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琨權衡再三,終於點頭同意了。


    “幹了,要是不拿出點本事來,還把徐家當成麵捏的!”他殺氣騰騰說道:“告訴下麵的人,集中人手,和他們拚了!”


    徐家的人就等著這句話,哄然領命,紛紛下去動員人手,準備大幹一場。


    祠堂驟然空了,徐琨卻心裏空落落的,坐在了椅子上,兩眼發直。


    “二哥,你怕了?”徐瑛不解道。


    “唉,爹已經來信了,隻要不動到咱們兩個,那些奴才啊,親戚,隻管讓唐毅和吳時來下手,公道自在人心,他們越慘,越倒黴,就會有人不滿唐毅的行為,到時候群情激憤,老爹就能光明正大對唐毅下手,咱們這麽幹,是不是有些急躁了?”


    “不!”


    徐瑛大搖其頭,“爹想的很不錯,可他老人家畢竟幾十年沒有回來了,弄不清楚東南的情況。咱們家的田,有一大半都是人家掛靠過來的,所圖者,就是咱們家樹大根深,能罩得住。如果退了一步,把田交出去,哪怕隻有一畝,別人就會小瞧咱們,琵琶別抱,春山再畫,轉投門庭。一二十年的辛苦,也就白費了,無論如何,田不能退,人不能丟。”


    徐琨張了張嘴,他當然也不願意失去田地,“三弟,道理如此,奈何唐毅勢大,硬碰硬,我怕吃虧啊!”


    “沒事的!”徐瑛得意笑道:“哥,唐毅不過是東南經略而已,別忘了總督趙大人還是站在咱們這邊,有他幫忙,就吃不了虧!”


    總督對經略,的確不算吃虧啊!


    徐琨總算有了笑容,兄弟倆正等著呢,突然有人跑進來。


    “二少爺,三少爺,可不好了,吳時來帶著人進了華亭了,好些刁民跑到了田裏,要重新畫界線呢!”


    “好大狗膽!”


    兩個人怒火衝衝,這下子可是吳時來欺負到了門上,不拿出點真本事,還拿我們是麵捏的。


    沒有話說,他們立刻帶著七八百家丁,風風火火,殺向了外麵。


    就在縣城外麵的曠野上,兩夥人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這邊是徐家的家丁,那邊是吳時來帶著一千名士兵,後麵還跟著黑壓壓的人群,都看不到邊界。


    從人數上,吳時來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二位公子,又見麵了。”吳時來難掩輕蔑,笑著看著他們,好似再看待宰的羔羊。


    “姓吳的,別給臉不要臉,趕快把你的蝦兵蟹將帶走,不然有你的好瞧!”


    吳時來沒搭理他們,而是轉頭,看著那些百姓,大聲喝道:“聽見沒有,他們說你們是蝦兵蟹將,大家夥作何感想?”


    還用說嗎,徐家搶了他們的田,殺了他們的人,霸占了他們的妻子,還有女兒,雖然未必都是徐家人幹的,但是都打著徐家的旗號,仗著徐家的勢力,才能為所欲為,因此把賬算在徐家的頭上,一點不冤枉。


    “大人,徐家無恥,把田還給我們!”


    “青天大老爺,他們的心才黑呢。”


    “我們都活不下去了,大老爺給小的們做主啊!”


    七嘴八舌頭,聲音越來越大,徐琨和徐瑛的臉色終於變了,千夫所指的滋味並不好受,天知道這些發了瘋的百姓,會不會湧上來,把他們都給撕碎了。


    徐琨氣急敗壞,指著吳時來,怒罵道:“你身為朝廷命官,煽動亂民,你想造反不成?”


    “哈哈哈,真是笑話,他們怎麽是亂民?依本官所見,他們都是被人欺壓,有冤無處訴,有苦無處說。放任不管,才會真的造反,本官秉承皇命,牧守一方,就要為民做主,讓他們重新相信朝廷,相信公道!”


    論起嘴皮子,十個徐琨也鬥不過吳時來,被問得啞口無言。


    吳時來又對百姓說道:“按照你們告狀的順序,找到相應的地塊,本官一會兒就過去把田產都還給大家夥。”


    百姓們感動壞了,不顧地上的泥水,跪倒就磕頭。


    被人敬仰的感覺真好,吳時來閉眼睛體會了一下,立刻又恢複了猙獰,他衝著徐琨冷笑一聲,“二公子,你們徐家也派人過去,歸還土地的時候,重簽地契,你們也要簽字畫押。”


    徐瑛咬了咬牙,“姓吳的,我們不簽,你是不是就不拿走土地了?”


    “哈哈哈,簽不簽是你們的事情,本官不能不讓。而且你們要是不簽,沒準原本屬於你們家的田也都分了!”


    說完,吳時來一甩袖子,就奔著田裏殺去,留下了徐琨和徐瑛兩個,麵麵相覷,怎麽辦,動手,人數太少,不動手,田被分走了,再想弄回來,那可就難上加難了。


    “二哥,拚了吧!”


