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眼前的地球再次變化後,山川河嶽已無限接近於現代的樣貌。景物再次變換,他們來到了一個大型的古戰場,手持武器、身著鎧甲的士兵們廝殺在一起,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地球的第五王國,人類的王國。”天一說道:“我漫長旅途的終點……哼……亦或者,我永遠到不了終點。”


    “這些是古羅馬人嗎?”月妖問道。


    “瞧你問的問題。”天一笑道:“人就是人,地球上每一個角落的人類,都是同一個物種,我們何苦要分得那麽細致。”他微微搖頭:“如果說暗水族取各家所長,那人類簡直就是各種糟粕結合後的殘次品。人類沒有第一王國生物那種和諧共存的jing神和悠長無虞的壽命,卻像第二王國的魔神們一樣嗜好自相殘殺,科技水平至今沒有趕上第三王國的程度,卻遠比那些明顯有著外觀、種族差異的物種更喜歡劃清彼此間的界線。”他歎息道:“貓和狗都可以養在一起,人卻不行,這就是第五王國的高等智慧生物們。”


    “人類是有感情的,你的類比對象或許沒有所謂的‘罪’,但它們也同樣沒有善良,沒有道德的意識,沒有人類這樣的覺悟,更不會思考諸如此類的問題。”月妖說道。


    “你說得對,我也認可了人類。”天一說道:“或許人不是那麽完美的生物,但正因為這份不完美,他們才逐漸強大起來,在一個個王國的毀滅後脫穎而出。一個被神遺棄的種族,最終證明了自己才是這個星球的主人。”他話鋒一轉:“隻不過,這個種族確實是很難伺候啊,傳述者的工作,進展得極其不好。”


    這時,二人來到了一個廣場上空,在廣場正中的火刑柱上,綁著一個男子。看那麵目,分明就是天一。


    “看來你在那兒的傳教確實不是很順利。”月妖玩笑道,“屋大維聽不懂你的倫理哏嗎?”


    “不。我並沒有見到他們的君主,我隻是出現在了那兒,就因為跟他們人種不同,便被視為了妖魔。治安官當即下令把我綁起來燒死,他們相信這樣做能改善那年的糧食收成。”天一解釋道:“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會死。”


    廣場上,那個綁在柱子上的天一被燒成了灰燼,隨著一縷異樣黑煙飄散出去。二人周圍的景物也化成了一片漆黑,幾秒後又亮起。他們已身處於一間十字形的屋子中,屋內雜亂地堆放著各種奇怪的物件,從耕田的木犁,到石製的ri晷,從青銅的刀劍,到醃菜的醬缸。


    在這房間的一角,還放著一具棺材。棺材蓋在這時自行打開。裏麵走出來到正是天一。


    看著自己的虛幻影像,天一說道:“神灑下無數的血滴,每一滴都化為了一個生命。而我就仿佛身處那血脈的源頭,當你們離我足夠近時,我可以了解你們的構造,並且在物理層麵上給出一定的幹預。但我也不是萬能的。我不可能知道遠在千裏之外的一滴血是什麽樣的,因此我的能力範圍有限。而且我也無法了解或是幹預人類的jing神層麵。


    我隻知道。當我以人類的形式被製造出來時,我即是這世界一切罪惡的源頭。不但是源頭,還是歸宿。世間有多少個罪惡的靈魂,我就可以重生多少次,抹殺者尚可自行了斷,我卻不行。”


    聽到這裏,月妖竟從天一的語氣裏聽出了些許無奈和辛酸,她遲疑了,天一可以重生的事情早就聽其他人說起過,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天一接著說道:“如你所見,這裏是書店的雛形,其實一開始,隻是我的家而已。雖然我誕生之時,第三王國的各個文明都已滅亡,但神賦予了我‘黑se文獻’,那裏麵記錄著所有第三王國的科技,就像我常說的,體積並不能代表什麽,那一本書裏記錄的東西,可能比十萬個圖書館裏能裝的資料還多。這本書是我開展工作的重要工具,用裏麵的隻是基本可以隨心所yu地引導人類時代發展的趨勢。”


    “為什麽不用永恒核心裏的科學體係?”月妖問道。


    “因為人類和暗水族在生物層麵上的實力差距太大了,所以永恒核心那套體係中能被使用的部份很少,即便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要想推廣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天一解釋道:“黑se文獻就不同,不但知識量比永恒核心龐大得多,而且很雜,從淺顯到深奧的都有,連槍匠都能找到些低端科技並學以致用。”


    “嗯……你的比喻有點侮辱人的意思,但我姑且算聽懂了吧。”月妖回道。


    亞空間中的景物再次轉換,二人來到了一處東方古城,城市規模宏偉,城牆包磚擴築,城門六座,南北各一,東西各二;建築各成一體、交相輝映,部份建築更是飛簷翹角、雕梁畫棟,令人不禁稱奇道絕。


    天一在街上擺個攤兒,身後掛一麵大旗“算命測字”,做著無本的買賣。月妖看著那個穿著古裝的天一眉飛se舞地忽悠一名來算命的書生,忍不住輕笑起來:“你還真當過江湖騙子啊?”


