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柳峰變淡了。慢慢隱入白蒙蒙的霧點裏,輕紗一般的迷霧陣陣翻騰,飄散,整個奇柳峰若有若無。隱隱露出山的輪廓,柳的身影。隨著迷霧的濃淡,翻騰繚繞著濃濃淡淡的、深深淺淺的綠色。


    層層疊疊的柳林,綠得發黑,像搭了天篷,枝葉蔓披。一陣強勁的寒風掠過樹頂,沉睡在霧氣中奇柳峰從酣夢中蘇醒了。巨樹梢頭的碧葉,連成一片,搖曳數裏,垂枝縷縷撲天蓋地。


    奇柳峰消失在淡淡的霧氣中,一棵巨蓋垂柳立在低矮的山峰上。翠草瘋長的山坡,沒有一棵柳樹,隻有身披翠羽的柳條,隨風嫋娜瀟灑的飄舞。柳間飛著潔白的雪花,像雪白的花朵,煙一般輕展著翅膀,落在碧綠的草間。


    風一緊,絲絲垂柳隨風舞動,幾軀倒立的聖體,垂在細柳枝條間,滴噠,滴噠,飛舞的黑發甩下一滴滴紅色的露點,打在草間,草兒的葉子變成紅綠色。


    一軀,二軀,百軀,整整四百九十七軀聖體,舞著血淋淋的發絲隨著柳條飛舞。細細的啪啪聲從赤裸的聖體上傳出,一條條綠色的抽痕印在雪白的,深銅的皮膚上,傷痕累累的聖體,在每一聲抽打下顫栗抖著細紋。一滴滴玉瑩的水珠,稀化著抽痕中的血流,慢慢的流下變成一流紅色的透明液體。一滴滴的從搖曳飄逸的發絲上甩下。


    如煙似雪的柳絲、發絲隨風搖擺,宛如翠浪翻空。恍惚間,渲染著一片片誘人的陰涼柳花,一簇簇綻滿枝頭,玲瓏纖細,如雲似雪。風挾著柳花的馨香,悠悠飄蕩,麻得心都醉了。


    婆娑的柳葉下,瘋長的草兒輕輕地在微風中擺動,紅透的雨珠順著紅綠的莖滾下。碧綠的,紅綠的草葉間是一條白亮起伏的小徑,徑麵閃著刺目的磷光。


    柔風吹來垂落遮蔽的草葉下,一根根雪白臂骨一排排的鋪在地上,沿著草縫小徑向前延伸。骨路的盡頭兩堆指骨堆成小包,包間,臂骨層層疊疊排成一張小桌子,桌上放著兩個小小的頭蓋骨,骨蓋間是一顆雪白的移著蓋的頭顱,蓋骨下飄出淡淡的茶香。


    滴噠。滴噠。幾滴紅透的水滴從空中落下。黑紅的發絲間,一隻沒了指頭的手臂滴噠的滴著血水。伸展著柔軟的枝條,隨風搖曳不定,輕輕揮動的玉臂。翩翩的跳著舞。柳條間婀娜多姿,細膩白嫩的玉體隻有一隻胳膊,微微的晃動著。


    極目眺過翠柳垂枝,如雪柳絮飛舞,滿樹倒垂的白花花的聖體,竟然都斷了手臂,飄著,晃著。隨著翠綠的柳條掃著,柳樹下姹紫嫣紅的花兒。青翠欲滴的葉兒,雖然顯得黯淡了。卻散發著冰清玉潔的縷縷清香。


    莫邪眨了下眼睛,立在綠石葉鋪地的傳送橋上。數十雙憤恨的眼睛,噴出一束束刮骨的寒光。


    莫邪黑長的劍眉倔強的高挑,漸細漸淡地隱進鬢角。雙眼忽悠忽悠的。一抹邪魅從嘴角飄過,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向遠處行禮。“練聖友,這麽快就攻破‘小凝香陣’,可喜可賀”。


