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先生,剛才我說的您有聽見嗎?皺眉瞪眼的蘿拉娜看起來極像我那帶著小媽跑去享受末日降臨前甜蜜生活的大媽……的發福版,這讓我下意識忍不住惡狠狠地打了個冷顫-誰讓我從小到大最怕就是教我國術的大媽,在國術紮馬步這類單調枯燥的訓練裏,我可沒少被她狠狠地教訓超級海盜王。


    搏擊什麽的因為基礎節奏快,練習從開始到結束一直維持著高度集中精神,在過程中不覺得累,結束後雖然因為酣暢淋漓的運動帶來的疲倦和痠痛對孩子來說一點也不舒服,可起碼過程是愉快的。


    抱歉,剛才在想公事不小心分了神,可以麻煩妳再說一遍嗎?留意到對方因為自己的再次閃神而更加不悅的表情,我立刻端出平常用來躲避大媽責罰慣用的手段-裝乖賣巧來博得她的原諒。


    果不其然,蘿拉娜在聽見我的解釋後臉上的表情迅速軟化,甚至還帶上一絲憐惜。


    蒼先生,您才剛從外麵回來,公事不是還有您的同事能夠幫忙嗎?惡狠狠地瞪了完全狀況外的流浪犬一眼,接著毫不介意的又把剛才我露聽的部份重複了一遍。如果可以的話,您最好暫時別回去了,自從您告知因為研究所封鎖牧場導致讓您無法回來的那天開始,政府就發佈了消息,說是有幾隻體型嬌小的實驗動物跟隨交通工具流竄到我們這裏,要民眾暫時不要踏出家門,三餐定時都會有軍人幫忙送過來,等動物被撲滅或是捕獲後就恢複正常。


    說到這裏似乎是口渴了,她相當泰然自若地從一旁的桌子上替自己倒了杯開水,還沒喝上一口,就突然轉頭往門外跑。


    對了!待會兒我還得去打個電話通知軍方我們這兒人數多一個,省得到時他們來送餐點發現人數不對又要一番調查……


    基本上後麵她在叨唸著什麽我已經完全聽不清楚,隻知道她似乎對於現在這種多了個人就得報備的事情相當不滿,但那不是我該煩惱的,我真正煩惱的源頭來自於現在正抱著雙臂,像個門神一樣杵在那兒動也不動的男人。


    一直等到確定聽不見蘿拉娜女士的大嗓門之後,我才將落在房門外走廊上的視線收回來,帶著些許疑惑挪到流浪犬身上。


    流……咳!冬先生,剛才我聽蘿拉娜女士這麽稱呼你,應該沒錯吧?差點把自己在心裏給對方取的綽號順口溜出來,我連忙尷尬的咳了一聲掩飾,眼珠子低溜溜的轉半天就是不敢和他對望。


    嘛~心虛什麽的還是會有,畢竟人家一個大男人不過就是受傷給你撿回來,從此冠上個這麽不雅的綽號總是太……那個啥。


    正心虛著的我壓根沒認為對方會開口,畢竟不熟,誰會沒事告訴個陌生人自己叫啥?透露個姓氏就已經是最高待遇了不是?哪知幾秒後,對方用我最喜歡的嗓音低聲說了兩個字。


    冬琅。


    蛤?冬郎?


    尚未反應過來的我愣了一秒,下意識回問了一句蠢到讓我恨不得拿布袋把自己蓋了的話。


    野狼的狼還是拉郎配的狼?


    ……靜默。


    玉良琅。頓了頓,男人仿佛擔心我無法理解似的又鄭重補上一句。不是你剛才說的那兩個字。


    先生,我聽得很清楚,不需要特別補充說明。


    雖然很想吐槽回去,但我最終選擇了抽抽嘴角,故作淡定的點頭。


    明白,蒼永琰,玉炎琰。很高興認識你。朝著那位冬琅先生頷首就算打過招呼,當然,基於禮貌我也將自己的姓名奉上。對了,我可以問個問題嗎?你的傷應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怎麽沒離開?


