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蓮姑娘這是何必?你可知,若你當真知曉了我的真實身份,那你卻是非死不可了。”沈玉瑾強行按下了心中不忍,對幽蓮其人卻是有了幾分可惜。


    他早該知道自己就是這樣一個殘忍的人,為了能讓自己活得好,他可以不惜犧牲任何人。這才是他,即便心中充斥著不忍,但與結果比起來,反倒變的微不足道了。


    “請公子明言。”幽蓮十分倔強,不肯鬆口。她確實不在意被人利用,但最少她想做個明白鬼,不至於到了黃泉路上還依舊懵懂無知。這是她的底線。


    沈玉瑾盯著幽蓮看了好一會兒,最終無奈的歎口氣,起身,扯下了束在頭上的玉冠,道:“既然幽蓮姑娘執意如此。。。”


    “你是女的?”幽蓮卻是十分驚奇,她並未想到,這個風度翩翩的沈玉瑾沈公子竟然是個女人。


    沈玉瑾歎息一聲,從袖口摸出一塊糖果,遞給幽蓮,道:“小丫頭,你長大了。”


    幽蓮渾身一顫,麵上的不可思議之色更濃,結結巴巴道:“你是。。。嫡姐?”


    幽蓮的心止不住的狂跳,她終於明白之前覺得這個沈玉瑾似曾相識是為什麽了,若非是桌上的這粒糖果,她怕是早已認不出當年那個溫柔的嫡姐長的什麽樣子了。


    沐如錦歎息,她經過多方打探,才得知當年總是跟在前任身後的那個鼻涕妞兒竟然也被曹雙雪賣到了青樓,且還成了望月樓的頭牌花魁,這讓沐如錦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雖然她借了前任的屍身還魂,但同樣接受了前任的記憶。那些記憶在她的腦子裏漸漸深刻,好多事情,她感同身受一般。


    她自認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不會輕易為外物所惑。但是,當沐林生和曹雙雪出現在她麵前時,她還是會因為前任的記憶而情緒波動。


    當時,她飛奔向曹雙雪時刺的那一簪子,除了震懾之外,是因為她真的想要刺死曹雙雪,以報當年‘她’被賣入青樓的屈辱。


    沐如錦並沒有打算完全跟前任區分開來,劃清界限。她從前任那裏得到了不少好處,自然有些責任她也要承擔起來。


    所以,在得知從前總跟在前任身後的跟屁蟲鼻涕鬼也步了她的後塵。她心中會煩悶也是理所應當。


    隻是,她畢竟還是個理智的人,在那之後她便立刻想到了這樣一計。為沐欣怡贖身,讓她親手手刃仇人,同時,她不僅僅除了心頭大患,還能借由沐欣怡的事情讓更多人明白她的無辜與苦楚。為此,她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同情票,那皇帝的算計就幾乎是落空了。這也是她當時為何會不顧自己和逍遙侯府的顏麵,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曝其短的原因。


    再者,她雖利用了這個名義上該是自己妹妹的人,但是卻可以為她贖了身重生之生活就像是被那啥了。換個身份,讓她遠離京師,去別處開始新的生活。也算是盡了自己這個冒牌姐姐能盡的義務吧。


    所以,她化身沈玉瑾來到望月樓,也隻是想要親眼見見這個她還從未見過麵的妹妹。


    沈,是師父沈煊的姓,而玉瑾。卻與如錦讀音近似。再加上錦瑟的化妝技術不錯,塗塗抹抹之後。這樣貌卻與從前大為不同了。


    “原來如此,若論上與沐家有大仇者,除了我自己,怕也隻有嫡姐了。”幽蓮苦笑,眼中的淚水卻不自覺流下,落在桌上,綻起一片漣漪,繼續道:“前些日子的事我也曾聽過,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去見見嫡姐。隻是,嫡姐如今身份顯赫,而我卻隻是個青樓妓子,怕是沒有資格入得逍遙侯府大門。便按下了心中妄想。”


    “欣怡,你何苦作踐自己。我幼時與你同樣被賣入青樓,若非好心人相救,怕早已。。。”想起這個,沐如錦就後怕。若是前任也成了青樓之人,那她穿越之後會不會就要在青樓過一輩子?又或者,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再穿越?


    “嫡姐!”幽蓮聽到沐如錦叫她欣怡,便知道這個嫡姐並未忘記她,看著麵前這個人溫柔的笑意,她突然覺得好難受。這許多年來一直壓抑的委屈一股腦的全都湧了上來,讓幽蓮一把抱住沐如錦,放聲大哭起來。


    沐如錦並未說話,隻是抬手輕輕拍著沐欣怡的後背,輕輕的,柔柔的,就像母親一般的溫暖。


    沐如錦知道此時的她並不適合安慰,她隻能做一個傾聽者,聽著沐欣怡哭到喉嚨沙啞,直到低聲啜泣。


    過了好一會兒沐欣怡才停下哭聲,看向沐如錦的目光卻更加堅定,道:“嫡姐,你要我如何做盡管說來,我定當為你辦得妥妥當當。”


    “欣怡,聽嫡姐一句,不要因為他人的畜生行徑而懲罰自己。聽嫡姐的話,倒時,我為你安排,你遠離京師,重新開始,一切事情嫡姐都會為你安排妥貼。”沐如錦實在是不想讓這個命運多舛的妹妹香消玉殞。但是,她實在是小看了沐欣怡求死的決心。


    隻見沐欣怡側頭一笑,道:“嫡姐,多謝你肯為欣怡打算,可是,欣怡卻當真生無可戀。這些年來,我強忍著惡心被那些男人壓在身下,明明倍感屈辱,卻還要帶著笑意迎來送往。若非是對沐林生和曹雙雪這對賤人的恨意支撐著,我早就已經自我了斷以證清白了。我在這望月樓也近十年了,每接一個客人,對沐林生的恨意就越濃烈一分。我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恨他們。她們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做一個女人,做一個母親的資格,我恨不得扒他們的皮抽他們的筋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方能解心頭大恨!”


