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官宦人家,怕是一輩子都見不到聖旨什麽模樣,就算是世家大戶,得到了聖旨之後,也寶貝的不得了,要供奉起來,享受香火。


    唐毅都想不到能拿著聖旨做什麽文章,可偏偏王悅影就做了,而且還做得理直氣壯。


    嘉靖給的賜婚聖旨隻說是擇吉日完婚,可沒說哪天是吉日,隻要人家雙方願意,哪怕立刻成親都行,外麵根本沒法置喙。


    實際上王悅影就是用這個彪悍的理由,直闖行轅,連阮鶚都沒法阻攔。小兩口見麵,王悅影嬌羞地說了經過,唐毅簡直心花怒放,沒想到這個表麵柔弱的小丫頭竟然這麽有主意,有決斷,簡直就是撿到了寶!


    唐毅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知道以後會遇到什麽困難,他真的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強大彪悍起來,相比之下,眼前的困難真的不算什麽了。


    唐毅激動地抱著媳婦轉了好幾圈,氣喘籲籲把王悅影放在了地上,小丫頭天旋地轉,狠狠地用拳頭砸唐毅的胸膛。


    “哥,發生了什麽事,憑什麽抓你?會不會有危險?”和唐毅接觸多了,王悅影也早就看出來,自己的丈夫本事大,路子野,哪怕是執掌薊遼的老爹王忬和他比起來,都差著好遠。要說唐毅會被輕易打倒,王悅影是一萬個不信的。


    但是她還想聽到唐毅親口說,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放心。


    唐毅寵溺地攬著她的肩頭,“傻丫頭,一個自以為是的笨蛋,他能奈何我嗎?不過我擔心的是他會壞了事啊!”


    王悅影聽出了話裏的擔憂,不由得揚起了小臉,關切地看著,唐毅突然嗬嗬一笑:“放心吧,我剛剛還有些擔憂,不過你來了一切就好辦了!”


    唐毅說著刷刷點點,寫好了一份清單。大步走到了門口,一回頭,從王悅影手裏拿過了聖旨,嬉笑道:“差點忘了尚方寶劍。”


    手握著聖旨。唐毅信誓旦旦,來到了跨院門口,一抬頭,隻見阮鶚正黑著一張臉,怒目而視。仿佛吃了蒼蠅一般。


    “唐毅,沒想到你豔福不淺,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姑娘來看你!”


    唐毅哈哈一笑,“阮大人,你該羨慕才是,我唐毅哪怕落難了,也有人生死相隨,不離不棄,我怕你到了倒黴的那一天。連個看你的人都沒有!”


    阮鶚氣得咬碎牙齒,冷笑道:“唐毅,老夫沒空和你鬥嘴鬥牙,我要立刻封了市舶司,把所有賬目都拿出來,好好查,我就不信,你小子能逃得出手心!”


    “隨便。”唐毅坦然笑道:“官大一級壓死人,你願意怎麽折騰,我都不管。反正出了簍子都是你的事情。我眼下就想把婚事辦好了,來,照著這份禮單,把我要的東西送來。”


    阮鶚真的迷糊了。這家夥是沒心還是太猖狂,都被囚禁了,還想結婚,下輩子吧!


    “阮大人,你可想好了,我是奉旨成婚。你要是敢阻撓,不管我唐毅下場如何,你的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你!”


    阮鶚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綠,氣得幾乎暈倒,大叫道:“好,我看你囂張到什麽時候!”


    他一邊咬著牙,一邊接過禮單,仔仔細細看了起來。阮鶚可不傻,他生怕唐毅這小子借機串供,可是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隻是一些吃穿用度的東西,並沒有什麽特別。我就不信,你小子還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樣!


    “你們去按照他的單子,把東西買來。”


    阮鶚氣呼呼離開,他說到做到,直接去了市舶司,把交易的賬目都弄了出來,仔細檢查。


    負責看管唐毅的是巡撫衙門的千戶,他沒有辦法,大人點頭了,唐毅手裏又有聖旨,隻能讓手下人去采買。


    還真別說,唐毅的清單上麵,東西可真不少,有羊、雁、清酒、白酒、紅酒、粳米、秈米、蒲葦、卷柏、嘉禾、長命縷、膠、漆、無色絲、九子墨、得香草……


    加起來差不多近百樣,基本上都是聘禮,很有講究,比如羊諧音養,就是要多生養,酒代表長長久久,膠和漆代表如膠似漆,其餘的東西也都有說法。


    拿著清單,負責采買的人忍不住感歎,不愧是有學問的人,都成了階下囚,還這麽講究!


    他們也不敢怠慢,跑了兩個多時辰,結果隻買到了三十幾樣。送到了唐毅的院子,為首的老吏陪著笑臉。


    “唐大人不是小的們不幹活,實在是東西太多,您老要多寬限幾天。”


    唐毅嗬嗬一笑,“我都被你們巡撫抓了起來,你還對我這麽客氣,真是令人意外啊!”


    誰知老吏搖搖頭,“唐大人,小的在衙門幹了大半輩子,沒別的本事,就是看人準!您老要不是成竹在胸,哪會這麽從容啊!”


