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麽,程誌超完全聽不懂,隻能從小強先生的表情上大致推算一下聊天的內容。


    彭嘉露和小強先生的聊天很快就結束了,加在一起也不過隻有三五分鍾而已。但是在這三五分鍾之內,小強先生臉上的表情卻變幻了四五次,程誌超從他的臉上完整的看到了憤怒、迷茫、悲哀、痛苦等一係列的表情變化。最後,當彭嘉露用槍輕輕的在孩子的腦筋敲了一下之後,小強先生的身子猛的一震,最後紅著眼睛嘰哩咕嚕的說了一番話,然後怒視二人,眼睛裏麵像是要噴出火一樣。


    彭嘉露的臉上卻現出一絲笑意,對程誌超說道:“搞定了。”


    “這麽快就搞定了?”程誌超有點不敢相信。


    “那還能有多費勁?老婆孩子的命都捏在咱們的手裏,隻要他還是一個顧家的好男人,就不會不答應咱們的要求。”


    “用他的老婆和孩子威脅他就範,咱們是不是卑鄙了點?”在沒有成事之前,程誌超為了自身安全,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現在事情辦成了,反而感到有點卑鄙了。


    “是夠卑鄙的。”這五個字並不是彭嘉露說的,而是坐在床頭的小強先生說出來的,竟然是字正腔圓。


    程誌超吃了一驚,指著小強先生驚道:“你……,你竟然會說漢語?”


    “我在邊防軍十幾年,當然會說漢語。”小強先生冷笑一聲。


    程誌超大怒:“你既然會說漢語,為什麽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不吭聲?”


    小強先生冷冷一哼,將頭扭過去。不再看他一眼。


    彭嘉露也沒有想到小強先生竟然會說漢語,笑著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閣下的漢語竟然說得這麽溜,倒真是讓人感到很意外呀。既然你會說漢語,那咱們溝通起來就更加的方便了。這位先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方便?如果現在就方便的話。我想現在就啟程了。”


    小強先生的身子又是一震,扭過頭,對彭嘉露冷冷的說道:“先放了我的孩子。”


    “那可不行,萬一我放你令公子,你再反抗起來,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未必是你的對手。”彭嘉露笑眯眯的搖頭拒絕了他的要求。


    小強先生冷笑道:“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鑽到我的屋子裏捉了我的孩子,打昏了我的妻子,這樣的婦道人家,我還是真沒有見過。如果你不放了我的孩子,我是不會和你們一起走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閣下果然囂張,命門都讓我們捏住了,竟然還有勇氣提條件。不過,我很欣賞你的囂張個性。”彭嘉露向程誌超使了一個眼色,輕移蓮步走到床邊,將手裏的孩子輕輕放到床上,和小強先生的夫人並頭放在一起。


    “孩子隻不過是吸了一點麻醉藥而已,沒有生命危險。”剛把孩子放到床上。小強先生一下子就撲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下孩子,發現他的呼吸還算是正常。不禁放下了心。


    “請吧。”彭嘉露並不想在這裏久留,看到小強先生檢查完孩子的情況之後,馬上取出一條細細的繩索扔給了程誌超。


    繩子很細,隻有小指粗,但卻夾雜著綱絲,被這種繩子捆牢之後。別說掙,就是用刀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割斷。這根繩子是彭嘉露特地為小強先生準備的。


    小強先生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又俯下身在妻子和孩子的臉上各自親了一下。這才含著眼睛抬起了頭:“兩位果然好本事,我認栽。”說著,雙手倒背,站到了程誌超的麵前。


    程誌超心裏暗歎一聲,並沒有將他捆上,而是沉吟了一下,對他說:“我可以給你五分鍾的時間寫封遺書,交待一下後事。”


    小強先生一愣,眼中露出了感激之色:“謝謝。(..tw無彈窗廣告)”


    彭嘉露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卻並沒有阻止程誌超給小強先生時間讓他寫遺書的舉動,隻是悄悄的將槍口對準了小強先生,隻要他稍有異動,馬上就會開槍將其擊殺。她在乎的是程誌超的安危,現在看來,對程誌超威脅最大的,就是小強先生了。至於開槍之後,就算是將別人吸引過來,就憑那些廢物,想要攔住他們兩個,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小強先生取過紙筆攤在桌上,寫了幾行字之後,抬起頭問程誌超:“你們是中國人?”


