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沉沉的,很低很暗,似乎下一秒便會整個壓下,灑下瓢潑大雨。


    冷旭已經出落成一位翩翩少年,十幾年轉瞬而已。


    他那淨白的臉龐上那對秀氣的眉梢微微蹙起,望著天空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麽,到底忘了什麽呢?


    “函哥哥,函哥哥……”門外傳來清脆如輕靈夜鶯一般的美麗聲音。


    冷旭,哦,不,現在應該稱之為王函。


    他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兒有著一道拱門,拱門旁邊綠茵圍繞,還有數隻鮮花盛開,顯示著此刻春日昂揚的勃勃生機。


    亭亭玉立的少女巧笑盼兮,一雙玉手藏於身後,將小腦袋偷偷伸出拱門偷偷觀望著裏麵的動靜,那雙好奇的大眼睛總是給人一種明媚陽光的感覺。


    王函在聽到聲音的時候便知道是這少女來了,他輕笑道:“玉兒,躲那幹什麽?你不是找函哥哥有事嗎?”


    少女的名字喚作秦玉……


    事實總是無常的,快樂與美好是那麽真實的時候,恐怖與現實降臨了。


    官匪勾結,官商一路,有權有勢必然有錢有力,在如此一個時代必然需要人做出一定的成就,這樣一個時代雖不是弱肉強食卻也與之無異。


    王家,一代江浙賈商世家,雖不算富可敵國也可算是一代名門望族,卻因為那短短幾句的妄語而招來殺身之禍。


    當皇榜貼出之時,所有人都嚇住了。


    “……王家之子王函意圖不軌,欲要淫辱相國之女,其罪可株,其父母管教不嚴,子之過,父母亦有罪,通判死罪……”


    相國之女何人?便是那秦家少女秦玉,一個自小便與王函打鬧在一起,可謂是青梅竹馬,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女在她十四歲的時候……


    事情發生地很突然,王函沒有準備,王函的父母更加不明所以,父母喊冤,王函卻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對,他當場給父母跪了下去,大聲呼道:“爹,娘,是孩子不孝,是孩兒一時鬼迷心竅,是孩兒對不起你們……”


    父母二人一齊與王函相擁同泣。


    刑場之上,劊子手手拿明亮大刀,屹立在王函與其父母身側,隻待命令一下立刻行刑。


    “午時三刻已到,斬!”一聲洪亮的聲音從邢台對麵的高貴座椅之上響起。


    啪嗒一聲一個寫著鮮紅“斬”字的令箭掉落在地。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略帶沙啞的女聲尖叫出聲,聲音有點熟悉。


    座椅之上的身穿雲鶴官服的男子雙眼一瞪,腦門流出汗滴,緊握座椅扶手的雙手顫抖了一下,轉而喝道:“斬!”


    三個劊子手同時將插於王函以及其父母身後的名牌摘下,舉起大刀,在午日的陽光之下明晃晃地十分耀眼。


    “不!”一聲悲呼之後,少女滿臉蒼白地仰倒向後方。


    王函閉上了雙眼,看與不看都已然知曉,都怪自己,早知如此為何還要與這等達官貴人之後有這般牽連……


    爹,娘,孩兒不孝……


    哢擦——


    滾滾頭顱沾滿鮮血滾落在地。


    一股鮮熱的鮮血噴射往滿是白雲的天空。


    轟——一閃雷霆從天空落下,灑灑風雨陡然出現。


    呼呼,嘩嘩……


    “斬!”轟——


    劊子手舉起大刀,正準備砍下,一閃雷霆直接劈中他的身體,動作停止,身子向後倒去。


    一縷幽魂在空中飄蕩,那幽綠的模糊身影的輪廓與地麵之上的已經人頭兩分的王函有些相似。


    一筆濃重的黑墨霎時間塗抹了上去,將整個風雨席卷的世界染成黑洞色彩。


    一道道早已被忘卻的記憶出現在冷旭的腦海之中,王函是誰?王函亦同樣是他,他是冷旭,剛剛那不過一個夢幻現實的夢境而已。


    但是真的隻是夢境嗎?那十六年還曆曆在目,秦玉的可愛容顏仍然在腦海中回蕩。


    情感……


    不是說販賣就可以販賣的,不是說交換就可以交換的,那為何“至”還與我進行這樣的交易,那些愛,那些痛,那些刻骨銘心,我都已經尋回,那我失去的那些又有何意義……


    冷旭不禁自問,黑暗的空間裏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他的眼前再次劃過他那一生一世,那不是夢幻的十六年,而是現實的二十三年。


    出生,全家歡愉,成長,全家動員。


    一生幸福美滿,有著父母雙親,有著伯叔姑嬸,有著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三世同堂。


    時過境遷,年邁的老人離去了,伯叔姑嬸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孩兒,一家人相聚之時不過那一年到頭的年夜飯。


    冷旭長大了,與淩凝嫣一起長大了,相同的年齡,相同的記憶,相鄰的房屋,一起相伴直到小學四年級。


    淩凝嫣搬家了,相離之時,男孩女孩相擁在一起都不想離開對方,想必當時他們還有著約定,那是兒時的約定——“我長大要嫁給你。”“好,我長大就娶你。”


    這也許是兒時的戲言,卻不一定不會深深埋藏在兩個不過十三歲的孩童的內心深處。


    淩凝嫣的搬離也預示著她要轉學。


    兩年很快,初一了,對於女方而言變化是很快的,女孩子的發育總是比男孩要快,成熟也比男孩要早。


    而在初一之時,兩人相遇了,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這也許便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可是兩人沒有相認,在淩凝嫣的眼中自己兒時便很喜歡的男孩為何會是這般樣子,本來很是期待卻換來無盡的失望。


    兩年,說不長卻又很是漫長。


    在冷旭的眼中,淩凝嫣同樣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


    於是乎,兩人如同普通同學一般,變成了不怎麽說話的同學。


    女孩變化很大,淩凝嫣作為一個從兒時便已經出落得碧水清泉一般的美少女,此刻更是成為了他們班級乃至學校級別的美人。


    男孩總是生長很慢,冷旭那時的身高連一米五都沒到,個子小小地,總是仰望著淩凝嫣。


    運動會,這是一個轉擇點。


    天上飄著朦朦小雨,路有點滑,可是比賽不可能結束。


    作為個子比較小的男生,冷旭沒有參加,作為班花級的淩凝嫣定然參加了,而且有著很多人為她呐喊助威。


    在所有人都看著淩凝嫣衝過終點的時候,冷旭很少擔心,他以他那瘦小的身軀衝向了跑到,在那終點等待著淩凝嫣的到來。


    最了解淩凝嫣的果然還是與淩凝嫣一起長大的冷旭。


    在奔跑了八百米之後淩凝嫣已經脫力,她其實並不是一個運動健將,但是她不願意拒絕同學們的要求,她選擇了參加比賽,在當初冷旭第一次站起來反對,但是她還是決定參加,在她的心中是這麽認為的,你冷旭難道還認為我是以前那個一直跟在你身後的小女孩嗎?我都已經長得比你高了!


    在那最後一秒鍾,她倒了下去,本來準備接受那堅硬的地板的,沒想到卻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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