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分析死者共同點的時候,其中就有一條,全都沒有兒子。


    如今又冒出了一個延子丹,茅坤如夢方醒,一切都穿起來了,胸有成竹道:“以我之見,九陽會多半是通過延子丹,引誘那些頗有家產,又求子心切的人,從他們身上榨取油水,等到油水榨幹了,或是被人識破了,他們就轉而下了毒手,製造離奇命案,用恐怖手段,威懾人心。”


    他這麽一說,大家都頻頻點頭,認可了茅坤的判斷,朱先又補充道:“鹿門先生,這些日子我也在追查九陽會的事情,那些死者的確都和九陽會有聯係,而且九陽會的實力遠遠不止如此,上至朝廷大員,勳親貴胄,下至三教九流,江湖人士,都和他們有聯係,遠的不說,前些日子大人去英國公府的時候,張溶不是說再替祖先祈福做法會嗎?負責的就是九陽會裏麵的一個長老。”朱先一邊說著,一邊敲桌子。


    說實話,他也被驚到了,天子腳下,九陽會竟然如此神通廣大,登堂入室,連國公都攀上了,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勾當,簡直觸目驚心,不敢置信!


    “若隻是斂財,結交權貴,也就罷了,隻是我擔心……”朱先沒有說下去,隻是下麵的話大家也猜得出來。


    孫可願接過話頭兒,心疾首道:“曆來作亂者,或是以血親相結,或是以結拜相結,或是以幫會相結。九陽會神秘莫測,手段狠辣,又是京畿重地,不把他們摸清楚,隻怕會遺禍無窮,恩師必須要有所作為。”


    孫可願對唐毅充滿了崇敬,認為老師無所不能,隻是其他人的心氣都不這麽高,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眼下矛頭所指,是九陽會無疑。可是九陽會到底是什麽玩意,會首是誰,內部如何運作,又有多少人信奉,京城上下,有瓜葛的人有多少……種種難題錯綜複雜,都糾纏到了一起。


    不說別人。就連陸炳都忌憚三分,光靠著唐毅一個人,若是打虎不成反被虎傷,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茅坤思索了半晌,沉吟道:“大人,老夫說句不客氣的,您能在順天府任上多久?還不是一個轉遷之階,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話雖然有些傷士氣,可身為謀士。就要給主人最安穩的選擇,唐毅已經把順天府的差事弄得有聲有色,扶正隻是時間問題。而後再從府尹平調,一切都順理成章。


    放著大好的陽關道不走。何必非走獨木橋呢!


    ”鹿門先生,您說的很對。”唐毅微微歎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外人都以為天子腳下,大邦之地,百姓該多有福氣呢!隻是真正在京城住久了,才知道光怪陸離,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前後算起來,已經有七條人命。稀裏糊塗死了,不對天下人有個交代。能成嗎?”


    唐毅說得十分動情,作為一個穿越者,唐毅多少有點偏執,或者說對自己的要求有點高,不管做什麽差事,都要當得有聲有色,要做出成績,要讓百姓記住。


    當然除了執念之外,他還有自己的算盤。京城之中,陸炳不敢惹的人真的不多,眼下看起來,無非就是嚴黨、裕王和景王,或許還有內廷的大璫。


    唐毅深知接下來的一兩年之間,正是嚴徐黨爭最關鍵的時候,而且貌似裕王和景王的鬥爭也會分出勝負。倘若是九陽會真的牽連到了某些神仙,唐毅就等於抓到了一張大牌,可以替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機遇和風險並存,唐毅權衡了再三,覺得值得冒險一試。


    工作是大家的,討論是少數人的,而決策隻能是一個人的。見唐毅態度堅決,大家也沒有什麽說的,很快統一了意見。


    隻是要調查九陽會,不能大張旗鼓,必須要有方法才行。


    “最關鍵的突破口就在延子丹上麵。”說到這裏,唐毅看了眼朱先,“怕是要您委屈一下了。”


    朱先一拍胸膛,“大人,有什麽事情隻管吩咐,我絕不含糊。”


    唐毅猶豫了一下,不好張口,朱先急得追問道:“是什麽事情,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茅坤強忍著笑,說道:“老朱,你怎麽犯糊塗了,當然是讓你去調查延子丹的來源了。”


    “怎麽調查?”


    “還能怎麽查,裝成沒兒子的,然後去求藥。”


    “可我都有三個兒子了!”朱先為難道:“鹿門兄,別的事都好說,這男子漢大丈夫,哪能說自己不成啊!”


    茅坤攤了攤手,笑道:“那你看看,這屋子裏,除了你,誰還合適?”


    還真別說,九陽會下手的對象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屋子裏老的老,小的小,隻有朱先年紀最合適,又是一副南方口音,扮成南方來的富商,一點破綻看不出來。


    說來說去,唐毅也開口了,“朱先生,為了死去的冤魂,還要順天府的蒼生百姓,您就委屈一下吧。”


    朱先苦笑道,“大人都這麽說了,不答應也不成啊!”


