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那麽快就要和離?


    她果真要同他和離!


    沈瑾瑜沒想到的怔怔然,反映過來後又覺得實在是那麽的理所應該。


    原本他們就互相不待見,她為了跳出火坑才死乞白賴的纏上自己,在北境邊城臨出發前還寫了幾百條的君子之約祧。


    由始至終她都沒想過和他有過多的糾葛,指不定時時刻刻都在找機會鑽空子,總之她今後的日子裏是沒有他的身影的。


    自然了,哪裏可能有?


    他們算起來至多是萍水相逢,況且就算她不待見也好,那文昀飛眼看就要追來了!她總有他之外的選擇噅。


    更可怕的是,這時候沈瑾瑜才意識到自己不願意與她和離,這個‘不願意’與任何人都無關,隻與他的心思有關。


    他甚至有點後悔為什麽要讓她先說?要是他先說不就什麽事都沒了?


    再一詫,他被這絲念頭嚇到了。


    驀地驚醒似的,抬首來望了百裏醉一眼,就那麽直愣愣的與她對視上。


    他也納悶啊,她到底有什麽能耐能讓自己這樣。


    百裏醉被他莫名其妙望這一眼亦是心中起了古怪。


    在她看來和離是趨勢必然之所向,她和他的臨時夫妻一路演戲,做得貌似也不怎麽愉快,不是早超升早解脫的事麽?


    可是他臉色怎麽那麽難看,那麽欲言又止,仿佛還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轉念又一想,哦,是了……


    百裏醉意識到了。


    他們成親沒多久,才剛回蒼闕,他沈二公子是什麽人?大祁巨富,蒼闕城主,蒙國汗妃的表兄!


    人家啥也不缺,對麵子這些最在意了。


    況且她能得這些封賞更全賴他,有了銀子有了後路就立刻跟人家提和離,這不是過河拆橋是什麽。


    往深處想,女皇賞賜她這些,應該是還在和沈瑾瑜鬧別扭。


    昨天她被罰跪是,今天得了賞賜也是。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這會兒人家的氣還沒慪完呐,她這隻被踢來踢去的皮球有什麽理由說‘我不和你們玩了’?


    沒辦法,看在今天那張聖旨的麵子上,繼續吧……


    這廂思想活動完畢,百裏醉又對默不作聲的沈瑾瑜改口道,“我隻是隨口一提,不是要立刻執行,是我太心急了。”


    聽她這麽說,沈二公子的心頃刻放下了一半。


    隻是隨口一提而已。


    他麵上無漾,裝得很深沉,道,“你知道就好。”


    這親才成了多久?她居然敢和他提和離!


    君子之約白紙黑字畫了押的,送到官府去都奏效,一年之期還長久得很,和離?想都不要想!


    誰想他剛鬆了口氣,百裏醉又慢條斯理的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一開始要和你成親是我自私所為,弄得你和……那位不愉快,這樣不太好。實不相瞞,我和你定君子之約真正的目的就是我不說你也知道,我怕與你和離後再被我爹賣一次,沈家樹大好乘涼,以前是我做法不對,現在我隻想盡力彌補。”


    “彌補?”


    沈瑾瑜聽了她的話,腦袋都發疼了。


    她這會兒倒是坦誠啊,不和他玩那些彎彎繞繞了,有什麽說什麽。


    當然了,人家現在有封賞有地位有錢財,可以說一輩子吃穿不愁,她對沈家沒依戀,對他更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百裏醉點點頭道,“對啊,你有你的心上人,我總霸占著沈家少夫人的位置也不太好對不對?”


    說完這句她尷尬的笑笑,意識到有錯誤,遂即又糾正,“哪怕你和你喜歡的人不能永遠在一起,我也不能做你們的阻礙,所以現在我有了退路,不用害怕我爹再把我怎麽樣,你想同我和離的話,不用等一年這麽久。”


    誰說我想和你和離了?!


    這句話卡在沈瑾瑜的喉嚨裏,差點脫口而出。


    她果真對昨天被罰跪的事介意在心裏,沒人會不介意!


