本就堅持不了幾天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豹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貝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貝戎並收藏豹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