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懋說完,卻發現大家夥一個個神色怪異,哭笑不得,弄得他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行之,陸炳倒黴了不是才能顯出你的厲害嗎?我看陛下很快就要下旨意讓你去天津了,開海這種事情啊,還是要你唐行之啊!”


    王世懋手舞足蹈,那個得意勁兒啊,他覺得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有唐毅這麽個能幹的表弟,對了,還有妹婿!說出去比薊遼總督的老爹還要威風,還要打腰提氣。


    “不是很快,而是已經下旨了!”王世貞歎道。


    王世懋歡喜的直拍巴掌,“那可太好了,我就說陛下有識人之明啊!”


    徐渭實在是忍不住了,啐罵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麽沒心的人,陸炳可是堂堂太保,錦衣衛大都督之尊,他都壓不下來,天津那邊絕對是龍潭虎穴,我看是凶多吉少。”


    王世懋還不相信,怪叫道:“怎麽會,就算真是龍潭虎穴,我對行之也是信心十足的!”


    “難得敬美這麽看得起我啊!”


    唐毅仰天長歎,王世懋笑道:“那可不,我堅信多難你都有主意?”


    “呸,還主意呢,我連天津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唐毅抱著腦袋哀嚎,他是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不就是漕運轉海運,怎麽就會出問題?


    唐毅是百思不解,本以為得了個巡按,是嘉靖給自己的曆練,隻等著大老板滿意了,就能南下作威作福。


    可是誰想到,竟然接了一個刺蝟,上哪說理去!


    徐渭幾個也憂心忡忡,唐毅就是小團夥的靈魂。他為難大家也都不好過,七嘴八舌頭,議論了好一會兒。無奈大家都是書生出身,在京裏也隻混過翰林院清貴衙門。漫說一點消息沒有,就算有他們未必能看得明白。


    最後唐毅無奈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我就動身去天津,看看情況如何。”


    徐渭說道:“行之,我看你還是多帶的人馬,最好讓你舅舅幫忙,小心駛得萬年船。”


    唐毅深以為然點了點頭,豈止是兵變。剛剛還狠狠得罪了嚴黨,嚴世藩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不一定出什麽鬼主意,小心為上。


    唐毅一邊收拾行囊,一邊去通知朱希忠,讓他安排護衛。


    正在唐毅忙活的時候,突然外麵馬蹄作響,一騎飛至府門口,戰馬撲通倒地,把騎士摔出去好遠。雄壯的戰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看不行了。


    騎士也顧不上。咬著牙爬起身體,砰砰叩響門環。


    沒一會兒,家丁從裏麵跑出來,隻聽騎士不停喃喃說道:“唐大人,我要見唐大人!”


    家丁把他抬進了院子,唐毅眾人急匆匆趕過來,一見之下,可把唐毅嚇了一跳,這家夥不是錦衣衛的七太保周朔嗎。怎麽弄得和小鬼似的,再看看他的大腿。後背都有傷口,屁股還插著一支雕翎箭。


    唐毅可嚇壞了。忙叫人去找大夫,大家夥七手八腳把周朔送到了屋子裏,徐渭端來一大碗水,給周朔灌了下去。


    好不容易,這位七太保終於睜開了眼睛,一見唐毅,差點哭出來。


    “唐大人,總算見到你了,咱們差點就天人永別了!”周朔眼圈通紅,激動之下,不停咳嗽。


    唐毅連忙說道:“七太保,你先別著急,到底是怎麽回事,聽說天津發生了兵變,你是怎麽出來的?”


    周朔努力平靜了一下情緒,說道:“唐大人,別提了,天津亂套了,全都亂了,不隻是兵變,老百姓,漕口的幫眾,還有士紳商賈,都跟著鬧騰。大都督實在是壓不住了,才上書向陛下討要唐大人,讓你過去幫忙。誰知道送信的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大幫人攻擊錦衣衛駐地,死傷了上百兄弟,大都督萬般無奈,又派我出來找唐兄弟幫忙。這不,路上被一群亂匪攻擊,跟著我的四個兄弟都死了,要不是我皮糙肉厚,也早就死了。從早上一路跑到京師,馬都跑死了三匹啊。”


    周朔一口氣說完,由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幸好大夫趕了過來,幫著紮了幾針,周朔才平靜下來。


    唐毅幾個聽得都頭皮發麻,頭發都在炸起來了。


    按周朔所說,天津衛已經不是兵變那麽簡單了,根本就是天下大亂,按照道理,應該立刻派兵平亂,找我一個文弱書生幹什麽?難不成我還能帶兵去疆場拚殺啊!


    再說了,這事情也的確蹊蹺,開海對天津明明是一件好事情,怎麽當兵的跟著鬧,老百姓漕幫,甚至連士紳都不滿意,陸炳到底是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唐毅真想把陸大都督抓過來,好好質問他。


    天津港口,在唐毅的規劃之中,那可是北方未來的經濟和貿易的中心,地位之重要,簡直不言而喻。


    要不是看重陸炳的權勢,唐毅才不舍得把這麽大的一塊肥肉給他!怎麽好好的事情,到了你的手上,就弄得一地雞毛,你陸炳的本事哪去了?