    練漢的臉像蠟一樣的黃,嘴唇都發白了,灰白的胡子一顫一顫的,氣得全身瑟瑟發抖,深陷的眼窩裏燃燒著紅色火球。“聖友便宜拾多了,容易閃腰”。


    “多謝,提醒,在下有要事”。莫邪周身星光閃閃,消失在憤怒的火焰中。


    春雨大殿內,香霧彌漫,一片片花瓣逐漸舒展開,一條條花脈清晰可見,花蔓隨香卷動,潔白的花心柔嫩的躲在一縷輕紗間。丁雪身披輕紗,傾斜斜的倚在四片花瓣間,笑盈盈的盯著風塵仆仆莫邪。“莫少主神識過人,能從奇柳峰逃出,你是五百萬年來,第一聖士”。


    莫邪冷笑幾聲,心知肚明,丁雪有求於自己,不然早就把自己拍碎了。“僥幸而已,奇柳峰隻有一隻化影一階柳妖,有求於我罷了”。


    丁雪宛然一笑。“聖友可知為何奇柳峰無傳送陣”?


    莫邪咯楞著眼,那都是你們龍瑩洞的屁事,關我何事。


    丁雪瓢了眼莫邪。咯咯的笑聲,銀鈴般叮噹的響徹大殿。香霧中餘音嫋嫋,酥的讓人骨頭發麻。莫邪嘴角含著沉思,似笑非笑的咧著嘴。


    奇柳峰拂楊柳,因何在龍瑩城域不得而知。龍瑩洞攻打龍瑩城前兩層“花髓天香”陣時出現一件奇怪的事件,每次攻打寒血噬魂花,都會有六位春城永久居民神秘的失蹤。


    二百萬年後,龍瑩洞攻到奇柳峰。見低矮的奇柳峰上,隻有一株參天拂楊柳,微風吹過,萬條垂柳間掛著二百一十六軀光溜溜的胴體。每一軀聖體都沒有手臂,長發迎著風兒甩動,在柳絮漫天飛舞間,滴著紅紅瑩瑩的血滴。


    龍瑩洞未敢擅自攻打,清查二百萬年來全部失蹤在龍瑩城域的聖者,驚異的發現,二百萬年來春城失蹤聖者,隻有那二百一十六位春城永久居民。龍瑩洞高層驚得不知所措,隻好放棄攻打奇柳峰。


    自此以後五百萬年間,龍瑩洞共攻打“花髓天香”陣八十三次。失蹤春城永久居民四百九十七位。龍瑩洞發現,失蹤的聖者,都倒掛在奇柳峰,唯一一位逃出聖者,是二百萬年前一位六百裏神識強者。


    奇異的是,四百九十七軀聖體倒掛在柳條間的聖體,五百萬年不腐不死,滴噠的流著精血,滋潤著拂楊柳。


    莫邪的臉色死白,隨著丁雪最後一句話落了音,胃裏一陣翻騰,血氣騰的衝上額頭,臉皮糾結前變著形。猛的捂住嘴。哇的,指縫間噴出酸腥的水柱,大殿的凝香都變了氣味。


    嗞啦,微霧朦朦,煙雲淡淡的花枝綠葉,升起一片黑色的血霧。滿殿的花影紛紛揚揚敗落,枯成一地黑泥。


    噗,一粒晶珠飛出,瞬間吸光黑色的血霧,春雨大殿變得死一般寂靜。丁雪用術法緊緊的擒住血珠,驚得眼睛定了格,身子無因的顫栗一吸。牙齒細碎的咬著。“莫聖友,你喝了‘三絕滅魂茶’”?


    莫邪伸著長長的脖子,抿著嘴,梗著頭,咽著苦酸腥臭的液體。喉節動了數次,瞪瞪眼睛,嗯了一聲。


    丁雪的呼吸變得短促,痙攣著,在夢中被驚醒似的,抖頗著嘴唇。“莫聖友,沒什麽感覺”?


