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不但文武雙全,而且還精通曲藝,丁憂期間,弄出了“宜黃腔”,傳唱一時。有人把他和周郎相提並論,說他們都是雅望非常,是儒將的典範。


    其實光是如此,還不足以評斷譚綸之才,就拿近幾年的朝局來說,唐毅和徐階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朝中官吏,比如楊繼盛、殷士儋、王世貞、殷正茂等等,全都要在兩派之間選擇,想要腳踩兩隻船,根本就玩不下去。


    可是譚綸這廝就玩了,而且還幹的非常漂亮,唐毅把他當成朋友,在兵部任職期間,把他運作到了薊遼總督的位置。


    徐階對他更是青睞有加,曆次考察,全都是上等。嘉靖賞識他,隆慶也覺得這個人不錯。都說想要麵麵討好不容易,譚綸就做到了。


    他在各種勢力之間,遊刃有餘,滑不留手,誰也拿他沒辦法,誰也不願意得罪他,相反,還要倚重譚綸。


    這其中有什麽奧妙嗎?


    其實說穿了,譚綸和當初的唐毅很相似,都是有本事,有才略,又會做人,各方大佬都想拉攏。


    隻是唐毅清楚未來走向,大膽進行了押寶,和各方撕破臉皮,一路艱難坎坷,成為朝廷新進的大佬。


    試想一下,加入唐毅采取圓滑的手段,不主動出頭,這時候說不定或是一部的侍郎,是牧守一方的督撫,總之十分顯赫,就像眼下的譚綸一般!


    誰心裏都有一杆秤,一把尺,唐毅和徐階之間的矛盾,錯綜複雜,譚綸也不敢說誰是對的,誰是錯的。索性就不摻和,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是了。


    但是譚綸萬萬想不到,局麵竟然會發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俺答從長城一線突破,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向南突襲,譚綸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孤軍深入,曆來是兵家大忌,俺答要想攻城,宣大也好,京城也罷,都會產生強烈的震動,要想搶劫,沿途富庶的地方不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何必冒風險深入數百裏呢?


    俺答不是傻瓜,隻能說他有更多的企圖。


    天津,小站!


    譚綸一下子就鎖定了大明最新,也是最大的馬場。


    他敢說,能看到這一步棋的,不止他一個,按照常理,應該調集大軍,死命保護小站,偏偏朝廷隻是各方嚴守城池,竟好似故意放俺答進來一般。


    譚綸真的怒了,他到底不是個毫無原則的官僚。


    小站馬場,那是國之重器!


    是重現漢唐盛世的希望,是蕩平草原,消滅邊患的指望!


    誰拿小站開玩笑,誰就是****!


    ****者,人人得而誅之!


    譚綸毅然選擇出兵南下,不管後果如何,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帥帳之中,譚綸一身戎裝,一手扶著桌案,一手按著劍柄,目光如劍,銳利異常。很快,戚繼光,戚繼美,楊安,馬棟紛紛進入大帳,大家按順序入座。


    戚繼光抱拳,“譚帥,如今人馬齊聚,大家夥唯您的命令是從。”


    譚綸頷首,“諸位,楊將軍,還有馬將軍,你們不是薊遼的兵丁,按理說不歸本帥管,不過大家都是為了解小站之圍,唯有把拳頭攥在一起,才能克敵製勝,本帥也就當仁不讓了!”


    楊安和馬棟一起點頭,“我等馬首是瞻!”


    “好!”


    譚綸站起身,讓人取來地圖,所有人湊在一起。


    “馬將軍,你率領騎兵,從東安,信安迂回,繞到俺答的側翼,蒙古當地守衛的鄂爾多斯部,元敬,你率領人馬,從楊村南下,正麵迎擊俺答,務必戰而勝之!楊安,你的輕騎兵速度快,火力強,搶先趕到北塘一代,接應湯克寬大軍登陸,然後你們分兵攻擊天津東北的蒙古人!”


    譚綸將大略說完之後,又仔細講解了出兵的關鍵,大家紛紛點頭,牢記在心。


    “諸公,小站百姓,力抗俺答,前後已有十日,他們用血拖住了俺答,才給了我們天賜良機,解小站之圍,重創北虜,在此一舉,拜托了!”


    譚綸深深一躬,其他眾人也一起還禮。


    交代之後,紛紛辭別,大軍滾滾南下,速度最快的還是馬棟所部。


    繞過了信安鎮之後,正好與一隊出來打草穀的蒙古兵撞在一起。蒙古人是來搶劫的,他們從來不會攜帶三天以上的糧食,如果兩天之內,搶不到東西,就會選擇下一個目標。


    而如今,他們被拖延在小站,已經整整十天,加上丙兔之前的攻擊,就是十二天。他們攜帶的肉幹早就吃光了,鄰近的村鎮也都被搶劫一空,他們不得不走得更遠。


    結果就和馬棟撞在了一起。


    “殺!”


