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經檢查過了,從鐵背的賽馬身上找到了這個。”獸醫拿出了一個布包,展開之後,托在了掌心,幾枚銀針出現在了麵前。


    唐毅沒有接,問道:“這些針有什麽玄機?”


    “回稟大人,這些針都刺在了穴位上麵,而且針是中空的,據小人猜測,裏麵應該有藥物,隻是有什麽作用,卻不好說,總而言之,針應該能讓馬跑得更快。”獸醫說完,躬身退下。


    看起來鐵背為了贏,的確是不擇手段,不但用馬尿吸引,還用毒針刺激自己的戰馬,隻是到頭來,卻弄巧成拙,狂暴的戰馬反而把他給弄傷了。


    按照高拱的意思,哪怕鐵背摔死了,也不值得同情,最好把他抓起來,嚴刑拷問,他安了什麽壞心思。高拱的提議把江東給嚇得半死,俺答的長子黃台吉由於被唐毅俘虜,名聲掃地,已經半廢了。


    俺答眾多的兒子當中,三兒子鐵背台吉算是比較出眾的,俺答也十分喜歡他。派他前來同大明賽馬,就是重視他的最好證明,隻是鐵背不但沒有替俺答爭光,反而丟盡了臉皮,還沒了半條命,


    俺答會怎麽想,可不可能借機發兵,和大明繼續開戰?


    身為兵部尚書,江東不能不擔心。


    別看唐毅弄到了阿拉伯馬,大顯神威,可是距離組成騎兵,還有一大段路程。


    從目前來看,阿拉伯馬除了振奮人心之外,沒有別的效果,九邊依舊空虛。


    決不能惹惱了俺答,可是也不能丟了大明的麵子,江東思量一番,立刻向朝廷上書,把情況原原本本告訴了內閣,請求內閣定奪。


    把奏疏送上去,江東就病倒了,老頭子畢竟年歲大了,身體也不好,二十幾天,又是喜,又是悲,加上晝夜勞頓,身體撐不住了,也是情理之中。


    唐毅很敬重這位老帥,立刻安排最好的大夫,負責診治。另外一麵,阿拉伯馬的名聲徹底打了出去,大家嫌棄阿拉伯馬,或者大食馬不夠威風,起了一個新的名字:“天馬”,沒幾天的功夫,就人盡皆知,大家紛紛把天馬看做大明的希望,滿世界的世家豪商都以能擁有一匹天馬為榮。


    大家夥不敢直接來找唐毅,可是唐毅身邊的那些人都被煩了一個遍兒。


    “哪有那麽多方便之門,給了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無數個。我可告訴你們,戰馬的事情,誰也不許疏忽,要是讓我知道了誰網開一麵,絕對不輕饒!”


    唐毅對著吳天成、戚繼美、馬棟、朱山等人說道,他必須提前打好預防針,接下來的幾年時間,是天馬能不能繁衍成功,騎兵能不能組建起來的關鍵,哪怕有一匹戰馬折損,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大意不得。


    “小站的馬場,立刻擴大三倍,從俞大猷軍中抽調五百人,把馬場嚴密保護起來,誰也不許靠近,不能讓馬跑了,更不能讓外麵人接近天馬!”


    防衛措施做好之後,唐毅又說道:“朱山,雖然你最後贏了,可是天馬太過活潑好動,性格未必適合作為戰馬,你要負責好和本地的馬結合,挑選性情溫順的馬匹作為軍中之用。”


    實際上阿拉伯馬被引進各地,也都要和當地的馬結合,才能產生更合適的後代。


    這個時候,唐毅之前的設想竟然起死回生了。


    用果園養馬,固然養不出良駒,可是卻能快速增加母馬的數量,用來繁衍後代卻是足夠了。


    唐毅盤算了一下,手上最多,最好的母馬還是蒙古馬,蒙古馬雖然體型小,可是也有眾多的優勢,同天馬結合是最好不過。


    另外從岱青手裏弄到的戰馬之中,有不少蒙古公馬,也可以用來改善本地的馬。唐毅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實驗員,把不同的東西混在一起,看看會產生什麽好玩的化學反應。既然是探索,那就玩得更過分一些。


    鐵背騎的那匹馬經曆殘酷的比賽,被匕首紮,被銀針刺,所有人都以為它必然會死去,扔在馬棚裏,沒人管它,哪知道兩天之後,這匹馬竟然自己站了起來。


    馬奴看著可憐,給了它一些草料和清水,竟然恢複了不少。唐毅帶著吳凱到馬棚查看,吳凱一眼看到了這匹馬。


    “大人,這個寶貝怎麽到您的手裏了!”


