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度的手指劃過麵前的地圖,從顯著標記的“烏蘭烏德”開始遊走,沿著湖畔一路走向東北,輕鬆掠過了業已攻克的“巴爾古堡”(羅刹的“巴爾古津堡”)和“巴翁堡”(羅刹的“巴翁托夫斯克堡”),重重敲打了一下“安城”(羅刹的安加爾斯克城堡)的位置。作為羅刹人的傑作,濟度對這些從未聽聞的要塞大度的宣布“大體”沿用原來的稱呼。


    昨天,安加爾斯克這座羅刹人在這裏最大的城堡,已經順利投降,“羅刹堡主”也已經在押送來烏蘭烏德的路上了。等到那個叫做“伊萬什麽什麽什麽”的到了,就可以找個時間將手頭上所有被俘的羅刹人頭目集中起來,嚴加審訊,而後……


    濟度想著眼下的策略、今後的步驟,他的手指不經意間終於越過了蘇武湖的東北角,卻停了下來。若是由此向東劃過去,在圖的最東邊就是呼瑪爾堡了,中間密密麻麻標識出了許多大清的軍鎮城池。


    看似頗費了一番思量之後,濟度的手指不再猶豫,而是突然猛地折向了西方,迅速滑過大大小小好幾個隻做了簡單標注的小城賽,那裏現在也已經駐紮了自己的人馬。一路向西,手指終於在那塊突兀的空白區域中停了下來。上麵,隻零星標注了兩個藍點――托木斯克、托博爾斯克!這兩個地名,濟度是從俘虜那裏得知的,也命令圖匠按照據烏蘭烏德的距離大體做了標注。


    ……軍情可貴!降人俘虜口中的情報十分重要!如果在對所有俘獲的羅刹軍管和官吏加以詳細審訊之後,到那時。這蘇武湖西邊的未知區域,就應該可以知道的更加詳盡了。還有那個莫斯科。說是要越過一片不太高的山脈……


    濟度想著,不由自主將手指滑向了地圖的西緣,輕輕點擊著。


    ……這之後,或許就可以等到朝廷的諭旨,也就清楚對那位羅斯使臣該是放、是留。或許是“送一程”?


    想到這兒,濟度猛地從地圖上抬起右手,在變成了拳頭之後,狠狠的打在了蘇武湖以西數千裏遠的空白之處!


    *


    *


    阿勃林算是明白了,對於自己來說,眼前的境遇無非是從一個看押地變換到了另一個看押地而已,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要說有區別,那就是從烏恩其的小營地。來到了烏蘭烏德,這個更像是陸軍大元帥的“定遠大將軍”的駐地,十萬大軍的司令部,或者說眼下整個貝加爾湖地區的管理中心!


    剛才在城內,一路上自己信馬由韁,烏恩其也並不加以刻意阻攔,反而是由著自己走走停停、仔細瞧看。似乎對自己,烏蘭烏德的一切都不是什麽秘密!但到了大將軍的營帳麵前。卻又不讓我立即拜見,這說明了什麽?說明清兵的確有自信,他們完全掌控了這裏。所有的一切對於我這個沙皇的使臣都不是秘密了!


    可為何不見我,還要讓我來烏蘭烏德呢?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一點――清軍無比強大?告訴我又有何用?我現在身陷囹圄,脫身不得……


    唉,不去想了,還是擔心自己在托木斯克那份豐厚的家產怎麽吧――阿勃林懊惱的在床上翻了個身,準備好好規劃一下自己資產的未來、這個“未來”現在看可是凶多吉少。貝加爾湖輕易從沙皇這裏易手。難保不遠之外的托木斯克還能是平安無事的!