    莫邪用力的揮著手,嘴裏擠出個“停”字。丁雪不說還好,這一說,莫邪胃內翻江倒海。想起滴在茶中的紅色血滴,莫邪就想吐。“丁聖友,快送我回小院,我受……不了了”。


    清澈見底的池水,珠光閃閃,蕭瑟的寒風裏,藍色的閃電劈劈的在水池間打著玉樹銀花。莫邪掃了一眼藍色電弧中的承影,細嫩的能捏出水的小臉,紅暈暈的像掛了霜了紫葡萄,看得莫邪心癢癢的。


    莫邪不敢分心,體內的毒氣像炸了鍋的油,劈劈啪啪的爆著。打了一個奇異的術指,莫邪凝坐在小池的一角,鬼異的藍色閃電無處不在。隻有這個小小的角落,能讓莫邪龜縮一隅。似乎是承影有意給莫邪留個容身之地。


    透明的凝盾,籠罩住狹小的空間。嗖,一粒長心形種子支著兩片小綠葉逃出丹海,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見鬼似的盯著莫邪。


    莫邪丹海內騰起三色霧氣,嗡的化成細細的黑色細線穿入念意穴,沿著念意四經三脈無聲運行。


    丹海上,黑紅的鬥形咬合圓盤,慢慢的旋轉著。每轉一吸嗡的放出一道紅光,跟著放出一道黑光。


    黑光盛起,一道鬥雲升上丹空,黑燦燦,亮黝黝。慢慢的在真氣彌漫的丹海上,變幻著鬼異的形狀,飄飄悠悠的,升起幾股似煙非煙、似氣非氣的黑雲,吮吸似的深吸了一聲。一縷縷細細長長的白絲從四經三脈中抽出,淙淙細流似山澗清泉,嫋嫋的扭著清明透亮的水紋,吸入黑色的鬥雲裏。


    銀絲縷縷的水紋,啪的一聲,斷了發梢似的彈出意念穴,像似在千百匹脫韁的烈馬,打了一個鞭梢,卷騰的抽入黑色鬥雲。


    鬼異的鬥雲大頭小尾的旋轉了幾吸,大頭的黑雲間黑光一閃,一小團黑晶晶的珠體,噗的一聲落入風波湧動的丹海。


    黑色鬥雲嗡鳴未減,一絲綠油油的細絲抽出念意穴。晶瑩的絲線肉眼無法分辨,卻放出指粗的綠芒,整個丹海空域掉進了綠水晶,到處泛著綠汪汪的水紋光。


    啪,綠尾跳躍,猛衝的彈出雷鳴一般的嘶音,像似春雷的尾聲,細柔的震著丹海上的狂濤。一珠黑中透著綠光的珠體,咚的落入丹海內,激起一片水霧漣漪。


    紅光四溢,丹霧裏爆開紅燦燦的光芒,像清晨的霞光,折射在萬點晶瑩明亮的露珠上,粉嫩的紅澤,紅彤彤的縈繞瑩瑩著光環,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紅光閃閃,愈來愈鮮,愈來愈亮。


    啪的一聲,留著玫瑰色的紅痕,百靈的玄音驟雨似的漫天響徹。淡淡的清清的丹海,被金鞭抽了一下。驅趕出洶湧的真氣流,刺穿根根紅線,縱橫交錯,把紅亮的丹域打的灰黑細碎。


    一滴黑紅的珠兒落下,丹海搖曳出黑暈,眨著水波粼粼的眼睛。丹海綠得如翠,亮得如玉,黑似墨,嫋嫋升騰五彩的霧氣蒙上神秘的麵紗。


    黑色鬥雲慢慢的停止旋轉,徐徐的從朵朵真氣浮雲間落下,慢慢的淡去嗡鳴,緩緩與紅色鬥雲咬合在一起,輕渺的落在涓涓細浪的丹海上,變得靜寂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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