    “是,但也不是。”程誌超歎了一口氣,“先生,我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有三分鍾的時間了。”


    小強先生眼中異光閃動了幾下,低頭運筆如飛。雖然程誌超僅僅給了他五分鍾的時間,但是到時間後發現他並沒有停筆的意思,也沒有打斷他,直到他寫了將近兩頁紙,放下筆之後,這才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兩頁紙遞給了彭嘉露。


    彭嘉露看了兩眼,對他點了點頭:“的確是交待後事。”


    程誌超不再廢話,走到小強先生背後,將他的雙手反綁起來。整個過程小強先生都十分配合,並沒有掙紮,甚至當程誌超最後勒緊繩頭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力道,小強先生也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吭都沒有吭一聲。


    等被程誌超捆了個結實之後,小強先生才戀戀不舍的看著床上兀在沉睡之中的老婆孩子,豆大的淚珠終於從眼眶中滾滾而落。


    程誌超發善心,給了他寫遺書的時間,但是彭嘉露卻沒有讓他再和家屬告別的善心,用槍敲了敲門框:“該幹的都幹了,啟程吧。”說著,讓程誌超撕下一條床單團成一團,塞到了小強先生的嘴裏,外麵又用布條牢牢的勒住。身為偵察指揮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如果不把對方的舌頭卷起來,光往嘴裏塞東西是不可能真正堵住對方嘴的這種基本常識她還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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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依舊是漆黑一片,抬眼望天。連星星也看不到一顆,看來明天不是一個好天氣。彭嘉露在前麵開路,程誌超押著小強先生跟在後麵,三人一前兩後的向後門方向走去。


    一路上無驚無險的來到後門,卻被緊鎖的大門給堵住了。來的時候。程誌超的彭嘉露是翻牆過來的,但是現在帶了一個雙手被反綁的小強先生,再想翻過去就不太容易了。那大門足夠兩米來高,把小強先生從大門上方扔過去也不太現實。


    彭嘉露撓了撓後腦勺,最後讓程誌超帶著小強先生先在這裏等著,自己先翻了出去。快步向停車的位置走過去。沒過多久,又返了回來,手裏拎著一把鐵錘,隔著鐵門遞給了程誌超。


    程誌超接過鐵錘掂量了兩下,對彭嘉露微微一笑。看準了鎖頭狠命砸了下去。砸了四五下之後,鎖頭終於“啪”的一聲被程誌超砸壞了,打開鐵門,押著小強先生旁若無人的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對彭嘉露說道:“什麽都想到了,就是忘了這一茬,光顧著配屋裏的鑰匙,忘了這裏還有一把鑰匙了。”


    出了門,總算是有點亮光了。起碼街上還有幾個路燈是亮著的。但是行人一個沒有,偶爾隻能看到一兩輛車飛快的駛過。每當有車過來的時候,彭嘉露和程誌超都會很有技巧的將小強先生夾在中間。一方麵是控製他,不讓他發出求救信號,另一方麵是為了擋住小強先生,免得被人發現這位仁兄其實是被綁出來的。


    不過這樣也未必能做到天衣無縫,畢竟小強先生的嘴是被堵住的,如果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有不對勁的地方。但是這麽晚了,就算是真有人發現不對。又怎麽可能會跑過來多管閑事?


    直到將小強先生押上了車之後,彭嘉露和程誌超才長出了一口氣。彭嘉露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上,程誌超則和小強先生並排坐在後座上。等兩人坐好之後,彭嘉露更不遲疑,快速的點火啟車,直接將車開出了鎮外。


    開出了二三十公裏之後,彭嘉露將車拐到了一條小岔路上,最後在一片小樹林前將車停了下來。程誌超打開車將,將小強先生推到了車外,借著車燈的亮光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笑著對彭嘉露說道:“這個地方不錯,有山有水還有樹,可謂是風水寶地,真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這麽一個好地方,真是奇怪呀。”


    “奇怪什麽?”彭嘉露攏了攏頭發,夜色之中,更具一番風韻,笑道:“為了這位小強先生,同誌們可是費盡了心機,這個地方也是以前無意中發現的,沒想到還真就派上用場了。”


    程誌超歪著腦袋定了定方位,對小強先生說道:“兄弟,馬上就上路了,你好好看一看,這個地方滿不滿意。滿意的話,就交待一下遺言,不滿意的話,也交待一下遺言。因為不管你滿意不滿意,這個地方都會成為你生命的終結。”


    小強先生嘴裏唔了幾聲,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懼之色。他雖然是個軍人,但也是一個普通人,隻要是人,就沒有幾個不怕死的。在家裏的時候,他可以鎮定自若的寫遺書,和老婆孩子吻別。但那個時候,死亡還沒有真正降臨,所以他才不會感到那麽恐懼。可是現在,當他意識到死亡終於要降臨的時候,內心深入對死亡的恐懼終於表露出來了。


    程誌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真誠的說道:“兄弟,你也別怪我們,兩國相爭,各為其主。你身為邊防軍成員,打擊邊境犯罪是你的職責,做出了那麽大的成績,我也很佩服你。不過你的成績越大,我們的日子就越不好過,咱們無怨無仇,今天送你歸天,我心裏也感到很遺憾,不過沒有辦法,我也得活下去,還望老兄九泉之下能夠諒解兄弟的難處。”


    說完之後,抽出了小強先生嘴裏的毛巾:“你也看到了,這裏很偏僻,要是白天的話。或許還能有人經過,但現在這麽晚了,根本就不會有人過來,你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得到,不信你就喊兩嗓子試一試。”