    要如何同她說呢?他和祁若翾……


    沈瑾瑜越想越是俊眉緊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望,卻把她望得……十分心虛。


    百裏醉自覺說的話都沒錯啊,和離的日子給他選,這不挺好的麽,你還擺什麽臭臉,給誰看呢?


    等了良久,沈瑾瑜總算磨磨蹭蹭的開口,“和離的事……”


    話還沒說完,馬車忽然停下了,外麵傳來沈家管家的聲音,沈府到。


    ……


    這些年把生意交給兒子打理後,沈海川便帶著崔氏四處遊玩,基本上隨著季節變化,專挑了富庶的大城過活,日子優哉遊哉。


    沈家家大業大毋庸置疑,隻說到人丁方麵就顯得單薄了許多。


    尤其長子死後,二子和女皇不清不楚,最叫沈海川每每想起長籲短歎。


    那是女皇啊我的兒……


    聯係到沈家傳宗接代的問題,倘若沈瑾瑜真的做了王夫,難不成讓崔氏再生一個?


    就是今年初時的一個晚上,崔氏流著眼淚哭求沈海川把一房小妾扶正做平妻,勉絕沈家無人繼承的憂患。


    當時二老的心酸無人能體會。


    現下好了,兒子總算成親,娶了商賈之女,算得上門當戶對。


    百裏醉的到來對沈家而言,有一種類似救世主的意味。


    自然,對此她是渾然不知的。


    晌午的飯吃得相當熱鬧。


    有了新媳進門,連呼吸都變得清新了!


    崔氏一個勁兒的要百裏醉多吃點,噓寒溫暖,全把她當自己親閨女疼。


    要不是礙著兒子的城主身份,崔氏真想天天看著兒媳婦,不但看,還要盯著她的肚皮看,人生的希望都全情投入到那裏去了。


    直把百裏醉弄得很窘。


    沈海川雖然自來就不苟言笑,但沈瑾瑜看得出來,這天的父親也十分高興,否則,怎麽可能命人在大中午把那壇陳年花雕拿出來,非要和他小酌兩杯。


    午飯吃得其樂融融,百裏醉肯配合,沈瑾瑜繼續深諳,反正就是哄二老高興,沒別的了。


    而後,難得這天有太陽出來,婆媳兩到後麵新修的花園子去逛兩圈消食,沈瑾瑜則陪父親在院中的涼亭下對弈。


    溫了酒,父子二人許久沒像此刻這樣坐下來殺一盤棋。


    時辰正好,天光也正好。


    沈家這院子修得十分漂亮,假山是沈海川親自去南疆挑選運來的,那些花花草草則是崔氏這些年四處收集,也有些許是外人聽聞沈夫人喜歡,專誠送來溜須拍馬的。


    別看栽在路邊不打眼,株株都價值連城,奇異得很!


    在院子朝南的那角開了個荷塘,裏麵的睡蓮開得極好,每片葉子脆如碧玉,張張都大過車輪,七、八歲的孩童站上去都不成問題。


    總而言之,這園子若不懂行的人來看,定看不出蹊蹺端倪,隻沈瑾瑜這樣眼尖的,跨進來的時候就發現特別之處。


    往棋盤上落下一子,他往沈海川身後不遠處的兩顆杏樹看去,心裏在叫奇,嘴上沒說出來。


    沈海川回首望了眼,對兒子道,“莫猜了,就是那兩顆。”


    ‘那兩顆’指的是沈家在煙雨城本家大院的兩株有些年歲的樹。


    據說是從沈家發跡開始就有的,現在給沈海川移到了這裏,用意不言而明。


    沈瑾瑜沒說話,低首在棋盤上一望,發現父親落子,不動聲色就斷了他剛做起來的局。


    他先愣了愣,再而失笑,歎,“薑還是老的辣。”


    自己的局向來做得低調不易讓人發現,至少走到這步是從沒被人察覺過的,父親卻不然。


    “知子莫如父。”沈海川捋了捋花白的胡須,麵上一派篤然自若,“當年在煙雨城,為父看你大哥成日與那些所謂的文人雅士混在一起,每日泛舟遊湖,登山拜廟,就知道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故而沈瑾瑜剛一成了冠禮,沈海川就把他帶在身邊走南闖北,手把手教他做生意。