    天一回道:“經過和人類這些年的接觸,我認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講道理往往是沒用的。我將真理免費傳播給統治者們,並告訴他們未來的走向,而他們的反應往往是‘你怎麽證明?’,‘這和我有關係嗎?’,‘我還能活多久?’,還有一種反應是‘把他抓起來當我的男寵’。”


    月妖撲哧一笑;“誰啊?”


    “這個話題還是不要深究了。”天一轉而說道:“總之呢,要讓人類聽話,手握真理是沒有用的,因為人類大多數都自私而愚蠢,剩下那部份聰明人,為了生存還不得不和自私愚蠢的那群打成一片。


    我總結了一下,想讓人類照你說的去做,最高效的方法就是交易。威逼和利誘才能給他們動力,欺騙則是必備的技巧。


    人類的可預測xing很強,隻不過在每個時代都會有些許的改變。我對他們的實驗至今也從未中斷過,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當熟練了以後,一切就像遊戲般。我可以坐在書店裏。等著他們上門,讓一個人去聯係另一個,預測這兩個人的反應,反複的交易、欺詐。心理暗示、看著他們在迷宮裏打轉,被自己的罪火焚盡。


    我已不是傳述者了,我成了引導者。


    人類王國,前所未有的複雜,難以言喻的矛盾。他們不會被擊垮。卻也不會去自省;總是犯同樣的錯誤,卻也不忘去反複改正;罪惡運轉著第五王國,但善良也不曾泯滅。


    我的使命還遠未完成,或許終有一天,人類王國會超越之前所有的王國,達到神都無法想象的興盛,但這肯定不是現在。所以在此以前,我得不斷推動時代的變遷。解決那些人類無法自理的難題。”


    亞空間中的地球。此刻徹底變成了現代化的社會,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天一的書店,就坐落在一條小街的街角處。


    “諸神的黃昏、劍與魔法的橫行,宗教和馬上民族的強盛、煉金術和偽科學的曇花一現。經曆了這麽多以後,我們來到了當今的世界。一個由人類自己發展起來的,科技能力頗有建樹的地球。”天一說道:“第五王國時期還很短。但發生過的事情,比之前那數億年都讓人應接不暇,也許是因為我被塑造成了人的樣子,才會由感而發吧。


    作為人,我也有感情,隻是經過了這麽多年,恐怕早已淡薄了。我總共結過三次婚,具體時間我已經記不清了,反正三次都是在公元五世紀以前,我的三任妻子沒有一個活過四十歲,那時人的壽命確實是太短暫了。


    婚姻關係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就如同基督教的誓詞中所說的‘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離’,那說的恐怕就是我了。所以三次過後,我再也沒有過合法的妻子,情人倒有過不少,其中有一些甚至能讓你這樣的美人兒都自慚形穢。”


    “切……”月妖不快地撇了撇嘴,這半誇半損的話確實也不好接。


    “不過她們終究隻是過眼雲煙,人的青chun太短暫了,再美麗的女人,在我回頭望時,都已成了白骨和塵埃。”天一說到此處,忽然停下。


    亞空間又回到了一片星空的狀態。


    “直到……你出現了。”天一說道。


    月妖睜大了眼睛,這句話讓她不知所措,話題又回到了最初的最初,她又問了那句:“喂!你想幹什麽?”


    “你與眾不同。”天一說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可以與我分享力量的人類。”


    “哈?”月妖一臉莫名的表情。


    “我的能力,不但可以看出其他能力者在當下的級別,我還可以掌握他們的能力在各個層級時的表現形式。”天一舉例道:“比如顧問的真理之線,到神級時,可以切割空間,將兩個不同的維度都連接在一起,他甚至可以在地球內部造一個與地表世界相反的鏡像世界;左道的神劋,到神級時可以將陸地斬開,重塑各大版塊,甚至是短時間內將海劈成兩半;賭蛇的能力到神級時,如果他想,可以置換地球南北極的磁xing,引發世界末ri;至於血梟,這麽說吧,如果他到了神級,可以獨自殺光其他所有神級的能力者們。”


    天一的目光落到了月妖身上:“你的能力很強,而且特殊,能力是天生的,但你作為能力者的修行還太差,你的暴走和失控就是由於能力過強而導致無法駕馭。


    就如賈維頓.哈爾那種移山填海的Ω級變種人,即使他本身的能力級別已經提升到凶級,卻仍然未能將其能力的全貌展現出來。可以想象,如果賈維頓隻是個紙級的能力者,那他身懷那種能力,就極有可能發生和你一樣的狀況。”


    月妖似乎意識到了天一所指:“你想告訴我,當我達到神級時,會變得和你一樣?”