    阿勃林這一翻身,懷裏的一件東西卻露出角來,差一點掉下。阿勃林急忙抓住了它,仔細查看。


    哦,這是巴伊科夫給我的委任書。好在清國人對此不感興趣,當成了一封普通的俄語書信而已,並未沒收。阿勃林百無聊賴的再一次展開了這一張被揉搓的皺皺巴巴的草紙――


    “我,全俄專製君主、沙皇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大公委任的出使中國的使者,伊萬?佩特林?費奧多爾?巴伊科夫,茲委任謝伊特庫爾?阿勃林為我的先行者,前往博格達皇帝的住所,並帶去部分禮物,以轉達沙皇和我的誠意。為此,我授權阿勃林可以在維護沙皇、維護莫斯科中央政府絕對權威的前提下,自由行動。”


    再一次看到這張紙,阿勃林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他想起了當時的一個場景,不禁莞爾。巴伊科夫作為沙皇委任的這次出使中國整個使團團隊的負責人,在寫這封委任狀的時候,表現的極為躊躇:提著鵝毛筆上上下下,半天工夫就是寫不出一個字!


    最後,還是使團裏的文書管受命,親自提筆,在巴伊科夫口述之下才完成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任務。當時巴伊科夫十分不好意思的說道:“各位尊敬的先生,實在抱歉,本人目不識丁、不會寫字。見笑、見笑,抱歉了,嗬嗬!”


    阿勃林自然是含笑應付,和所有人一樣。但狡猾的巴伊科夫忘記了一點:早些年他代表自己的老爹,在托木斯克曾和我阿勃林有過一次土地買賣。當時的地契文書,可是年輕的巴伊科夫親手而為的,字裏行間無不體現出一個狡詐商人的吝嗇貪婪與詭計多端,令我都自愧弗如!這次出使中國,你為什麽就要裝作不會寫字了呢?阿勃林當時先是百思不得其解,繼而明智的想到:他是在裝糊塗!


    阿勃林遍觀巴伊科夫使團中包括自己在內的十幾人,除了一個專門負責記錄行程的文書管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沒有什麽太高的文化。但按照莫斯科的規定,巴伊科夫出使歸來之後,有向君主提供購貨賬冊的義務。巴伊科夫既然說自己“目不識丁”,就可以在此行中國的過程中中飽私囊,大肆搜刮財務,而後將其中很小一部分上繳莫斯科國庫了。充其量再拿出他得利豐厚的很小一部分打發自己和那些隨行人員,以求買個“封口”而已!


    可事實果真就如此簡單嗎?阿勃林始終心存疑慮。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巴伊科夫如此一番做派的真正原委――為了不承擔出使萬一失敗的責任!


    如果達不成莫斯科的願望,他回到莫斯科之後,完全可以以此為借口請別人操刀代勞,去撰寫給西伯利亞衙門的出使報告。如此一來,許多說法和理由就可以模糊其詞、左右逢源了!即便上麵追查下來,對他自己有利的地方,巴伊科夫就會自圓其說。那些不利的地方,就會推脫道執筆人和具體執行著的身上了。


    就拿這封委任狀來說吧!一旦自己成功達成使命,功勞一絲一毫都少不了巴伊科夫的。但一旦由於自己的失誤沒有完成最初的目的,巴伊科夫就會借口文書管筆下有誤,他當日絕對沒有說過什麽全權委任一事,所有的責任都會被我阿勃林和那個愚蠢的文書管承擔下來!


    狡猾的巴伊科夫!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過這也沒錯,換做我也會如此的!現在整個俄羅斯上層,又有誰不是為了自己的那點利益在縱橫捭闔?又有誰是真正為了什麽國家、為了“全俄專製君主”沙皇的?再說了,這個國家又不是我們自己的,充其量是他們羅斯貴族的!我們這些布哈拉汗國人,和那些哥薩克、立陶宛、波蘭、瑞典、日耳曼人等等,都還不是因為武力和強壓才屈服於莫斯科,進而充當了他們人數不多、裝備落後的軍隊的馬前卒?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文閱史隻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文安武定喜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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