    唔……我必須承認前一句詢問純粹隻是問辛酸的,但後麵那一句就絕對是我的真心。


    傷好了還留在這裏隻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想當麵跟救助者,也就是我道謝,不過以這個早就已經瘋狂的世界來說,我認為可能性相當低,那麽就是另外一種可能-他失憶了重生七零年代全文閱讀。


    嘛~還有其他第三種第四種可能啦,畢竟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失憶症的精神病患者,所以……所以我幹脆委婉地告知老子嫌你占位了,要去哪就快到那邊涼快,別礙著小爺轉手賣"肉"賺錢!


    我奉命駐守在這裏維持秩序,所以……話說到這他突然皺著眉不知道想些什麽,頓了好一會才又開口。蒼先生,為了感謝你的救助,請告訴我能夠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替你做什麽。


    不需要,什麽都不需要。既然知道他是因為第一個可能性才留下來,這會兒我壓根不打算在他麵前裝模作樣,毫不客氣地露出不滿的表情,說話的語氣也帶上幾分煩躁。我從不認為自己會在路邊撿個大活人回來,把你撿回來純粹隻是一時衝動,如果你想要替我做點什麽,那倒的確有件事隻有你能幫我。


    說到這裏我頓了幾秒調整待會開口時的語氣和表情,接著才一臉鄭而重之地看著他,咬字清晰地提出要求。


    離開,回去你該去的地方,那麽我會由衷的打從心裏感謝你。說完,我心裏立刻輕鬆不少。


    雖然職務上需要裝出一副溫和可親的模樣來應付喜歡刁難人的客戶以及總愛用點雞毛蒜皮的事情找麻煩的上司,但這不代表我喜歡把話都往肚裏吞。


    幾次對個完全沒有利益關係的陌生人擺出好臉色已經是極限,就算會得罪對方我也不在乎。


    更何況剛才聽民宿老板娘提到疫病傳染的事情,我還急著想打個電話給蚯蚓,問問他那裏情況是不是野一樣-沒辦法,身為校對部副編輯看過的書種類又多又雜,末日文章最近這兩、三年更是主流,即使我從不相信現實會發生那樣離奇的事情,可空間都有了,說不擔心絕對不可能。


    但我不想,也不願意在眼前這位自稱叫做東琅的人麵前打電話。


    ……我明白了。沉默了好一會,對方似乎真的理解了我的意思,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張寫著姓名與聯絡方式的紙片,不顧我個人意願塞了過來。我現在必須盡快返回部隊,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請聯絡我。


    不置可否地接過紙片隨手塞進口袋裏,我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有種終於鬆了口氣的感覺。


    莫名的壓力。


    來自於連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原因,而這個原因的起源就是他。


    樓下男人離開時蘿拉娜的招呼聲讓我不需要走到窗邊確認,就能清楚知道他現在走到哪、做了什麽動作、說了什麽話,也許住在一間有著話嘮的老板娘開設的民宿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因為這讓你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在非意願的情況下擺在所有人眼前……唔,或者該說是耳裏。


    直到確認車子的引擎聲遠離,我才將房門鎖上,掏出手機按下熟悉的那組號碼。


    然而通是通了,但等了半天,直到自動轉入語音信箱,電話那端都沒有人來接聽。


    由於往常若是餐廳忙起來他有時候也會錯過電話所以我沒放在心上,隻留了言提醒他聽到後記得回個電話就掛了。


    很平常的舉動,卻在不久的未來讓我後悔不已。


    從冬琅離開後開始算,到今天整整兩個月零七天,我仍然駐留在南非這個國家,但已經不在是原先的那個偏僻城市,而是在南非的行政首都-普勒托利亞。


    兩個月零七天,扣掉留在蘿拉娜的民宿裏等待回電的兩個禮拜,剩下的時間我都是選擇用兩條腿一路朝著普勒托利亞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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