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旅行對於人的行為模式和精神狀態有著絕對無法忽略的強大影響,這影響包含個性喜好等等各種各樣的範圍,我當然也不例外。


    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過去和冬琅他們一起的時候,即使總愛在心裏吐槽阿布是有多不值得倚靠,可我卻不得不承認潛意識裏早就連同他在內都被劃進可以交付後背,能夠令人信賴的存在。


    這點即使沒有科學能夠證明,但從每一次受傷後昏迷到意識甦醒的時間長短上就能看出端倪,因為打從心底認定就算失去意識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可以順道趁著昏厥的機會好好補個眠什麽的我絕對不承認,不過那也是事實。


    因為此時我的知覺剛稍微恢複了一些,即便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並記起先前發生的事情,身體卻已經在高度戒備的本能驅使下一骨碌從床上翻身坐起,並且當聽見門外有陌生的動靜後化身繩一頭隨時準備攻擊敵人的野獸,弓著背貓著腰縮到和門正對著的牆角處,視線一瞬也不順的盯著門板。琤r>所以當門被從外麵推開來,一張稍微有點印象但我敢發誓自己絕對不認識的臉出現在眼前時,我突然愣了一下。


    深邃的五官、比黃種人還要稍微偏棕的膚色以及蓄了落腮胡的下頦這幾點還不足以讓我把眼前的男人跟記憶中裏的誰劃上等號,直到他在看到我的姿勢後挑了挑眉,開口扔出一串鳥語我才想起前不久才剛發生的窘事。


    能不窘嗎?想要光明正大的溜掉卻因為忘記自己不是在演電影,踹破的碎玻璃可不是糖做的片場道具,動作雖然乍看之下帥氣十足,但隻有當事者才知道實際上苦不堪言。


    普通人要在玻璃碎片上先滾個幾圈把自己戳成刺蝟然後再站起來跑路,除了意誌力驚人的奇葩之外大概沒幾個能做到。


    ……#&^#*$^&?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心不在焉,男人先是將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兩隻罐頭拋到床上,然後側著頭開口又問了一句。


    ……先森,聽不懂就是聽不懂,你說再多有木有用。


    默默在心吐了槽,我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才把視線轉向床上的罐頭。


    金屬罐身麵那彩色印刷的貼皮隻剩下幾片碎屑還黏在罐子上,完全無法用來判定內容物裝著的是什麽,但光從那已經生鏽甚至變形的罐身就能得知其實它已經過期很久,就算裝的是水果或蔬菜,能不能吃都還是個問題。


    敬謝不敏。


    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我緩緩站直身子搖頭回應男人示意我先挑的眼神,然後毫無意外地捕捉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不悅。()


    唔……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英文?不過若是簡單的用單字表達意思應該很好理解才對……


    一邊活動四肢好適應包上繃帶後的僵硬感,我側著頭想了想,決定看在對方不但沒把自己扒光搶了東西就走,還把自己找到的食物拿出來分享的份上好心解釋一下不接受的理由。


    meat,allergy。抬起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唸了兩個單字,然後低頭從仍牢牢掛在腰間的腰包中掏出小半包餅幹朝他比劃了幾下,示意他"不需要"。


    至於那家夥在聽見我的話後露出的同情視線,嘛~勞資又不需要你養,無視無視。


    背貼著牆往窗戶邊挪了挪,我從袋子裏掏出一片餅幹塞嘴裏咬的咯吱作響,同時借著進食時低頭的動作遮掩臉上的表情,腦子裏飛快地思考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離開這裏是必須,但看對方的架式貌似是已經打著跟定我的主意,如何擺脫他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不是我太過自戀,而是我不相信一個陌生人會在沒有任何目的的情況下援助一名傷者,並且無條件提供食物,無論混亂前還是混亂後。


    更何況就在不久前對方還懷擁美女,旁圍小弟,一副相當享受這種前後簇擁的模樣,現在卻眼巴巴將兩隻看上去就是剛從哪個旮昃裏翻出來的罐頭堆到我麵前,誰要跟我說對方沒有任何算計我肯定跟誰急。


    尤其是當他看見我擺出的防備姿態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可沒逃過我的觀察,在男人身手如何被列為未知數的情況下,光是體格差異就足以讓我頭痛好一陣子。


    嘛,話說幹脆找機會拿捕獸夾當暗器,甩他一臉?


    腦補了一下可能出現的畫麵後,我忍不住咧開嘴在男人不解的目光中嘎嘎嘎嘎的笑得歡快。


    小樣,勞資有的是手段整翻你。


    把最後一塊餅幹扔進嘴裏嚼碎咽下,我一邊拍打身上的餅幹屑一麵側過身朝窗戶往外看,順勢趁機利用視線餘光將整麵窗戶掃了一遍,接著發現一個很不想承認的事實-這窗雖然有鎖扣,但原先呈現半月形的月牙鎖已經被人用暴力強行敲扁,看上去就像是壓扁的利樂包,差別隻在於前者剛好卡死窗戶,除非敲破玻璃否則別想打開。


    ……原來已經有所準備了?