    說起逝去的大哥,沈瑾瑜臉色微沉。


    放眼去尋正在園子裏的母親,此時她正和百裏醉手挽手的站在那荷塘邊上,捧著餌盒逗錦鯉。


    看到崔氏低垂著眉目,伸手指著池中和身旁的百裏醉說著什麽,不時一道開懷而笑,全不見了那時對長子的死的悲傷。


    這終於叫沈瑾瑜由衷的寬慰了一些。


    沈海川看出他心裏的想法,道,“你母親是個識大體,懂得大道理的女人,如今你既已成親,是該把心收一收讓她徹底安慰了,你也不想為父真的照她所言,扶一房小妾做平妻,把你趕到北境去吧?”


    這話他說得隱晦,言下之意就是告誡兒子,成了親就莫要再和女皇不清不楚!


    那像什麽話?


    就算是商人重利也好,也還沒到要把兒子送進宮給女皇做玩物消遣這份上。


    沈家是大戶,丟不起這個人!


    沈瑾瑜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父親的話兒子明白。”


    “明白就好。”沈海川冷哼了一聲,“為父知道你對這門親事有異議,但我和你母親都很喜歡百裏醉,你可以不喜歡,卻不能負了人家。”


    聽聽,沈瑾瑜怪覺了,眉開眼笑道,“我何時說過要負她這樣的話?”


    沈海川見兒子表情自然,說話的語氣也不刻意,應當不是裝的。


    這比他們來之前他預想的要好多了。


    遂,神色稍霽,他繼續道,“男人在外麵做大事,三妻四妾不是不可以,隻拿捏住分寸,能免則免,這麽多年,不說後院的妾室,就是對養的外麵的那些,你母親嘴上從來不說,我卻曉得她心裏還是在意的。”


    今兒真是奇透了。


    沈瑾瑜聽著父親似悔悟的話,心裏琢磨您老人家應該跟母親說去啊,跟我說這些作甚?


    他少小時又不是沒有見過母親聽說父親納妾,悄悄躲起來擦眼淚的樣子。


    故而他就從來沒有要把女人往自家府上帶的意思。


    沈海川混不覺兒子心理活動,稍稍沉吟醞釀,接著自顧說道,“為父的意思是,外麵那些風花雪月都是年少輕狂,真正能夠陪你一輩子的,隻有你身邊的那個人。”


    說完,他老眼一眯,轉了頭,略顯依賴的目光又去尋了崔氏望一眼。


    沈瑾瑜聽明白了,父親原是在跟他說過往經驗。


    沈海川看自家夫人,沈瑾瑜也看,父子兩挨一塊歎。


    父說,“近來為父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每每想起從前,就越發覺得對不住你母親。”


    兒聽後甚為感慨,嘴上一滑就道,“兒子與父親的境遇完全不同,剛才來時,醉兒她……問我想何時與她和離。”


    “和……離?”


    兩個字,那抑揚頓挫的語調直打了幾個彎。


    沈海川看兒子的眼色裏都要冒火了,“你再說一遍,你要和離?”


    沈瑾瑜連忙道,“別惱,您沒聽明白麽?是她,不是我。”


    瞧老父親忽然就凶神惡煞的樣子,大抵已經在想抬他哪個庶子來接手沈家的生意了吧?


    ‘砰’的一聲撂下茶盞,沈海川置氣道,“少跟我繞彎子,昨天的事你以為你不說為父就不知道?你們在邊城立那什麽君子之約,你以為瞞得住誰?”


    此話一出,沈瑾瑜立刻緊鎖眉頭,環顧四周,他知道該找哪幾個耳報神算賬。


    除了魅妝她們三個,不做他想。


    “你也別往別處看。”沈海川還氣著,語氣也不怎麽好,“婚事是我與你祖父拿定的主意,若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人拿著婚書來,再是天王老子做的證,她也嫁不來沈家!你和女皇那些事,天下人誰不曉得?我不管你怎麽想,今後莫要讓我聽到你把人送到女皇跟前去受氣,還有和離的事,否則——”


    “沈家家財萬貫,我一個子兒也拿不到,是吧?”