    “不,是當你達到神級時,就具備了和我分享力量的條件。”天一回道:“你的身體在神級的境界,將擁有極限的適應xing,可以承受……”


    “嗯……嗬嗬……”月妖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打斷了天一:“所以,這就是你對我的企圖?你想讓我達到神級。然後和你一樣,成為一個引導者?”


    “是啊。”天一回道:“怎麽,你一直想要的答案。令你不太滿意?”


    “答案?”月妖重複道:“即便你說的這一切全部都是真的,我又為什麽要答應你?”她的眼中竟是悲愴和同情:“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很可憐嗎?”


    天一道:“我隻是……”


    “你隻是想找個伴兒?”月妖道。


    “你不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天一道:“我隻要知道在這個世界的某處,還存在著一個我的同類。這樣就……”


    “你不覺得這很自私嗎?讓別人和你一樣活得人不像人,同時又永生不死。”月妖又打斷了他:“還要去完成那個什麽狗屁‘神’給予的使命。”


    天一確實沒有想到對方會拒絕,他竟然露出了費解和懇求的神情:“那些使命你不用管,我一個人負責就行了。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喜歡的事。縱情享樂,你可以永遠年輕漂亮,過別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多少年都可以,這種生活哪裏人不像人了?多少人想求都……”


    “哼……說這麽多……你也是為了自己。”月妖冷笑:“你希望有一天,哪怕那天是在五百年、一千年以後也好。你希望會在某個地方,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你認識她。而她也認識你。我們也許會分享這些年來的喜怒哀樂。也許會互相冷嘲熱諷,又也許隻是一言不發,各奔前程。但對你來說,那也無妨,你隻是想在心裏有一種感覺——在這世上,自己並不孤獨。”


    天一抓著月妖的領口。把她拉近,瞪著她道:“你瘋了嗎?人類怎麽會拒絕永恒?拒絕享樂?你現在故作清高很有意思?終有一天。你會衰老,時間會摧垮你的意誌。奪走你的美貌,你想等到那時再爬到我麵前來求我嗎?我可不在乎等待,五十年也好,七十年也好,到時我絲毫不介意出現在你麵前,將你的自尊心踐踏得體無完膚!”


    月妖表現得很平靜,她依然用同情的目光回應著天一的逼視:“你擺出憤世嫉俗的叛逆姿態,用你的一套規則來取代這個社會的規則,用裸的、簡單粗暴的、悲觀至極的方式揭示真理,讓一切順其自然,安得其所。所以你把別人都當做虛偽的懦夫和廢物,但你錯了,人們圓滑守禮,隻是因為他們心懷一絲謙卑,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並不完美,承認自己會犯錯,敬畏著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環,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明白自食惡果的道理。


    我不會來求你的,永遠不會,你現在殺了我也無所謂。但如果你想來求我,就該擺出求人的樣子,不要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要求我去做什麽,仿佛你正在給一個卑微的生物提供一種無法拒絕的恩賜,我不但要接受你的交易,還應該感恩戴德。


    人類有人類的尊嚴,你也承認了自己是人類的一份子,就算你和別人不同,就算你有高高在上的資本,你也該學會應有的謙卑,否則你永遠這麽可悲,在我眼中,你就是活得人不像人。”


    天一鬆開了手,深呼吸一次,沉默了足足一分鍾,說道:“我需要另一個引導者,不止是因為我個人的願望。”他很嚴肅地說道:“還有一個理由,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取代我。”


    月妖見他似乎不像是即興表演,便接了一句:“你不是不會死嗎?”


    “我可能快要瘋了。”天一歪著頭,露出一個苦笑:“如你所說,我終究是個人。漫長的時間,已經讓我的jing神世界到達了一個很危險的境況。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一頭嘴角流著口水,隻知道吃喝拉撒的本能動物,這個星球的未來該怎麽辦?”


    “都說你是自戀了,難道地球少了你就不轉嗎?”月妖說道:“你就不能學著放手嗎?”


    “我被神創造出來,就是為了履行我的職責,如果我放棄這份職責,那我存在於世上的意義是什麽?”天一反問道。


    月妖不知該怎麽回答,聽到這句話,她就明白了,那個叫“抹殺者”的家夥為什麽會自我了結。


    “世上若是沒有蟲子,殺蟲劑就不會被發明出來,人類要是沒有手指,手套也就不分手指。如果我被創造時的目的都被我自己給否定了,那我才真有可能會立即發瘋。”天一說道。


    “都一樣,誰又能知道自己降生在世上是為什麽?難道你要說什麽生命的意義嗎?”月妖說道。


    天一冷哼一聲:“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這才是難辦的的地方。人類大多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的意義何在,但他們有著我無法享受的東西,那就是死亡。”他再次拿起了書簽:“先出去吧,關於你的事,我們以後再談。”


    月妖把手交給他:“你最好十年之內都別來煩我。”


    他笑了笑,那個平時的天一在這一刻又回來了:“再議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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