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要把焦美人放在自己府上,唐毅腦袋都炸了,陛下啊,咱能靠譜兒?33??點不!


    “那可是龍種啊,放在臣的府上,算什麽事?”


    “那可怎麽辦?”隆慶苦惱道:“除了唐師傅,朕誰也不信,尤其是這皇宮大內,是萬萬不能住的,朕,朕信得過你!”


    唐毅兩手一攤,“陛下信得過,天下人那裏又如何交代?”


    “如何是好啊,朕唯一的骨血,可不能有絲毫的差池。”隆慶快急哭了。


    唐毅沉思一下,說道:“陛下,要不這樣,讓焦美人去住西苑吧,然後調一批剛進宮的太監宮女去照料看護。”


    西苑,就是嘉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隆慶登基之後,就搬回來大內,不過西苑的樓台殿宇還都在,住起來也舒服。


    “好,就這麽辦了!”隆慶點頭,“唐師傅,朕,朕也想時常去西苑看看,焦美人萬萬不能有差池。萬一,朕沒福氣,大明的江山就,就要靠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被身邊最親近的人背叛,養了十年的太子可能是別人的,偏偏又不能聲張,鬧得天下皆知。隆慶承受的壓力遠比想象中來的大,悲傷憤怒,身體到了崩潰的邊緣,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了。


    “陛下,臣以為不妨您也暫時搬入西苑,住一段時間。”


    “朕也去西苑?”隆慶十分驚訝,自從嘉靖避居西苑,怠慢政務,皇帝沒事往西苑跑,都會被禦史言官彈劾,更遑論住到西苑,隻怕非議更多。


    但是去西苑也有好處,一來可以散心,西苑不像大內那麽壓抑,登山玩水,西苑景致非比尋常,有助於隆慶恢複身體;二來,大內鬧出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安全,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狗急跳牆,不得不防。


    “師傅,朕自然願意,可是百官反對,那又該如何?”


    唐毅淡淡一笑,“臣自會去對付,陛下什麽都不用擔心,好好調養身體。臣已經讓人去請李太醫,再有臣和高閣老會隨時探望陛下,請陛下放心吧!”


    隆慶終於露出了笑容,“唐師傅回來了,朕果然能睡安穩覺了。”


    一番談話,隆慶已經透支了體力,躺在龍床上麵,酣然入夢,嘴角上揚,帶著淡淡的微笑……轉過天,唐毅就親自陪著隆慶去西苑散步,走了一個多時辰,隆慶突然下旨,宣布聖駕搬到西苑,弄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唐毅叫來了陸繹,讓他安排最可靠的人手,把西苑保護起來,嚴防任何人傷害陛下。當天下午,有了半年身孕的焦美人搬進了西苑,隆慶滿心歡喜,竟然親自迎接,說了好多的話,讓焦美人隻管放心養胎。


    ……


    “高閣老,內閣的任務要調整一下。”


    唐毅見到了高拱之後,第一句就開門見山。


    “怎麽調整?”


    “陳閣老剛剛送來了辭呈,說他身體不適,難以承擔繁重的政務,我以為可以準許陳閣老的辭呈。”


    陳以勤是個敦厚的君子,為人方正,奈何他是詞臣出身,處理政務的本事平平,以往仰仗著是隆慶的講師,才入了內閣,如今已經幹了五年閣老,不算太短,他退下去,再正常不過了。


    “陳鬆穀教導陛下十年,功勞不小,老夫以為當給予足夠優待。”


    “嗯,賜陳閣老少師太子太師銜,派遣錦衣衛護送還鄉。同時保留陳閣老專折奏事的權力,有什麽事情,可以呈交內閣,也可以直接送到陛下那裏。”


    “如此很好。”高拱欣然道:“唐閣老,下麵內閣是不是還要補充人手?”


    “沒錯,我準備讓吏部尚書殷士儋入閣。”


    高拱臉色有些不好看,殷士儋是當初裕王府的講官不假,可是他與高拱的理念不合,執掌吏部以來,就和高拱齟齬不斷。如今他入閣了,豈不是說,走了一個盟友,多了一個對頭。高胡子哪能高興得起來。


    不過更讓高拱關心的是下一步的內閣分工,殷士儋入閣之後,分管戶部,主要負責田賦戶口,原本負責這一塊的張居正被調任,負責六科十三道,監察體係,原本分管軍務的唐汝楫接掌人事,趙貞吉年紀大了,不在分管具體事務,以備谘詢。


    五六年來,內閣運作越發成熟,閣老之間的分工也漸漸成型,首輔總攬大局,次輔執掌人事大權,三輔監察,財稅事務繁重,由兩位閣老擔任,再有一位主張軍務的,最後剩下的一位是救火隊員,哪裏有需要,就去哪裏。


    高拱聽著唐毅的分派,臉色更難看了。


    乖乖,老夫可是排名第二的次輔,你讓我執掌軍務,莫非要架空老夫?