    沒等父親撂完狠話,沈瑾瑜已經伸出手來,全兜著了。


    換來的是沈海川更加嚴厲責怪的眼色。


    他自知理虧,低下頭去看棋盤,落子繼續。


    沉默的下了會兒棋,估摸父親的火氣褪去些了,沈瑾瑜才道,“昨日的事是我沒有做好,兒子已經反省過了,至於和離,那是醉兒這麽想,自然她會那麽想的錯也在我,我會好好同她說的。”


    哪怕他十分想逃避,極度不願意承認。


    但他不想和百裏醉和離,這是真的。


    沈海川‘嗯’了聲,再準備問他什麽,剛張口就被他搶先道,“行了!您想問的兒子都知道,沒今後了,您放一萬個心!”


    沒今後了?


    沈海川不信,拿懷疑的眼色向他看過去,倒是沒再說話。


    沈瑾瑜訕訕的,心頭清楚父親不相信是有他的道理,其實,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或者說,不願意去相信。


    你執念了許久,許久都得不到的,你以為那便是最好,以為此生若能得她一顧,其他任何都不重要。


    可才是轉眼,忽然多出另一人,那人與你朝夕相處,與你插科打諢鬥嘴耍賴玩心眼,不知不覺就把你心占了去。


    到底占了多少,沈瑾瑜不知道。


    可他是個明白人,對祁若翾的執念,真的釋然了。


    不過心裏的想法歸想法,沈瑾瑜本性奸詐,在霸道的父親這裏本來就理虧,再說幾句自謙的話,恐怕今後日子更加難過。


    故而他說,“您也別一門心思的偏袒您的兒媳婦,再是您與祖父拿定主意瞧上眼兒的人,她嫁我的目的是為了什麽,您二位還不清楚?沒準兒子我想一心一意的對她,她還不樂意呢?”


    誰知道沈海川沒中他的圈套,罵道,“那也是你沒本事把人留下,要是連個女人都拿不住,你也不配做沈家的當家人!”


    “……”


    沈瑾瑜吃癟,無語的長歎一聲,隨手往棋盤上撂下個子,直覺日子沒法過了。


    沈海川把兒子罵得灰頭土臉,心裏正得勁,拿起棋子想按照他那套路出個絕殺,豈料定眼一看,他早就輸得一敗塗地。


    這時候才聽對麵那不孝子懶洋洋的說,“沈家那麽大的家業我都照樣手到擒來,除了我,您還想把這份給後院哪些廢柴敗?一個女人而已,您就放大心吧,爹!”


    站起來伸個懶腰,時辰正好,該打道回府了,城主任重而道遠,還有一堆事沒處理完。


    自然了,同百裏醉說說和離那件是關鍵。


    沈瑾瑜想著,難得散漫鬆懈的眸子往先前那池塘邊看去。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尖叫響起,而在他視線正中,母親和百裏醉站的那方突然塌陷,兩個人一道跌進了荷塘中!


    ……


    申時。


    幾位城中有名的大夫被沈家的大管家送走,百合園裏氣氛沉寂,丫鬟婆子們齊齊候在外麵,還在為早先夫人與少夫人墜湖的事心驚膽戰。


    說起先前真是凶險萬分!


    誰會想到新修的園子會出這樣的事,還趕巧被夫人與少夫人遇上了。


    那荷塘雖不深,裏麵還養著成群的錦鯉,可是卻沉了厚厚的淤泥在湯底,加之荷葉密布,水中根莖交錯,人掉進去不小心被纏住,水性再好都沒得辦法。


    多得少夫人拚了命把夫人托起來,她自己卻嗆了許多水,到這會兒還沒醒。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去了,原本晌午那會兒還出些太陽,這時望著仿佛晚上又會下雨的樣子。


    屋內,沈瑾瑜吩咐下人按照大夫開的方子去煎藥,而後在外麵踱了兩圈,想想還是走進寢房看個仔細。


    這百合園修來就是給他成親時候用的,裏麵的物件擺設沒一樣不新,透過床前那道屏風,百裏醉正安安穩穩的平躺其上,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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