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泛了黑,沐如錦卻恍若未覺的抱著蘇小小的屍體,靜靜的坐在雪地裏。


    她麵上毫無表情,外人看來近乎呆滯,但熟悉她的人卻知道,她不過是在盡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人群並未散去,沒有人還有心思吃什麽年夜飯。蘇小小的死,讓逍遙侯府籠罩在漆黑的陰影之中,每一個人的心裏都不好受。


    沒過多久,如姨娘姍姍來遲,她懷了孩子,能吃能睡,老太太為了孩子著想也十分體恤她,讓她不必出麵勞累,知道蘇小小出了事後,更是讓人攔著沒讓她出來,就是怕她受了驚嚇動了胎氣。


    隻是,如姨娘是個坐不住的,眼見天色已黑,還是沒有人來叫她用飯,她便有些坐不住了,這才讓丫鬟扶著趕了過來,卻見一群人圍在一起,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著,她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遠遠的見了蘇燁威在,如姨娘便發揮起了她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才能,抱著肚子,一小步一小步走了過來,在到蘇燁威身邊的時候立刻斜倒在蘇燁威的懷裏。


    蘇燁威連忙扶住,神色中似有責怪,責怪她懷著孩子還到處亂走,若是傷了又該怎麽辦?


    如姨娘很享受蘇燁威的這種關愛,立馬嬌嗔著起身,偎在蘇燁威的手臂上做恩愛狀,眼神還看向徐氏,帶著濃濃的挑釁之色。


    徐氏氣得渾身發抖,卻不願在這樣的場合下去跟一個小妾爭風吃醋。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丈夫的愛,這麽多年了,也該是時候死心了。


    何況,她十分明白,此時此刻,跟一個妾糾纏這種問題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因為如姨娘這個賤人隻顧著挑釁她,卻根本沒有注意到沐如錦原本那麵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閃現的殺意假扮公子采桃花。


    如姨娘見徐氏並未接招,心中有些得意。她已經認準了徐氏懦弱無能,心中對於成為正室就更加多了一份信心。


    見眾人臉色都十分沉重,她這才裝模做樣的看向了沐如錦所在的地方,當在見到蘇小小的屍體時,先是一驚,隨即掩麵揮手道:“呀,此地怎會有一具女屍?當真是晦氣!你們是怎麽做事的?我如今懷著蘇家的骨肉,怎能看這種東西。快,快抬了出去!”


    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話,眾人都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向她。但凡不是新來的。誰不知道在這府裏,少夫人才是實際上的當家人,就是老太太都十分偏愛,舍不得打罵半句。一個剛進府沒多久的姨娘就想在少夫人眼皮子底下指使人,誰又會管她?


    再者說了。七小姐出了事,不傷心便罷了,還說出這等涼薄的話來,懷了孕又如何?別說還指不定是男是女,就算是個兒子,還能越過五少爺去?何況。這諾大的逍遙侯府地方寬著呢,既是懷了孩子不好好在屋裏待著,誰逼她出來得瑟了?


    少夫人的手段不少人都是領教過的。平日裏少夫人對奴才都十分和顏悅色。但若是真的怒了,往死裏收拾可是不帶半點猶豫的。特別是在七小姐出事了的這個時候,誰按照如姨娘說的做了,誰就是嫌自己活得長了。


    如姨娘一見沒人理會她,臉立刻就拉了下來。隨即搖著蘇燁威的手臂,撒嬌道:“侯爺。你看他們!這群狗奴才可是反了天了,就連主子的話都不聽了,侯爺可得為妾身做主,好好的懲治她們!”


    老太太一臉鐵青,但卻並未發怒,隻是眼睛卻看向了徐氏。


    這種時候,本就該是當家主母發威的時候,若是這樣這個兒媳婦還是一味忍耐,她就真的對徐氏死心了。


    沐如錦神色冰冷,也同樣看向徐氏,眼神中似是濃濃的譏諷,仿佛在說:“母親,這你都能忍?”


    徐氏也注意到了老太太和沐如錦的目光,臉色是一陣紅一陣白,尷尬不已。重要的是,她發覺到了沐如錦對她的不滿。


    如今蘇小小死了,自己這個兒媳婦是最危險的時候。一旦真的惹怒了她,她真的連徐國公府都恨上了,那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再者,她雖然因為蘇燁威冷落她的原因對於妾室和妾室所生的孩子都不是很待見。但蘇小小這個庶女平日裏還算是溫順,也不常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故而她對她也不算是很討厭。


    如今,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淒慘的被人折磨致死,她這心裏也是不落忍。


    如姨娘這賤人剛一來就說這樣不近人情的話,她心裏又如何能高興了。


    也罷,既決定了要改變,就得改變到底。一想到此,徐氏也就沉了臉色,冷漠道:“如姨娘身懷有孕,不能勞累了,來人,帶如姨娘下去休息。”


    徐氏話音一落,立刻有下人站出來想要將如姨娘帶下去。


    如姨娘一見自己說話不管用,偏偏徐氏的命令就好使,心中更是氣得要命,忙死死抓住蘇燁威的手臂不放,嘴裏大叫道:“我不回去!我就要陪在侯爺身邊。孩子要常見到父親才更親近,這是大夫說了的。你們還不快將這肮髒的屍體抬下去!若是衝撞了我腹中孩兒,你們可擔待的起!”