    跳窗逃脫的伎倆既然隻能用一次,那麽與其敲破窗戶再當一次"玻璃刺蝟",我還是覺得直接蓋布袋把人一棒子敲昏,再大搖大擺地離開比較實際。


    沉默地將推窗跳樓這一個選項劃掉,然後開始猜測他想跟我搭夥的原因。


    是因為看到我用細鋼絲架設臨時滑車的緣故,還是因為先前拿出來的藥品?前者我不認為會引起他的注意,甚至連同剛才吃進肚子裏的口糧也不可能,小半包的壓縮口糧會引起他的注意?又不是拿出現在極為稀缺的新鮮蔬果。


    排除掉所有能夠列舉出來的可能之後,我雖然有些後悔當時取藥療傷的舉動沒避著他,可也知道當下如果再不處理,即便之後運氣好人沒因為持續出血而葛屁也會因為傷口發炎以及各種無法預測的感染歇菜。


    和死亡相比,現在起碼我隻要煩惱如何甩掉這個人,以及該往哪走才能找到冬琅他們。


    至於甩掉的方法……


    我將注意力分一點到空間裏擺放藥品的地方,對於安眠藥和乙醚庫存豐富這點感到非常滿意。


    就在我專注於"如何光明正大地把藥摻進食物裏放倒對方"的大業時,那男人終於解決他用暴力破壞的兩隻罐頭,順帶連手指上殘留的醬汁也解決後,將仍帶著油漬的手伸到我的麵前,另一隻手則握拳在自己的胸口輕輕敲了幾下。


    #%&%%^#&&$,阿斯蘭,阿斯蘭。


    ……勞資有說要跟你同路,或者是想認識你嗎?


    這次即便我聽不懂他前半段話裏的意思,但後麵那個被他刻意拆開來放慢語速並且重複兩次的單詞和動作倒是很好理解。


    阿斯蘭是他的名字,而現在他想知道我的。


    簡直就是強迫中獎嘛!欺負勞資聽不懂還是咋的?不知道要成為隊友最起碼不能有溝通障礙嗎?木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那就給你個名字!


    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我表麵上維持著淡漠疏離的態度,頓了幾秒才將手搭了上去。


    法堤。淡淡的拋出那個不屬於我的名字,我揚起下巴擺出一副"告訴你名字那是你的榮幸"的態度,借此掩飾不斷往上勾起的嘴角。


    艾瑪~我真想看看哪天這貨和法堤相遇時的場麵,可惜隻能靠腦補,誰讓我壓根沒打算再和這兩個人接觸。


    不知道自己被我矇騙的男人先是無聲的掀掀嘴皮子默念了幾遍,接著才用帶著奇怪腔調的口音朝我精準的唸出那兩個字,同時握住我的手上下輕晃。


    法堤。


    自我介紹完畢後,那名自稱阿斯蘭的男人仿佛開了話匣子般不斷掀動上下嘴皮兀自說的歡快,但完全就是鴨子聽雷有聽沒懂得我隻在聽見"法堤"兩個字時才稍稍有些反應,不過最多將視線從窗外挪到他身上,直到阿斯蘭確定我不是故意冷落他而是真的聽不懂後,我的耳根子才終於有了片刻的安寧。


    其實他如果本身就是個話嘮我也無所謂,反正橫豎是沒聽懂半句,就算他說再多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身後傳來的詭異視線讓我忍不住循著感覺轉過頭,接著有些意外的發現阿斯蘭正一臉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直瞧。


    看毛看?沒看過人啊?有毛……等等,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嚇!


    翻到一半的眼珠子猛的僵在那兒,我終於察覺那股子違和感來自哪裏。


    剛才為了拒絕他的食物而用了兩個英文單字解釋自己的狀況時,阿斯提的反應就已經證明他聽得懂英文,而我又給了個外國名字,這代表什麽?代表著擁有東方容貌的我應該是居住國外的華裔。


    在普通的情況下,一名長期旅居國外的華裔在外地遇到陌生人時,第一時間采用的語言會是較為通用的英文,而非使用對方很可能完全聽不懂的華語。


    ……這叫做欲蓋彌彰嗎?


    僵硬的把頭轉開,我終於明白自己在算計人這點上到底有多愚蠢。


    要手段沒手段,要方法沒方法,即便是偶一為之的算計也會被對方秒速識破,也難怪,我會跑去做小說編輯很大一部分考量的就是懶得參和人事鬥爭那灘混水。


    ……算了,被識破就識破,反正我是已經破罐子破摔,不承認你能拿我怎的?


    想開後的我一掃剛才的鬱悶,從腰帶內側撥出一張折疊成長條狀,在上一個小鎮裏撿來的地圖抖開,瞇著眼湊上去試圖找到目前所在的位置。


    可惜看不懂還是看不懂,尤其在耗費了一整天隻找到幾個無關痛癢的商業招牌,真正能夠提供線索的路標指示卻連個影都沒有的情況下。


    大海撈針已經不能貼切的形容我現在的處境。


    興許是從我瞪著地圖時糾結到近乎猙獰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阿斯蘭暫時收起對我的打量,走過來用手指指著地圖上一處小小的湖泊。


    $$&^$#$。


    汪爾格爾?下意識抬起頭模仿他的發音念了一遍,接著在他欣慰的眼神裏終於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所能看見的那座"海"不是"海",而是他在地圖上指出的那個小湖泊,距離原先我設定的黑海……等等,到底先前說好的地方是黑海還是裏海?


    ……操蛋的,勞資居然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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