    “中玄公,以後就由你主持內閣運作,同時兼掌軍務,雖然事務多了一點,好在北方不用打仗,一些疥癬之疾算不得什麽,能者多勞嗎!”


    “等等!”高拱愣住了,“唐閣老,老夫是不是聽錯了,往後你幹什麽?”


    “我?”唐毅道:“小弟負責批紅!”


    神馬!


    高拱差點嚇得趴下,批紅啊,那不是內廷的權力嗎?唐毅難不成要去司禮監掌印?想到這裏,高拱下意識的惡寒。


    見他臉色不善,唐毅也知道他想的是什麽,咳嗽了兩聲,“是這樣的,陛下以為太祖高皇帝明令,宦官不得幹政。而司禮監批紅之權,乃是宣宗皇帝時候,才賦予司禮監的。為了恢複祖製,批紅之權,暫時由內閣首輔代陛下執行,遇到重要政務,由首輔奏請陛下頒行。”


    唐毅解釋了一大堆,還把祖製搬出來,可是高胡子一點沒聽進去。他腦子裏隻剩下兩個字:相權!


    翻開曆史就會發現,丞相一職,從漢唐以來,不斷被削弱,分成三省,互相牽製,到了宋代,幹脆不設三省長官,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行宰相職權,又設置參知政事為副相,分割製衡,再到明初,幹脆罷了宰相。


    雖然經過曆代大臣的努力,內閣權柄日甚一日,奈何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加之司禮監享有批紅之權,實則相權被分成了兩部分,由內閣和司禮監共同享有。而司禮監近水樓台,往往掌印大太監要比首輔還威風,隻是近幾十年,首輔一個比一個生猛,內廷才被壓了下去。


    假如趕上一個弱勢的首輔,或者強勢的掌印,沒準風向就會變了。


    萬萬想不到,批紅之權,竟然會交給唐毅,那豈不是說相權完完整整恢複了?討厭的閹豎再也別想幹涉朝政,多少文臣夢寐以求的事情,就這麽悄無聲息達到了?


    高拱簡直不敢相信,“唐閣老,你不是說笑話吧?”


    “中玄公,我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還要請老兄高抬貴手,有什麽事情你們商量就算了,我隻管批‘可’就行了。”


    唐毅說得輕鬆,可是背後的信息含量實在是太大了,弄得高胡子出去的時候,還暈乎乎的,差點撞了南牆,等回到了值房,坐了好半天,高拱才品出一些味道,這次的調動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首先是隆慶遷居西苑,等於是把李妃給晾在了一邊,內閣調整分工,張居正分管監察,誰不知道,六科十三道的禦史都不怎麽看得起張居正,加上他推行清丈田畝,得罪了一大幫人,短期內別想擺平科道,搞不好還會被下屬給翻了盤,有他享受的。


    最致命的還是批紅大權落到了唐毅手裏,司禮監徹底廢掉了,馮保雖然還管著東廠,但是想要興風作浪,甚至假傳聖旨,那是想也別想了。


    三個淩厲的殺招,就把鐵三角給打得七零八落,狼狽不堪。論起權謀手段,唐毅的確是高人一等。


    放在平時,隨便調整內閣分工,拿到批紅大權,都是要遭到強烈的反噬,可眼下隆慶對李妃馮保,還有幫著他們說話的張居正厭惡到了極點,自然不會反對,而他們呢,有心中有鬼,隻能眼睜睜看著大權旁落,不敢拚死相爭。


    “真不愧是唐行之,下手就是夠狠!”張居正臉色鐵青,從大權在握的財相,變成監察相,麵對著一幫趙貞吉帶出來的人,再加上又臭又硬的左都禦史葛守禮,等於是落到了虎狼窩子。


    張居正擔憂的還不止這些,唐毅出手了,是不是代表著他已經嗅到了什麽味道?一想到要和唐毅對戰,張居正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書房裏,煩躁地走來走去。


    正在這時候,師爺塗芳從外麵走了進來,這位本來是徐階的幕僚,老徐倒台之後,就投靠了張居正,也跟了他五年時間。


    “相爺,這是馮公公派人送來的消息,他向閣老問策,眼下批紅大權落到了唐毅手裏,他是惶惶不可終日。”


    張居正哼了一聲,不屑道:“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嘴上說著,張居正還是接過了書信,飛速瀏覽一下,情況的確越發糟糕了。李妃和馮保的勢力都在宮中,西苑根本沒有他們的人,隆慶在控製之外,連魚死網破的籌碼都沒有,他們實在是窮途末路了。


    張居正眯縫著眼睛,過了許久,突然提起筆,在書信後麵刷刷點點,寫了一行字。


    “告訴他們,照著上麵的做,還有一線生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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