    蘇燁威見徐氏硬氣了,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剛想為如姨娘說話,徐氏卻先一步麵無表情道:“侯爺,我才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後院裏的事,我說了算。就算侯爺從未將我放在心上,我也是堂堂徐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嫁進來的。這些年來我不願惹事生非,故而一再忍讓,但並不代表,隨便一個賤妾就敢不將我放在心上。往日裏就是我太過避讓,才讓自己的兒子受盡苦難,才讓自己受盡委屈。自今日起,侯爺要納多少妾室我不會過問,但僅有一點,無論那妾室是誰,什麽身份,自今後都要乖乖的去我的水雲軒裏立規矩甜情蜜意:錯上他的床最新章節。而今日此事,由不得她在此放肆,帶下去!”


    “你!你竟敢這樣對我!你這賤人,你敢對侯爺不敬!我不下去,我不下去!”如姨娘也許是氣急了,竟然指著徐氏的鼻子大罵賤人,她就是仗著腹中有孕,沒人敢真對她怎樣,無非就是禁足關禁閉之類的小事,所以才敢有恃無恐。


    沐如錦將披在蘇小小屍身上的披肩上的雪扒開,手指的弧度輕柔而緩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沐如錦,在見到沐如錦嘴角那一絲邪氣的笑意時,她們都覺得剛剛似乎有一陣風在背後刮過。


    如姨娘依舊在放肆的大喊大叫,仗著腹中的胎兒一再的折辱徐氏。她眼裏滿是得意與放肆,因為她知道她懷著蘇家骨血,侯爺一定會幫她。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蘇燁威這個人天生涼薄,當年蘇徹的死他不在意,蘇衍身受寒毒侵蝕他不在意,蘇啟被沐如錦設計而死他不在意,蘇雪顏後宮慘死連肚子都被人剖開他也不在意。蘇小小死的麵目全非,他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過,甚至沒有過憤怒的恨不得殺了凶手的神情,哪怕是裝,他都懶得裝。


    像是這樣一個涼薄寡恩的人,區區一個姨娘,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他又如何會真的在意?


    他想要為如姨娘求情,無非是看不得徐氏已經不再對他抱有期望,看不得徐氏已經不在乎他,看不得徐氏變得強硬,而想要與徐氏對著幹罷了。


    正在如姨娘想要繼續叫囂時,冷不丁一個巴掌扇來,將她扇出去老遠。


    蘇衍冷著一張臉,眼中卻是赤裸裸的殺意。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不知好歹的人,就算是從前的孫茉莉放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頂多是酸上兩句,絕不敢如此大哭大鬧的耍什麽人來瘋。


    仗著是皇帝賜下來的人就當逍遙侯府拿她無法了?卻殊不知,就因為是皇帝賜下來的人,她才最該死!


    如姨娘被蘇衍這一巴掌給打懵了,蜷縮在地上久久沒有回神。直到感覺腹部一陣疼痛,下身有什麽粘稠的東西流下,她才大驚失色叫道:“孩子!我的孩子!侯爺,侯爺救命啊!五少爺她想害死我的孩子!五少爺,你怎的這樣狠毒,竟然想要殺死你的弟弟啊!救命啊,我的肚子好疼。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五少爺,你不得好死!你害死我的兒子,我跟你拚了!”


    如姨娘驚慌失措下恐怕連她自己說了什麽都不知道,隻是一個勁兒的抱著肚子詛咒蘇衍。


    蘇燁威一驚,沒想到蘇衍會做出這樣的事,連忙扶著如姨娘,怒瞪蘇衍,道:“你這逆子!怎的下如此狠手!你如姨娘肚子裏的可是你的弟弟!你這個逆子,我打死你!”


    說罷,蘇燁威抬手作勢要打,卻被蘇衍狠狠的抓住了手腕。


    蘇燁威一驚,手腕上強烈的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兒子恐怕是真的發怒了,於是氣勢頓時一弱。


    蘇衍麵色毫無尊敬之意,指著蘇小小的屍體冷冷道:“那個,也是你的親生女兒。”


    他對於蘇燁威真的再無半點父子之情了。


    蘇燁威下意識的朝蘇衍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正對上沐如錦那雙死寂一般毫無情感的眼睛,她不由得渾身一顫,一種像被野獸盯上的危險感覺無緣由的襲來,讓他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


    再看向老太太,隻見張姨娘和徐氏扶著老太太,一直在為老太太拍著背順氣兒,顯然是老太太被如姨娘的這種行為氣的不行。而此時老太太的神情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對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是失望透頂。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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