    幾個人商量妥當,朱先去準備不說,唐毅又把韓德旺叫來,他們連夜調出了順天府近十年的案卷。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唐毅不信九陽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留下。


    他先從幾個死者身上著手,首先就是張萬陽,他身為朱希忠的發小,多年積攢的家產相當可觀,除了自住的房舍之外,外麵還有三座宅子掛在他的名下。


    在最近兩年時間,三座宅子全都被變賣了。


    一顆延子丹五十兩,張萬陽吃了半年時間,少說要幾千兩,變賣宅子一點不奇怪,隻是九陽會那麽霸道,外人敢接手嗎?


    “查,弄清楚這些宅子都落到了誰的手裏,順藤摸瓜,給我查個水落石出!”


    唐毅一聲令下,韓德旺立刻調集精兵強將,展開了調查。


    又是十天時間過去,朱先和韓德旺一起找到了唐毅,兩個人都情緒激動,顯然是有了收獲。


    “啟稟大人,卑職調查出來了,那三處房產都落到了天王廟手裏。”韓德旺搶先說道。


    他還準備了一張地圖,放在了唐毅麵前,天王廟位於德勝門外,近些年香火越發鼎盛,好些達官顯貴都說天王廟靈驗,不惜重金,去廟裏請老佛,鎮住家宅風水氣運。


    天王廟不但接受金銀之物,還收到了許多土地饋贈,光是最近五年,天王廟名下的土地就突破了三千畝。京畿周圍的土地多少人都跟狗一樣盯著,竟然落到了天王廟手裏,可見他們手段非凡。


    而且不隻是田產,還有鋪麵、商號、倉庫等等,算起來,多達一百多處,這還僅僅是在順天府和大興、宛平兩縣登記,有據可查的,其餘還有多少,一時也說不清楚。


    聽完了韓德旺的介紹,朱先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乖乖,天王廟還真是生財有道啊!”朱先也把他的情況說了一遍……朱先化裝成南方來的客商,在張萬陽家的周圍逛了兩天,又跑到了茶館,大肆感歎,說是他和張萬陽是好朋友,得到了他的書信,說是有了能生兒子的好辦法,誰知千裏迢迢,趕到了京城,張萬陽竟然死了。


    朱先借著酒勁兒,大肆感歎,當天回到客棧,半夜三更,就有人來敲門,問他是不是想要兒子。


    果然有人來了,朱先就用事先想好的套路,說什麽張萬陽都死了,他可害怕兒子沒得到,再把命弄沒了。


    那個人拍著胸膛保證,方法絕對管用,有好些人都如願以償,抱上了大胖小子。他還許諾朱先,可以先奉送給他三丸藥,有了效果再繼續買,沒有就算了。


    “他讓你什麽時候取藥,在哪裏取藥?”


    “三天之後,天——王——廟!”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可以百分之一百確定,這個天王廟就是九陽會的一個重要據點。


    “有棗沒棗,先打三杆子!這個天王廟,務必要拿下。”唐毅果斷說道。


    朱先卻有些猶豫,“大人,我在張萬陽家周圍轉了轉,就有人找上門來,九陽會的勢力不容小覷。我擔心順天府裏麵也有他們的人,好大的一座廟,咱們這邊動手,萬一消息走漏,拿不到人不說,朝中不少達官顯貴都去天王廟降香,捅了馬蜂窩可就麻煩了。”


    唐毅深以為然,查抄這種地方,必須出其不意,以快打慢。


    “朱先生,你按照約定,去廟裏領取丹藥,要跟他們說,你有心入會,盡量拖住他們,其他的都交給我安排。”


    看得出來,京城上下,各種力量都不可靠,還在唐毅還有別的力量可以動用,他立刻修書兩封,一封送到了通州,一封送到了天津。


    三天的時間轉瞬而至,唐毅起了個早,換上便服,帶著幾個護衛,騎著小毛驢,出了德勝門。


    走出了差不多三裏多遠,前麵有一大片空地,在空地中間,有一座龐大的廟宇。


    占地不下百十畝,方方正正,建築的十分規整,寬闊的廟門對著京城的方向,從四麵八方湧來的香客爭先恐後,生怕晚了似的。


    迎著朝陽,從大路上還來了一夥人,三步一磕頭,五步一下跪,磕得頭皮都破了,跪的膝蓋都磨破了,卻如癡如醉,堅定向著廟門而去,虔誠到了癲狂的地步。


    “還真有些手段!”唐毅暗自吃驚,說道:“走,陪著我進去看看!”(未 完待續 ~^~)


    ps:  停電真麻煩,還在趕工碼下一章,估計要明天再發了,小的一定給大家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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