    或許是感到了唐毅的憤怒,周朔老臉通紅,囁嚅著說道:“唐大人,天津衛的事情一言難盡。大都督也沒有辦法,才不得不找你,他說了,你要是不管,天津衛的海運不成,東南開海就更加無望,你自己看著辦!”


    好嗎,周朔直接耍賴了。


    唐毅更是氣得發瘋,隻是他還真拿陸炳沒轍。他也看出來了,陸炳在天津惹了大麻煩,如果調集各路大軍過去,就算平定了叛亂,他陸大都督的政治生命也就“遊戲結束”了,所以他才來找自己,希望用最小的代價把問題解決了。偏偏自己又不能坐視天津出問題,否則那些開海的人都有了借口,連天子腳下的天津開海都不行,要是放到了天高皇帝遠的東南,豈不是問題更多。


    到了那時候,唐毅就百口莫辯了。


    整個開海大業都會失敗。陸炳這丫的是吃定了自己!


    沉默了好一會兒,唐毅用力跺了跺腳,就算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


    “算我倒黴。立刻出發。”唐毅沒好氣地說道。


    從京營挑選了五百名精幹的騎兵,朱希忠本想親自隨著唐毅去的。不過唐毅不想把事情鬧大,拒絕了他的好意,隻是帶著周朔,傍晚動身,直接向天津衛趕去。


    剛離開京城還好,進入了天津地界,就明顯感到亂套了,大路上也沒了行人商旅。街道邊上時不時出現拿著刀槍棍棒的小股人馬。要不是唐毅他們人多勢眾,又是騎兵,這幫人保證動手了。


    越看唐毅越迷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短短的時間,天津就會亂成這個德行?


    他們急匆匆跑了兩天,總算在日落之前,趕到了天津衛,離著城門老遠,有一隊穿著飛魚服。拿著繡春刀的錦衣衛等著,見唐毅一行人趕來,他們急匆匆迎上來。


    為首的正是三太保霍建功。他急忙跳下戰馬,單膝跪地。


    “卑職拜見唐大人!”


    “別虛頭巴腦的,你的品級比我高!”唐毅一臉疲憊沒好氣說道:“城裏頭怎麽樣了?還彈壓得住?”


    霍建功尷尬地一笑,“唐大人,這兩天是消停了一些,不過他們要求談判。”


    唐毅知道這個“他們”一定非比尋常,隻是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急匆匆進了天津城,剛進入城池。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城裏麵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地上牆上,還有斑斑血跡。散發著刺鼻的味道,唐毅胃裏翻江倒海,強忍著到了錦衣衛的駐地。


    還算不錯,有不少人嚴陣以待巡視,還算平安。


    唐毅一到直接被請進了裏麵,一進大門,陸炳帶著一個年輕人恭候,見唐毅進來,陸炳死既高興又羞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大人,陸某給你添麻煩了,實在是抱歉。”


    唐毅擺擺手,“陸太保,咱們撈幹的,先把事情說明白了。”


    陸炳尷尬地點點頭,招呼著唐毅進入客廳,指了指那個年輕人,說道:“他是我的族侄,叫陸俊,你,你們或許認識。”


    唐毅臉色一沉,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就是你幫著趙旭在蘇州興風作浪,怎麽一個蘇州沒玩夠,又跑到天津來了?”


    陸俊偷偷擦了把汗,忙躬身說道:“唐大人,小的多有冒犯,還請大人贖罪,不過小的敢對天發誓,這次絕對沒有興風作浪,我是真心幫著叔父大人把事情辦好,隻是萬萬想不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實在是沒有了辦法,還請唐大人多多幫忙。”


    “過去的事情不提了,說眼下吧。”


    “是。”陸俊忙說道:“唐大人,叔父到了天津之後,整修河道碼頭,設立海運衙門,征收稅賦,小的受命籌建錢莊,一切都按部就班,十分順利……麻煩就出在十天之前,有一夥人找到了小的,他們張口說要錢莊七成的幹股,小的怎麽會答應如此無禮的要求,斷然拒絕,結果問題就來了……”


    陸俊回想起來,心有餘悸,不敢說下去,陸炳接過話頭道:“先是清理碼頭的民夫都撂挑子,我派人過去彈壓,答應給他們漲工錢,哪知道這幫人得罪進尺,說什麽不要工錢,要幹股,我一怒之下抓起了十幾個領頭的,接著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漕口的人先跟著鬧,接著地方百姓和士紳也說什麽開海影響風水,聚集了上萬人,無奈之下,調動天津三衛的世兵,誰知他們又嘩變了,逼著討要拖欠多年的軍餉……”


    唐毅麵無表情,“陸太保,顯然這些人是有組織的,你可知道誰在背後興風作浪?”


    “知道。”陸炳壓低聲音,吐出了三個字:“聞香教!”(未完待續。)


    ps:換地圖了,不太好寫,拖延到現在,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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