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以前從來沒上過戰場,毫無戰爭經驗。加上又自視甚高,覺得區區一個安化王叛亂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即便是賊王打到北京城下,隻要自己親自掛帥,要想剪滅幾個跳梁小醜,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這也是當初蘇木遇到韃靼探子,斬首兩級之後沒有得到任何表彰的緣故。


    在他看來,殺兩敵人根本算不得什麽功績。


    如今聽張太後將厲害關係說得分明,才明白蘇木此戰勝利對他究竟意味著什麽。


    這關係著他這個年輕皇帝威權的建立,關係到自己屁股上皇位的穩定程度。


    一戰立威,這樣的功勞給個伯爵都算是虧待的了。


    於是,皇帝就叫了一聲:“林森,擬個旨意,封蘇木為一等鹹寧伯,封胡順為會昌伯,食秩二等。封建胡進學為輕車都尉。對了,蘇木的密折中還提到一個叫謝自然的陝西舉子,此人在平定安化王叛亂中立有大功勞,封雲騎尉,待恩旨另有任命。”


    林森本是內書堂出身,一身學問並不遜色於兩榜進士,立即提起筆,一揮而就,擬出一分聖旨來。


    正德皇帝的這道封賞,涉及到明朝的封爵製度。


    明朝的爵位分為兩個係統:皇族和外臣。


    皇族分為親王、郡王,鎮、輔、奉將軍。鎮、輔、奉中尉三級。


    而外臣異性爵則用公、侯、伯三等,罷子、男不置。在公侯伯以下還有輕車、騎、雲、恩四個都尉,也算是吃國家俸祿的爵祿官。


    像蘇木這種一等伯,每年都有一千石俸祿可拿。當然,實際發放的時候會克扣幾成,但對於一個貴族來說,這個名號更多的是榮譽和身份的象征,實際的好處卻不要緊。


    而胡順的二等伯,每年則有七百石俸祿。


    如胡進學和謝自然,大概是一百石,這就是純粹的政治待遇了。


    當然,蘇木等人的爵位是不能世襲的,後代承襲爵位的時候要降一等。比如蘇木如果生了兒子,則不能做伯爵,隻能去做都尉。


    正德卻不知道,這並不是蘇木和胡順的目標。


    這兩人想要得到的卻是世襲惘替的侯爵。


    看完林森草擬的聖旨,張太後和正德皇帝都同時點了點頭:“交給內閣和司禮監議一議,如果沒什麽問題,著尚寶監用璽,明詔發出去。”


    “謹遵萬歲爺、慈聖太後旨意,奴婢這就下去辦。”


    實際上,這道恩旨也不會有什麽波折,應該會很快通過的。如今,劉瑾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朝中大小事務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蘇木平定安化王之亂,算是幫劉瑾脫了身,而且,這又是皇帝的意思,估計他也不會反對。、


    至於內閣,蘇木可是李東陽的學生,和楊廷和也是師生名分,他又是文官。就算司禮監反對,文官們也會據理立爭的。


    所以,蘇木和胡順的爵位算是真正到手了。


    等到林森下去,正德皇帝同張太後說了幾句話,正要離開。


    張太後突然笑眯眯地說:“陛下有一陣子沒來宮中了吧?”


    正德不明白太後為什麽會這麽問,回答說:“朕怕熱,這紫禁城中光敞敞也看不到幾棵樹,熱得厲害,還真比不上西苑那邊。太後可是想朕了,是朕的不對,朕以後每天上完早朝就會過來請安的。”


    張太後笑了笑:“皇帝有這份心,哀家也很欣慰。不過,哀家說的卻不是這事。陛下今年二十了吧?”


    正德皇帝:“剛滿。”


    張太後:“也該生個太子了,國有儲君,萬民乃安。你看看人家蘇木,也不過大你五六歲,孩子都兩個了。這人隻有做了父親,才會真正曉事,才會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家國家國,有孩子才像一個家,有了家才有國。陛下你嗜好武藝,不近女色,這是好事。可也不能因此冷落了宮中的嬪妃,總歸要雨露均粘才好。”


    正德沒想到母親跟自己說這個,同世界上所有做兒子的一樣,他頓時感覺有些經受不住,忙道:“太後說得是,朕知道了,日後定然多來宮中。”


    說罷,就逃也似地跑了。


    等正德一走,剛才還滿麵微笑的張太後立即收起了笑容,露出憂愁之色。


    正在這個時候,“咯咯”,一陣香風襲來,然後是一道晃得人眼花的聲音撲進張太後懷裏:“太後,女兒替你賀喜了。蘇木這次立下大功,皇帝哥哥的龍椅算是坐穩當了。”


    來的人正是太康公主,張太後素來喜歡這個女兒,抱著她疼了半天,心情總算好了許多,笑道:“你這死丫頭,躲在後麵偷聽多久了?”


    太康從太後的懷裏直起身來,嬌聲道:“從頭聽到尾,太後,你不會是要罰女兒吧?”


    “疼你都來不及,還會罰嗎?”張太後笑著唾了一口氣:“你也是出嫁了的人,不回駙馬府,整天呆在宮裏算怎麽回事?”


    太康:“我這是舍不得太後嗎,家裏那個廢物點心,我看了就生厭。”


    “有什麽可厭煩的,你老不回府,哀家還怎麽抱外孫?”


    太康聽了張太後的話,心中冷笑,暗想:就顧潤那猥瑣模樣,本宮怎麽肯讓他近了身。太後,抱外孫的事情你就別想了。


    她一笑:“太後,你還是先想著抱孫子的事情吧,別扯上我。”


    張太後聽到這話,臉上蒙上了一從寒霜:“太康,那事查得如何了?”


    太康:“什麽事呀,女兒不明白。”


    張太後柳眉一豎,有強自壓住心頭的火氣,低聲喝道:“你幹的事情,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這段時間又是查皇族的玉牒,又是翻看皇帝的起居注,又是跑太醫院,行跡很是可疑。”


    太康一驚,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太後,女兒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是個閑不住的人,對什麽都好奇。”


    “少跟哀家說這些!”張太後突然爆發了,一拍椅子扶手,朝服侍在身邊的太監喝道:“都退下去,哀家和太康有話說。”


    等到太監們都退下去,帶上門。


    張太後冷笑起來:“好奇,你還真好奇啊,連這幾年究竟是那個妃子侍寢皇帝陛下,月信幾時都查,這也是好奇嗎?一個女人家,傳了出去,也不怕被天下人恥笑?”


    一種不好感覺從心中浮起來,如果沒有猜錯,太後定然會提起皇帝的身體狀況。想起兩年前送蘇木時說過的那席話,太康麵容變得蒼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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