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最後的大本營。


    淪陷前夜的寂靜,一座沉睡的別墅。


    二樓的主臥室裏,孫子楚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等待太平間裏的童建國的救命血清,林君如趴在他的身上發呆。頂頂始終注視著電視機--屏幕上仍然一片紛亂的雪花,但她們一直在期待信號的恢複,因為剛才那段精彩的畫麵,讓屋裏的每一個人都心跳加快。


    伊蓮娜也在期盼著,她剛去浴室洗完澡回來,身上總算徹底幹淨了,嘴裏又嘟囔起來:"餓死了啊!"


    "哦,我這就去準備晚飯。"


    玉靈低著頭衝出房間,似乎身上還帶著罪惡的恥辱。下午電視機裏的那段畫麵,讓她再也不敢抬起頭來,逃離眾人的目光也算一種解脫,否則她總感覺自己是被剝光了的。


    一口氣衝到底樓的廚房,淚水才毫無顧忌地流了下來。但她強迫自己不能停下來,從冰箱裏拿出真空包裝的食品,像個丫環似的吃力地幹活。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輕輕滴到自己的手背上,卻再也不想去擦拭了。


    這真是自己的錯嗎?對於年輕的泰族女孩來說,在大自然的山水中洗浴遊泳再平常不過了,何況當時周圍也沒有其他人,隻是發生危險之後楊謀才來救她的,至於是誰拍攝了那些畫麵?是不是楊謀自己?又是誰把這些畫麵放到電視信號裏的?玉靈不想也不願意去糾纏這些,她隻覺得自己背上了原罪,即便她從來都沒有做錯過。


    痛苦的情緒連累到雙手顫抖,好不容易才把食品包裝拆掉,今晚又是這些東西--他們都已經吃到想要嘔吐了。秋秋就是因為無法忍受這些食物,才會讓錢莫爭去冒險釣魚,最終葬送掉自己的性命,又使孫子楚中毒生死未卜。


    心底又增添一絲自責與愧疚,玉靈困倦地坐倒在餐桌邊,她已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命運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無奈地摸了摸懷裏,卻碰到了那本小簿子,昨晚為了防止丟失,就將它塞進貼身的小衣服裏。下意識地把小簿子掏出來,翻開一看仍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仿佛化成多年前的那個清晨,年輕的英俊僧人捧著這本小簿子,輕輕放在她的手心--這是阿薑龍·朱拉寫下的文字,記載了一代傳奇的森林僧大師,在黑暗生命長河中的旅行。


    上次看到哪裏了?她還記得那句"觀想自身如墳場",倒很合適天機的世界。在黃昏時分的寂靜廚房,她暫時忘卻了剛才的羞辱,翻到小簿子的最後幾頁--


    我,阿薑龍·朱拉,無論我雲遊到哪一個國家,哪一片森林,都不會忘記我畢生的使命--尋找羅刹之國。


    從群山圍繞的湄公河畔,從密林掩蓋的吳哥窟中,從硝煙彌漫的越南戰場,從罌粟花開的撣邦高原,從數萬佛塔的蒲甘古城,從亙古蠻荒的野人山中,我的足跡已踏遍整個中南半島。自我知道羅刹之國傳說的那一刻起,我就夢想能親眼目睹這個奇跡,夢想能親手觸摸古代聖賢的蹤跡,夢想能親口念出千年石碑上的經文。


    為此我消耗了數十年的光陰,從青春少年到孤苦老僧,從漫長和平到悲慘戰爭--羅刹之國,這片夢想中的王國,總是讓我午夜驚醒,隻得徹夜盤腿打坐,期待夢境成真。


    三年前,我漫遊至清邁的郊外。這座古城我已來過無數遍,但我從來都不願進入鬧市,隻在城市邊緣的森林漫步,向附近的村民們乞討化緣。清邁四周有眾多大山,我獨自在山間小道穿梭,莽莽的叢林中傳說有老虎出沒,上個月剛有人葬身虎口,隻有背著槍的獵人才敢走這條山路。但我阿薑龍·朱拉,不過是一介雲遊僧,又何足懼哉?佛經上還有王子舍身飼虎之故事,我這把皮糙肉鬆的老骨頭,隻怕老虎都嫌難吃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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