    沐欣怡臉上全是瘋狂之色,便是一向心硬的沐如錦都忍不住的覺得背脊發冷。


    “嫡姐。我忍辱偷生這些年,不過是為了親手報了此仇,之後,我便能安心的去黃泉路上陪伴母親。我想,盡管我身子已髒,但那並非我所願。母親那樣疼我,定然不會嫌棄我的,是不是?”說著,沐欣怡將頭埋在沐如錦的肩上,也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你不髒。。。”沐如錦最終也沒能將剩下的話說出口。而她的心,正經曆著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次震動。


    從前的她,總將自己當做旁觀者,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所有人為了一些小小利益打的頭破血流。她固然為了多出的這一世生命而高興,但卻並未真正融入到這個世界。


    或許,沐欣怡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在她前世那個年代早就被那些小說、電視寫的爛了拍的爛了,以至於當真看到這樣的故事或許不過一笑了之,甚至連感動都懶得施舍。可是。當她近距離的接觸了沐欣怡之後,感受著她的絕望與無助,感受著她的生無可戀一心求死,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前世她那樣渴望活著,所以努力掙紮著。掙紮著,哪怕遍體鱗傷,哪怕拖累家人她依然不甘心閉上眼睛僵屍女友。所以她恨那些輕易求死的人。他們是多麽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擁有著她求而不得的生命,卻那樣容易就放棄了。若是將這壽命換給她,她定是要好好活出一番精彩的。


    可是,此時此刻。麵對著麵前這個絕望的小姑娘,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原來,她對於生的強烈渴望也造成了她的偏激思想。


    並不是所有求死者都該被鄙夷的。若是活得生不如死。若是生生世世都活在痛苦煎熬之中,那麽,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十四歲啊,她麵前的沐欣怡不過才十四歲。在前世,還是在父母懷裏撒嬌賣萌的年紀。還是手裏抱著冰激淩,吃得一嘴奶油。還要媽媽為她擦嘴的年紀。可就是這樣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如今卻已在這望月樓裏過了近十年迎來送往的賣肉生活。


    她明明還隻是個孩子,卻因為曹雙雪的狠毒和沐林生的冷漠而成了這麽一副樣子,也難怪她一心報仇,也一心求死。


    “嫡姐。欣怡有件事想求你。”沐欣怡靜靜的靠在沐如錦的肩上,說話也輕輕柔柔,仿佛脫力。


    不等沐如錦說什麽,她便開始說道:“前些時日聽聞沐溪兒被賣到了攏翠閣。我心中雖高興,但卻依然覺得這樣便宜了她。我自當照嫡姐的吩咐在人前殺了沐林生和曹雙雪。但沐溪兒自己跳入水中冤枉母親謀害她性命,害的母親被杖責致死,此仇若是不報,欣怡枉為人女。”


    “隻是,沐溪兒此時已是攏翠閣的姑娘,往後定不會與沐林生同時出現。待我殺了沐林生與曹雙雪,會自行了斷,絕不拖累嫡姐。但往後卻再也無法報母親枉死之仇。欣怡想請嫡姐答應,無論何時,請嫡姐幫欣怡除去沐溪兒,以慰母親與欣怡在天之靈。”


    沐欣怡笑的很淡,淡的仿佛下一刻就會變成空氣消失不見。


    沐如錦本想打消她的求死之心,但卻在這一刻放棄了。


    她死意已決,沒有人可以阻止她。


    沐如錦緊握了握沐欣怡的手,點點頭,道:“你且放心,終有一日,我定當將沐溪兒送去見你,到時,你親手報了此仇!”


    “謝謝你。嫡姐。”沐欣怡笑容恬淡而優雅,就好像迎風搖曳的花兒,鮮豔,卻最終凋落。


    眼前變得漆黑,耳邊全是雜亂的聲音。她仿佛聽到了同情,聽到了惋惜,也聽到了曾經母親溫柔的呢喃。


    “欣怡,快來,母親為你做了桂花糕,這可是你最愛吃的。”


    “欣怡,洗過手沒有?不聽話的孩子不許吃飯。”


    “欣怡,這是你嫡姐送你的衣衫,說是你穿上定是非常美麗。也是,我的女兒可是個美人痞子,將來定能嫁得個如意郎君。”


    “欣怡。。。”


    “欣怡。。。”


    “母親,女兒來陪你了。女兒親手手刃了那個冷漠無情的畜生,女兒就要來陪你了。”


    沐欣怡靜靜的閉上眼,身體開始沒有了溫度。但所有圍觀的群眾卻都發現了,在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ps:


    今天起得晚了,所以才剛寫出來~


    感謝的粉紅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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