    “嗯!”徐琨點點頭,“告訴大家夥,都到田裏去,把吳時來他們給圍了。”


    徐家在華亭首屈一指,勢力龐大,一呼百諾,很快就有聞訊而來的,紛紛拿著鍬稿鋤頭,氣勢洶洶,奔了過來。


    四麵八方,到處都是徐家的人,徐琨兄弟兩個漸漸露出了笑容,有了人就有了膽子。


    他們帶領著家丁,奔著吳時來就衝了上去。


    “姓吳的,你不讓我們活,你也別想好過,鄉親們,上啊!”徐琨大聲叫道。


    徐瑛也扯著嗓子大喊,“大家夥聽著,他們要把田都拿回去,你們當不成佃戶,沒有田種了,大家能忍嗎?還不拚命嗎?”


    他們倆個叫了半天,見四周的百姓隻是遠遠看著,也覺得納悶,怎麽沒人動手啊?光是傻愣愣站著,這是怎麽回事?


    “不要害怕,去年蘇州那麽多人鬧事,朝廷又能怎麽樣,有我們撐著,天塌下來砸不到大家夥,都給我上啊!”


    他不說還好,提到了去年的事情,這些百姓互相看看,一掉頭,紛紛做鳥獸散,剩下的人少的可憐,他們看了看徐琨這邊,又瞧瞧吳時來那邊,一縮脖子,趕快跑吧!


    人都撒丫子了,就剩下徐家兄弟,傻乎乎站在當場,他們倆腦袋很方,到底是咋回事,莫非都中了邪不成?


    ……


    “鄉親們,這叫白丹桂,俗稱煙,或許有人種過了。看見沒有,這麽一小壺鼻煙,在蘇州的市麵上,就要一錢銀子,還別嫌貴,有價無市。一畝煙,曬幹了,能賣二十兩銀子,比起一畝田,足足多了七八倍!大家聽到這裏,想不想種煙發財呢?”席慕雲成功把老百姓的興趣調動起來。


    “隻要去呂宋,立刻每個人分一百畝上等好田,要是有力氣,肯幹活,再開多少,沒人管,反正呂宋荒地有的是!你們一家有多少田,七八畝算是多的吧!差了十幾倍啊,你們到呂宋種一年煙,頂得上在東南幹一百年,大家夥算算,是不是這個理兒!”


    百姓們將信將疑,紛紛蹲在地上,等著村裏頭最見多識廣,會算賬的,拿著小木棍,在地上劃來劃去,算得腦袋都炸了,的確如同席慕雲所說。


    可是不少百姓還有些遲疑,“俺們沒本錢,不會種,俺們也沒錢坐船。”


    “大家夥不用擔心,都給你們想好了,這是交通行和南洋公司共同起草的協議,你們隻要簽了字,交通行會發給每人二十兩銀子,十兩用來去呂宋安家,十兩買種子農具。條件是你們十年之內,種出來的煙草都要交給交通行代理銷售,放心,交通行會按照市價收購,決不讓大家夥吃虧。南洋公司的大海船就在港口等著,隻要簽下協議,立刻就可以上船出海,到了呂宋,就可以拿到一百畝田了。”


    還有這麽好的事情!


    在場的八成都是佃農,往上幾輩子,都沒擁有過一畝田,一下子就給一百畝,還有二十兩,天上掉餡餅啊!


    他們幸福得頭暈,“大人,出,出海很危險吧?”一個年輕佃戶,仗著膽子問道。


    席慕雲嗬嗬一笑,“本官在海上混了小十年,除了曬得黑一點,貌似還沒有別的毛病。”百姓們會心一笑。


    席慕雲又說道:“當然了,出海還是會有威脅,如果你們有三長兩短,那二十兩銀子,就算做保險,交通行會交給你們的親人。”


    年輕的佃戶低頭看了看露著腳趾頭的草鞋,二十兩銀子啊,足夠買自己五條命了,值了!


    他二話不說,第一個搶過來協議書,吭哧咬了手指頭一口,連印泥都沒用,直接按上了一個血指印。


    席慕雲深知千斤買馬骨的道理,立刻讓人帶著年輕的佃戶過去,沒有多大一會兒,再回來完全不一樣了,衝了一個澡,換上了新麻鞋,新褲子,上身穿著一件特製的馬甲,前麵寫著南洋,後麵則是墾殖,他手裏拿著兩個肉包子,咬一口,直冒油!


    其他人看著都流口水,還愣著幹什麽,簽吧,不吃虧!


    大家夥爭先恐後,生怕錯過了機會。


    簽完了協議之後,換上了新衣服,互相看著,咧嘴傻笑,掩飾不住的幸福。


    趁著吳時來和徐家鬧騰的功夫,席慕雲來了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徐家手下的佃戶多一半都給爭取過來,足有五六萬人。


    雖然距離著五十萬的目標差得很遠,可是席慕雲總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五六萬人,就能抽出五千士兵,再加上呂宋現有的人馬,一萬出頭,西班牙人就算傾巢出動,能來多少,老子什麽都不怕了!


    片刻都舍不得停留,趕快讓人帶著簽約的百姓,上船走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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