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雲山之巔躬身曆經了那一場太陽的葬禮,眼見殘陽沉湎、埋葬於晚霞青煙繚繞交織中那一番別樣遼闊的波瀾壯闊裏,太平又在即而升起的冷月華波中與心愛的情郎執手、交纏出自然生命的樂曲……這無一不使她心潮澎湃、波瀾起伏!


    那日升日落不過是自然造化間的一個交替、一場輪回。其實至眼下這時隔還不算太遠久,夜入的也還不深,但香車之內的太平卻仿佛已是薄倦。


    她的曼身往後略傾,擺了個略有懶散的姿態就此頹靠在車廂後壁,若兮的鳳眸低低斂著。


    她周身上下似乎還繚繞著俊臣的氣息,方才那些嫵媚跌生的畫麵逐一浮展連篇,又由腦海漫溯著一路落到心坎兒裏。心頭蕩滌起許多甜蜜,一些大膽的綺念,以及……不能控製的思忖著往後那一條漫漫的人生長路,應該如何走好每一步該走的路、落好每一處該落的子。


    落子無悔是最明朗的目的,但她興許是做不到的,但是她可以在不斷的浮生磨洗中摸著石頭過河淌水,在每一次日升日落、潮漲潮落間,研習這人生的大學問。


    但偏教現實不爭與心違,她才這般左左右右的思量了一會子,整個人兒卻已在不知不覺間經了盛夏裏這暖風熏熏的一吹,忽而有些昏昏欲睡。


    攀山徒徙一整日,她實在太累了!漸漸也是不由自主的,便在這周身漫溯而起的倦意之中睡意蒙生起來。


    香車之內伴著伺候的貼身侍女凝聲緘息不敢出聲,隻小心的取過一條披肩為公主敷在身上蓋好。


    也是半夢半醒的,就著這股漫溯回旋著的倦意氤氳,太平幹脆又把身子靠了一靠、閉目小憩起來……


    這是一處沒有絲毫光亮的幻似死陰之地的囹圄,與之大唐盛世的繁華醉媚形成那樣鮮明的對比!一任太平睜大了眸子屏住了呼吸四處環視,漲入眼簾的除了這一大片昏黑無邊的永夜之外什麽都不曾有!連異樣的光波也都不曾有!


    她好似身處真空,胸口有若被一記悶石死死的、抵著胸腔肺腑壓得密不透氣!抬手下意識去撫那心口,卻發現自個提不起任何力氣,又或者說她甚至隻覺自己已經脫去了人的形態,自己是這周圍不斷繆轉、撩撥的幽風一樣,合該是它們之中的一縷!


    巨大的惶恐就此無昭著的潮水一般漫溯、再漫溯,層疊肆虐、湍急澎湃,叫她隻想脫逃而又偏生脫逃無門遁形無路!她想喊想哭想大聲詰問,甚至被這氛圍逼仄的想要咆哮嘶吼……但是沒有用,全無用處,在這個不知名的鬼地方她根本就做不得任何舉措、拿捏不得任何情識變幻!


    倏然一下一股黑氣被包裹進圓形的光球裏,這光球起先還隻是黯淡的一輪如初升旭日般的浮白,之後漸耀出有若穿雲破月的萬丈金波!這波光如遊龍如長蛇一般鋒芒逼仄!就在太平下意識斂了軟眸、又發現怎麽都無法將目光錯開的同時,這光波圓球已在她近前停下,又猝地一下直衝她的麵門撲奔過去!


    就在太平下意識向後一傾、後又冷不丁定住身子的須臾,眼前這昏黑永夜已隱有熒光自頭頂投灑而下,旋即便見那一團黑氣極快的向四處渙散,遂化為一位神容豔麗、體態撩撥的妖嬈女子……


    這女子生就的玲瓏剔透、粉麵玉骨,娟秀的眉目似乎有點兒像太平自己、又好似並不太像;但那抹冶麗神韻與眉宇間訕然的輕浮,決計是與太平有著天壤之別!


    但她就好像一束盛開怒放在煉獄死陰裏的罌粟,一任周遭黑暗昏沉若許,也一絲一毫都改變不了她妖嬈豔冶的風骨一段、更移轉不得她天成鑄就的嫵媚狐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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