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睜開眼時,看到了天空,這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好兆頭。


    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沙灘上,向右看去,遠處水天相接,碧海長空,水清沙白;再朝左看,是一片茂密的椰林,鬱鬱蔥蔥,密密層層。通過觀察海岸線基本就能知道這是一座島嶼,而非陸地。


    天一身上還是穿著那套髒兮兮的黑色西裝,裏麵是一件領口敞開皺巴巴的黑襯衫,他的口袋裏本來就沒有東西,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重新翻了一遍,以防有螃蟹之類的動物爬進衣物中。


    沙灘上還有十餘人躺著,都還沒有醒來。天一從這些人身上感知不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他們全都是普通人,其中沒有能力者或改造人。


    天一的頭很疼,他無法記起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的,最基本的推斷應該是被人下了藥,或者是被打昏了,然後帶來此處,但問題是誰幹的。


    他集中精神,回憶並推理著:若說世上有誰能無聲無息靠近到背後將我打暈,那就是鏡臉了,不過落在這家夥手上,無非就是個死,沒理由會被送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島上來;那麽,可能是被下藥,或者……遠程麻醉彈的狙擊?這就牽涉到另一個問題,書店的行蹤是如何被人發現的?


    四月在魔都那回,鏡臉有九成可能是借助魏省的力量找到書店的。難道說魏省又一次追蹤到了我的位置,並將這情報賣給了另一個人……那麽,那個人又是誰?把我送來這座島上又是什麽意思?


    帝國方麵的人可以先排除掉,若我落在他們手上,肯定是直接扔進潮汐監獄;而其他有能力做到這種地步的勢力或個人,大多數都還不知道世上還有我這號人的存在,又豈會幹這種事?等等……難道……


    莫非我是被當成了一個普通人才會被抓來的……


    念及此處,天一又看了看沙灘上一地的人,他們的裝束迥然,男女老少皆有,膚色人種也各異,看上去很可能就是以隨機為標準從世界各地擄來的平民。


    天一自言自語道:“真是如此,那就隻能怨運氣背了……正是天下將變之時,卻被卷入了奇怪的事情。哼……也罷,反正顧問發現我失蹤後會想辦法的,我姑且看看此處究竟是在搞些什麽勾當。”


    大約過了十分鍾左右,沙灘上的人陸續醒來,他們的反應差不多,驚慌、疑惑、恐懼,還有顯而易見的頭疼。


    待這除了天一以外的十二個人全部醒來後,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把人都攢了起來,說了些安撫的話,大致上的意思就是,請大家冷靜一點,他是警察,不必擔心,先看看有沒有人受傷再說。


    天一對這個叫楊剛的男人口中蹦出的每一個字都置若罔聞,當那家夥準備自發擔任起領導者一職時,天一正在觀察周圍的那些人,和看書一樣,看人也很有意思,他們的思維方式、價值觀、性格、能力都能從非常細微的動作以及對眼前狀況的反應上體現出來。


    “有誰知道我們這是在哪兒嗎?”楊剛對眾人道。


    眾人交頭接耳了一陣,但沒有人回答他,於是他接著道:“有誰記得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嗎?”


    這時有個穿得很嘻哈的黑人小夥兒操著一口地道的街頭口音說道:“夥計,你還看不出來嗎?這一定是外星人幹的!是的,我已經留意它們好幾年了,它們可以洗掉人類的記憶,所以咱們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我敢打賭,這幫混蛋把我們抓來這裏,到了晚上就會把金屬探測器伸進我們的屁股!”


    “好吧好吧……夥計,你的觀點也可以參考,還有誰能提供比較有建設性的意見嗎?”楊剛道。


    “我有一個。”說話的男人留著絡腮胡,白人,光頭,虎背熊腰,略有些啤酒肚,壯得像頭牛,他走到楊剛麵前,故意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不屑地盯著對方:“我的意見就是,為什麽你這小子理所當然地成了領頭的。”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楊剛回道。


    光頭打斷道:“行了,我知道你這種人玩兒的花招,現在在這裏扮英雄,扮好人,當人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你早已經在發號施令了。”


    “我隻是覺得總得有人站出來做點兒什麽。”楊剛道:“先生,如果你對我有意見,或者覺得由你來問這些問題可以對大夥兒有所幫助……”


    人們聽著楊剛諸如這般的言論,沒多久就有幾名女士和兩個上班族模樣的青年表示了讚同,人群紛紛起哄著讓那光頭男別瞎搗亂。


    天一則像個局外人一樣旁觀著,對眼前發生的事情報以冷笑,心道:“人在這種未知的情況下,做的第一件事是滿足自身最基本的需求——安全。弱者需要依附強者,強者也需要利用弱者。在這種前提下,像楊剛這樣道貌岸然的姿態,要比那光頭劍拔弩張的樣子明智得多。楊剛的用詞非常狡猾,‘總得有人’、‘對大夥兒有所幫助’雲雲……把光頭放到了與整個群體對立的一方,因此爭辯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不久後,這爭論也就停止了,楊剛依然控製著場麵,他提議每個人都自我介紹一下,並說一下最後記憶所在的時間和地點。


    他自己率先道:“如剛才所說,我叫楊剛,龍郡人,是一名警察,來到這裏以前,我最後記得的事情是自己在街上執勤……”


    當這十二人逐一進行自我介紹時,站在天一側後方的一名女子拍了拍天一的肩膀,小聲喊了他一句:“先生。”


    天一略微轉過頭,低聲回道:“有何貴幹?”


    “我見過那個人……他根本不是警察。”女子用悄悄話一般的聲音說道。


    天一其實知道這事兒,隻是懶得揭穿楊剛身上的種種破綻,不過他倒是不太清楚身邊這個女人的底細,故不動聲色回道:“哦?那你為什麽特意來告訴我呢?”


    女子回道:“其他人已經先入為主地覺得他是可以依靠的好人了,剛才都幫著他說過話,隻有你一直用這種……”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用比較文雅的詞兒來形容天一看楊剛的眼神。


    天一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回道:“哦,我知道了,你覺得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公開揭穿他可能不會成功,並且會給自己造成麻煩。但又很希望能把這個信息傳達給別人,所以就先從我這個看上去不怎麽讚同他的人開始。”


    “嗯,是的。”


    天一又道;“為什麽不去告訴那位光頭先生,他都已經公開和楊剛叫板了。”


    女子回道:“以他的性格,五秒鍾不到就會把這事兒嚷嚷出來,還會直說是我告訴他的。話經他的嘴說出來,別人就更不信了。”


    天一笑了,但沒有再說話,因為此時正好輪到他做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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