    小強先生的嘴唇哆嗦了幾下。眼中露出了懼色,剛想張口說話,但是程誌超卻搶先一步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兄弟,別讓我瞧不起你。”


    小強先生想要求饒的心理被程誌超看穿,索性橫下一條心不再求饒。膽氣也好像足了一些,咽了幾口唾沫,啞著嗓子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程誌超沒想到這家夥猶豫了半天,竟然問了這麽一個沒有營養的問題。吐了一口濁氣之後,才說道:“我記得小時候寫作文的時候。在寫到自己做了好人好事,別人問起自己的名字之時,我們一般都會寫‘我叫紅領巾’。請不要以為我這是幽默,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是中國人的含蓄,通俗點講,就是做好事不留名。你想,做了好事都不留名。難道做了壞事之後就會留名了?不不不,我覺得,做壞事更不能留名。你說對不對?”


    小強先生被他說得滿頭黑線,彭嘉露在一旁卻差點沒笑破了肚皮,狠狠的瞪了他兩眼,嗔道:“偏就那麽多怪話,趕緊辦正事。”


    程誌超連忙點頭答應,取出手槍。推著小強先生向林子邊走去。彭嘉露靠在車上,雙手抱胸。笑意盈然的看著自己的男人去幹殺人大事。


    在快到林子邊上的時候,程誌超就放慢了腳步。等小強先生到了林子邊緣的時候。程誌超和他之間已經有了十來米的距離。


    十來米的距離,不遠不近,正正好好。程誌超停下腳步,舉起了手裏的槍對準了小強先生,心想:“兄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雖然想放你一條活路,但是你能不能真正的活下去,就看老天爺是不是真疼你了吧。你命大,逃過了好幾次刺殺,希望這一次你的命依然很大。”


    咬了咬牙,突然大喊一聲,叫住了小強先生。


    小強先生聽到程誌超在後麵叫住自己,心裏訝異無比,剛想回頭問一下原因,程誌超的槍就響了。四五發子彈幾乎在兩秒鍾之內就射到了小強先生的身上。小強先生的身子被打得震了幾下,喉頭“咯咯”幾聲,緩緩的倒了下去。


    程誌超的槍還舉在半空中,整個人呆立在那裏一動不動。雖然在暗夜之中,但是程誌超卻分明看到了槍口冒出了淡淡的青煙,以及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火藥味。


    “第一個,這是為了完成任務的第一個犧牲者。”程誌超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槍響,人倒!整個過程也就是短短的幾秒鍾,彭嘉露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眼中不由得異彩閃動,嘴角也微微向上揚了起來。


    殺戳決斷,這才是真正的男人。雖然年紀比自己小了好幾歲,但是此時此刻的彭嘉露,已經被程誌超完完全全的征服,恨不得撲上去告訴他,自己已經臣服了。


    不過將近半分鍾過去後,程誌超還是保持著舉槍的姿勢一動不動,彭嘉露心裏又害怕了起來,快步走上前去,拉了程誌超一下:“思辰,你沒事吧?”


    被她拉了一下之後,程誌超總算是活了過來,長歎一聲,放下了槍,喃喃的說:“這不是我第一次殺人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心裏總是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彭嘉露在他臉上輕撫了一陣,最後將他攬在懷裏,柔聲說道:“有些人,明明不應該死,但是他們不死,別人就非死不可,所以這些人也就非死不可了。小強先生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死的話,遲早有一天,咱們會死在他的手裏。你不要想太多了。”


    “這個人,不難殺。”程誌超緩緩的吐出了六個字。


    “那得分誰來殺,對於你我而言,這個人不難殺。但是對其他人而言,這個人就難殺了。”彭嘉露見程誌超已經平複了一些,心中甚喜,遞過香唇,吻了他一下之後,返回車裏取出一個數碼相機,又遞給程誌超一個手電:“照一下,我拍幾張照片。”


    程誌超木然的將手電照到小強先生的身上,彭嘉露拍了幾張照片之後,笑著說道:“回去之後,總算是能給丹姐一個交待了。”


    程誌超強笑一聲,低頭看了一眼小強先生,心想這幾槍貌似沒有打到心髒、肝髒和腦袋這幾個要害之處,小強先生應該現在還沒有死,隻是暈過去了。自己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爺的吧。


    看著彭嘉露已經返身向停車的地方走過去,程誌超連忙追上了她:“你不用看看他的屍體,再補兩槍?”


    彭嘉露微微搖頭:“我的男人應該不會那麽不濟吧,連開了四五槍都沒有打死一個小強先生,還用我再補兩槍?”


    “嘿嘿,那倒也是。”程誌超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上了車坐到副駕的位置上。在彭嘉露開車之前,悄悄的將在來的時候就準備好,一直沒被彭嘉露發現的急救包扔到了車下,深深的向躺在地上的小強先生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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