    “寶貝?我怎麽沒看出來。”唐毅不解。


    吳凱笑嘻嘻說道:“大人請看,這匹馬體質較結實,體格粗大,中軀深長,骨量充實,力氣很大,最善於負重拉車。”吳凱仔細端詳,然後說道:“大人,以小人的估計,此馬應該來源西域,身上擁有汗血寶馬的血統,隻是從鬃毛,尾巴來看,似乎是和天山馬混血了,變得更加敦實,更加耐寒,拉車的好馬,鐵背卻用它=來比賽,實在是暴殄天物,浪費了好東西。”


    吳凱一介參商出身,能殺敗各方好手,擠進決賽,全憑著對馬的熱愛,無論多麽狂躁的戰馬,到了他麵前,都會變得老實溫馴,他也能一眼看出馬的出身和本事。


    唐毅默默聽著,除了讚歎吳凱的見識高明,突然也想起了一件事情,他上輩子曾經看過報道,一匹鐵嶺挽馬能夠拉動二十噸的火車,三匹就相當於一輛卡車。在火車和內燃機車出現之前,挽馬就是最強大的運輸工具。


    說來慚愧,大明朝缺少戰馬,更缺少拉車的挽馬,在北方的馬匹多一些,也就是從馬市買來的蒙古馬,到了南方,很多馬車都是用的滇馬,那玩意耐力再好,還沒有驢子大,放到遼闊的北方,一點用處沒有。


    唐毅記得鐵嶺挽馬的血統來自俄國,而俄國重挽馬的血統有阿拉伯馬,還有西域馬……倘若真如吳凱所說,眼前這個健壯的大家夥,是西域馬和天山馬的後代,沒準可以用來培養挽馬,


    如此以來,戰馬和挽馬全都有了,鐵騎的兩個翅膀也就全了。而且挽馬比戰馬的用處更多,商業價值更大,不說別的,就是京城和天津之間,每天都有上千馬車來往,如果都換上了力量驚人的挽馬,至少能提高一倍的運力,能帶來多少收入?有了強悍的挽馬,是不是可以試著建造鐵軌馬車?運力豈止倍增!


    唐毅越想越興奮,鐵背這家夥做夢也想不到,被他視作棄子的垃圾,竟然有著比阿拉伯馬更高的價值!


    “吳凱,給你給任務,把它養好,給你升官晉爵,要是養不好,本官可不客氣!”


    吳凱小臉苦兮兮的,“大人,實不相瞞,經過了比賽,還有銀針用藥之後,這匹馬估計是再也沒法拉車了,小的……”


    “誰讓它拉車了?”唐毅道:“我是讓你幫著,把血脈延續下去,繁衍更多的後代。”


    “原來是做種馬啊!”吳凱眼前一亮,“小的明白,一定做好!”


    他湊到了近前,抱著馬兒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馬臉。


    “好好養身體啊,等以後巴巴給你找好多媳婦兒啊!”


    馬兒還以為他是好心,傻乎乎伸長了舌頭,添了吳凱滿臉口水……


    戰馬的事情,總算能告一段落,開了一個頭,接下來就能順理成章了……是不是該再找一點事情幹,嘉靖四十四年了,要是沒記錯,偉大的朱厚熜還有一年多就能回歸他爹的懷抱。再幹一件大事,老子就能王者歸來了!


    唐毅滿心想著美事,從馬場回到了小站,離著老遠,就看到了一片旌旗,還有各種牌子,鑼鼓場麵,是哪個大人物又來了?


    唐毅信步到了村子外麵,正有人等在這裏。


    “參見唐大人。”


    “起來吧。”唐毅淡淡說道:“是哪位大人的儀仗?”


    “回唐大人,是李閣老到了!”


    朝廷的閣老就三位,還是姓李的,不用問,就是李春芳了,


    小站雖然廟小,神仙可不差,四位部堂不夠,還來了一個閣老,唐毅從驢背上下來,先到家中,換了一身嶄新的官服。


    雖然李春芳不怎麽樣,誰讓人家是閣老呢,還是要尊著一些的。


    等到收拾妥當,唐毅才趕到了行轅,通稟之後,他走了進去,大帳之中還挺熱鬧,李春芳居中而坐,抱病的江東也趕來了,高拱,老爹唐慎,都在兩邊陪著。


    在中間的桌子上還供奉著聖旨,好家夥,李春芳還是欽差大臣啊!其實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不給一道聖旨,李春芳麵對未來的帝師高拱,老帥江東,功勞潑天的唐家父子,連說話的份兒都沒有。


    別人敬你是閣老,說穿了就是個青詞宰相,裝什麽大瓣蒜。


    果然李春芳還是懂事的,見唐毅來了,他主動站起,快步走過來問好。


    “行之,許久未見,真是想念啊!”


    看李春芳那個熱乎勁兒,就仿佛兩個人是多年摯友一般。唐毅滿臉堆笑,寒暄了幾句,由於有老爹在,他隻能敬陪末座。


    剛坐下來,就聽李春芳說道:“這一次賽馬大會,大展國威,甚好,甚好啊!仆代表陛下,代表內閣,向諸位有功之臣道賀。”


    李春芳說了一大堆沒營養的廢話,最後笑道:“我剛去看了鐵背台吉,他蘇醒過來,烏木兒台吉也在,他提議比試馬球,如果也不敵大明,才會徹底心服口服,老夫答應了他們……”


    唐毅的臉色突然一變,李春芳啊,你可壞了大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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