    “果然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唐毅放聲大笑,摸了摸懷裏,掏出兩個金豆子,掂量了一下,扔給了老吏。


    “拿著吧。”


    “多謝大人賞賜!”


    見他得到了好處,其他人都湊了上來,嬉皮笑臉道:“唐大人,小的們也幫著您買東西,鞋底兒都磨漏了,您老也該賞賜點啊!”


    “對啊,別的不給,喜糖總該發點吧。”


    唐毅爽快的點頭,一模身上,沒有金豆子了,隻好把袖口撕開,從裏麵掏出一張銀票,足足一千兩。


    “唉,你們也不容易,拿去找錢莊把銀票換成銀子,大家平分吧。”


    這幫人一聽,眼睛都紅了,他們十來個人分一千兩,一個人能拿到一百兩,一年當差都掙不到這麽多啊,這位唐大人真大方啊!


    他們這些人一輩子升遷無望,唯一的愛好就是銀子,誰給銀子誰就是大爺,除了不能放唐毅走,不能幫著他串供之外,對唐毅簡直比祖宗還要孝順。


    唐毅就這樣住了下來,他還真把囚禁當成了日子過了。每天都拿出一份單子,讓看管他的人瘋狂采購,到了晚上,大手大腳地賞賜。


    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和王悅影兩個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弄一弄院子裏的花草,無時不刻都在秀恩愛。


    可苦了一個人,那就是海瑞!


    這位海大人古板的要死。又最重體麵,他的媳婦麵對他的時候,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哪像人家唐毅,還是未婚妻呢,卿卿我我,蜜裏調油。弄得海瑞躲在廂房,實在要出去,就先喊兩嗓子,提前給唐毅送個信兒。省得尷尬。


    如此過了五天,唐毅簡直有些樂不思蜀。


    喝著王悅影煮的小米粥,吃著醬瓜,唐毅笑道:“人都說秀色可餐,看著美女,這白粥都喝出了燒鴨子味了。”


    王悅影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吃燒鴨了,就讓他們買去唄。”


    “哈哈哈,今天不用他們買了,咱們自己去買。”


    王悅影驚得瞪大眼睛。“哥,你說今天會放了咱們?”


    “大約是吧,隻是我覺得這裏挺好的,吃喝不愁。沒有十八抬大轎,我才不出去呢!”


    王悅影隻當他說笑話,低著頭喝粥,吃完了早飯,正要收拾,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喊叫。過了一會兒,那個老吏跑了進來,臉上變顏變色。


    “唐大人,中丞大人請您過去。”


    唐毅突然嗬嗬一笑,問道:“是請我,還是提審啊?”


    老吏臉色一變,忙說道:“是請,是請大人過去!”


    “哈哈哈,既然是請,那就讓阮鶚自己過來,你去告訴他,不管是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老吏連滾帶爬,唐毅給王悅影一個眼色,她聽話地退到了裏間屋,這時候海瑞也被驚動了,他急匆匆跑過來,唐毅一擺手,讓海瑞坐下。


    “剛峰兄,稍安勿躁,一會兒請你看一出好戲。”


    正說著,房門推開,阮鶚從外麵走了進來,這位臉色鐵青,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烏紗帽的翅兒竟然一前一後,官服上竟然有好多泥土,狼狽不堪。


    一見麵,阮鶚又是尷尬,又是羞憤,愣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船隊被倭寇搶了。”


    “什麽!”


    海瑞最先拍案而起,怒吼道:“阮中丞,那可是三百多萬兩銀子啊!頂得上大明朝一年的歲入了!”


    海瑞衝到阮鶚麵前,臉對著臉,給他來了一陣吐沫雨。


    “阮中丞,數日之前,唐大人就疑心有變,還讓我們仔細調查,不許船隊離港,才幾天的功夫,你怎麽能放走了船隊,還讓倭寇給搶了!你對得起朝廷嗎?對得起東南的百姓嗎?”


    俗話說理直氣壯,哪怕阮鶚貴為巡撫,麵對著海瑞,竟然無言以對,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唐大人,當初你怎麽就不提醒我啊!”阮鶚叫苦連天。


    唐毅翻了翻眼皮,冷笑道:“阮大人,你可真會倒打一耙,試問幾天之前,我說了你會聽嗎?你隻當我是欺騙你,隻有那些人和你說的才是真的。”


    “他們沒說要劫……”


    阮鶚自覺失言,連忙閉上了嘴巴。


    唐毅何等精明,他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阮大人,記得那天我和你說的話嗎,走狗終究逃不了下湯鍋的命運,隻是沒想到,這才幾天的功夫,你就被燉了,真是令人可發一笑!”


    阮鶚又氣又惱,咆哮道:“唐毅,我還是福建巡撫!”


    “巡撫又能如何,哪怕你是尚書大學士,一樣逃脫不了棋子的命運!”唐毅無情地戳破阮鶚的虛弱本質!


    “唐毅,別忘了,你是市舶司的提舉!”阮鶚怒吼道。


    “現在想起來了,晚了!反正我是被囚禁的,出了天大的事情都和我沒關係。”唐毅輕笑道:“請神容易送神難,阮大人,有什麽事情你自己酌量著辦,我唐毅絕不踏出這個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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