    沒有說的,馬家軍迅速分成兩路,像是鉗子一般,猛撲蒙古人,對麵的蒙古兵差不多一千多人,他們也不甘示弱,迎了上來。


    雙方離著還有幾十步,馬棟的手下就掏出了火銃。


    槍聲響起,一大片蒙古兵應聲而落,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馬棟提著長刀,就殺了進來,砍瓜切菜一般,蒙古兵的人頭滾滾,好像是打翻了西瓜攤一樣。


    馬將軍的將士好似一群猛虎,不到半個時辰,結束戰鬥,所有蒙古騎兵一個不剩,都變成了屍體。


    馬棟看在眼裏,突然靈機一動,他挑選出一千人,換上了蒙古人的裝束,在馬背上馱著裝滿雜草的麻袋,看起來像是糧食一般不二。喜氣洋洋,向蒙古大營進發。


    喬裝改扮,馬家軍早就輕車熟路,他們甚至會唱各個部落的民歌,精通不同的腔調。


    沒有任何阻擋,輕鬆進入了軍營。


    好些蒙古士兵過來迎接,喜滋滋把麻袋接過來,不對勁啊,怎麽這麽輕?


    他們還在疑惑,雪亮的馬刀揮過,一顆顆的人頭落地,到死,都不知道死在了誰的手裏。


    偷襲得手,馬棟奮力一磕戰馬,如飛似箭,衝進了蒙古的營地,不停揮刀,不停殺戮,不停放火,每個人都打瘋了,殺紅了眼。


    隻要是蒙古兵,就別想逃過。


    蒙古人一開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很快他們憑著人數的優勢,重新集結,雙方就陷入了苦戰。馬棟砍斷了三把馬刀,死了兩匹戰馬,渾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依舊死戰不休。瘋狂的勁頭兒,讓蒙古人都咋舌。


    鄂爾多斯部的台吉們不得不向俺答求助,可惜的是俺答已經無暇顧及他們了。


    戚繼光的大軍已經壓上來。


    同馬芳和楊安的風格不一樣,戚繼光強調攻守兼備,他大量打造偏廂車,這些偏廂車上麵裝有佛朗機炮,虎蹲炮,三眼銃等等武器,儼然一個移動的炮台,上百輛偏廂車連在一起,就是一道堅不可摧的長城,可以抵禦騎兵的衝擊。


    一言以蔽之,戚繼光的人馬就是這個時代的坦克軍團,炮聲隆隆,鐵砂,開花彈,葡萄彈,猛火油,神火飛鴉……各種武器呼嘯著落到了蒙古人的頭頂,把他們打得暈頭轉向。


    蒙古騎兵不甘心挨打,他們猛烈衝擊,結果等著他們的是連綿不絕的火銃射擊。


    明軍一直不斷改進火銃,加上戚家軍近乎偏執的訓練,子彈完全就像是暴雨疾風,沒有絲毫的停頓,席卷而來。


    多少騎兵衝上來,都是死路一條。屍體堆積像是小山一般,蒙古人也發了瘋,他們不計傷亡,從正麵猛攻,同時兩旁又派出側翼,想要憑著人數的優勢,將戚家軍幹掉。


    戚繼光站在高大的元戎車上麵,虎視著戰場,目光平靜的像是海水。他對自己的部下,充滿了信心。


    蒙古人衝到了近前,他們的弓箭如同飛蝗,不斷有戚家軍倒下去,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退後,他們就像是冷漠的機器,同伴倒下去,立刻補上來,甚至連火銃射擊的節奏都沒有受到影響,一排又是一排,戰場上彌漫著單調,但是致命的聲音,每一個蒙古兵簡直膽裂魂飛。


    可是相比另一邊的戰場,他們又幸運太多了。


    楊安完成了接應任務,立刻馬不停蹄,向著蒙古人殺來,他曾經聽唐毅提到過大名鼎鼎的曼古歹戰術,就大感興趣。


    他覺得完全可以用蒙古人的辦法,去對付蒙古人,他的部下配備三杆火銃,攻擊的時候,先用射程最遠的射擊對手,等到蒙古人衝上來,他們掉頭就跑,等到距離差不多的時候,再用短火銃射擊。


    在馬上用火銃,比起射箭簡單多了,就看到蒙古騎兵像是下餃子一樣,不斷落下,楊安就像是一塊討厭的狗皮膏藥,甩不開,躲不過。


    你往後退,他們又追了上來,狠狠撕咬一口,一來二去,差不多一千五百多騎兵被幹掉。


    蒙古人隻好調來兩個萬人隊,應付楊安。


    這時候楊安總算是收起了玩心,讓弟兄們結陣對敵,他們不但玩火銃厲害,還有五百名身長力大的擲彈兵,一顆顆重達一斤的彈丸,不斷在蒙古人中間炸開,每一次都會帶走好幾條生命。


    他們打得熱鬧,有一個人卻氣得鼻子都歪了,湯克寬破口大罵,這幫小兔崽子,仗著你們有馬騎,就把老前輩扔在了後麵,當老夫沒用嗎?


    總算趕到了,立刻結成戰陣,以長槍兵開路,火銃手緊緊跟隨,宛如一支鐵拳,砸進了蒙古人的隊伍當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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