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君回到了多多的公寓裏,多多不在家,冰箱裏放滿了吃的,冰箱門上還貼了一個便簽條,意思是讓她晚上自己做吃的,多多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其實她也習慣了一個人吃晚飯,一個人看電視,不停地換台,不停地換躺在沙發上的姿勢,好像怎樣都不夠,不夠舒適,不夠。


    時光裏,總是缺了那麽一塊。


    像是被天狗咬了個缺口的月亮,總是殘缺。


    她煎了一個荷包蛋,從冰箱裏找出了一條鯽魚,一塊豆腐,一盒小青菜,不如,做鯽魚豆腐湯來溫暖的胃。


    鯽魚豆腐湯,很適合在孤單的時候喝。


    在心很靜的時候,喝掉它。


    有堅硬的刺,有柔軟潤滑的豆腐。


    小心從嘴旁挑剔出細細的刺來,總是開心的事,沒有被刺到,還喝了這麽鮮美的湯。


    又堅硬又柔軟,這碗湯,多像她的性格。


    曼君想如果人多話多,倒容易被刺傷了,也許,寂寥的時候,喝一碗鯽魚豆腐湯,淡淡的白色的湯,有柔有剛,很沉靜的美好。


    電視裏都在放著肥皂劇,長長的,賺人眼淚的,煽情的一塌糊塗,電視劇裏,女主為男主死了,男主終身不娶直至老死,臨死時,回憶裏的畫麵,都是女主年輕時歡笑著漂亮的眼神和笑容,明明都死去了幾十年了,卻記憶裏依舊年輕貌美。


    於是那一幕就定格在一個垂垂老矣鶴發雞皮的男人懷念著年輕時的心上人,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她抱著一個小瓷碗,碗裏都是黑色的芝麻糊,她大勺大勺往嘴裏送著芝麻糊,嘴唇上粘著芝麻糊,她念叨著:“根本都是假的,騙小孩子,脫離實際,可笑的劇情,一點也不感人,我保證那個男人之後娶了三妻六妾......”


    說著,卻哭了出來。


    明明是劇情虛假,為什麽,還會感動哭出了聲音。


    因為她曾經也天真的相信,會有一個美好的童話,會有一個王子,會等她,會帶著她在城堡裏過著無爭無擾的生活。


    她握著筆,在便簽紙上寫了五個字:沒有小王子。


    傍晚的時候,買來一堆報紙,握著一隻紅筆一個個的圈畫,上麵都是一些招聘信息,什麽工作都有,還有日薪一千的,真真假假,她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把那些靠譜一點的公司地址和電話都記錄在一個小冊子上,她對著鏡子,深呼吸一口氣,左手拿著記滿了招聘信息的小冊子,鼓勵著自己說:“明天開始,又將過上找工作的生活,加油加油,穿厚鞋底的鞋子,就算磨平了鞋底,我也要找一份讓自己滿意的工作!嗯,阮曼君最堅強!”


    習慣身邊攜帶著一個小冊子和一隻藍色墨水的鋼筆,那種純藍色的墨水,寫出的字,看著很舒服,沒有黑色那麽的暗,陽光下,藍色的字跡泛著和天空一樣的澄澈光芒。


    也許多多晚上也不會回來了,多多是那樣妖精般的女子,熱情而奔放,話有時極少有時極多,愛抽煙,也有輕微的暈煙。


    她見過多多暈煙的樣子,靠在沙發上,久久不說話,手遮在額間,昏昏沉沉。


    她說那是紙迷金醉。


    多多說那是欲仙欲死。


    曼君換上一件白色純棉的睡衣,衣領上有四朵刺繡的精致小花,她手撫摸著小花,想起她小時候母親在漁船昏暗的燈火中,為她做一雙鞋,鞋麵上繡著的一朵紅花綠葉。


    那將是獨一無二的一雙鞋。


    此後,再也遇不到那樣充滿溫情的鞋子。


    她把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然後才進了被子裏,依然冷,奇怪的是,此時的上海,並沒有冷到這個地步,可是她,卻一片冷。


    很安靜,多多不在,這套公寓裏,就隻有她,肥皂劇關掉了,不想看,統統是假的。還不如早點入睡,做個美夢。


    隱約中,周圍好像都是淡淡的木香,究竟是自己的嗅覺出了狀況,還是那個家夥把味道遺留在了她某件物品上,否則怎麽會被窩裏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呢。


    心裏很靜,可是忽然想起了他。


    若即若離的木香裏,她閉上眼睛都是他的臉,那張亦正亦邪的麵孔,似乎總是在和她做對,於她為敵,盡管他笑起來的樣子,並沒有那麽可惡。


    在路口遇見他時,她問他難道和馮伯文不是一樣的嗎?他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男人都一樣,如果知道答案會令女人不悅,那麽就不答,保持沉默。


    她期望他會堅定地說他和馮伯文根本不一樣,他會專情他不會辜負。


    他不敢回答,那是因為他怯弱了,他害怕會承擔,她自嘲地笑,他以為她會要他買單為那一夜負責嗎?其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清晨過後,各自忘掉。


    他的胸膛很結實很溫暖,靠在那裏,很有安全感,還有他低低回轉的吻,像是被濃濃的情意裹繞了一次,那些吻的味道,依然記得。


    甚至他掌心裏的略略粗糙和雪茄的香氣,都沒能忘記。


    他覆在她身上,錯落迷迭,究竟是對他已生了情感,還是僅僅一場寂寞的慰藉。


    想到後來,頭有些疼,她告訴自己,不管是否對他有過短暫的喜歡,但明知他是不可去愛的人,理智考慮,不能再陷入第二次差距太大的戀情,那是自尋死路。


    清晨的光灑在了麵龐上,微微有些熱和刺眼,她醒來,才發現一覺睡到了九點,怎麽這麽貪睡呢,失業了反而變懶散了起來,這樣下去可真要墮落了。


    她迅速梳洗完畢,穿上一雙簡單的白色球鞋,找工作可不是個輕巧活,要穿舒適耐長時間走路的鞋子才行。她拿著一個大麵包,帶著小冊子就出了門。


    多多還沒有回來,曼君適應了多多這樣夜不歸宿的現象,如果哪天多多夜裏準時回來,那麽多多一定是失戀了。


    對呀,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這樣,每晚都不舍得離開男友的住處,又不願搬到一處住,太近了,每天吃喝拉撒麵對麵,反而又少了點朦朧的韻味。


    口袋裏僅僅還有幾百塊錢,她想這麽長時間都是吃住都依賴著多多,拿了第一筆工資,雖然隻做了半個月就被解雇了,她仍想給多多買點什麽。


    手中的大麵包還沒有來得及吃,路邊癱坐著一個可憐的乞丐,衣衫襤褸,右腿是截肢的,是身有殘疾的人,她動了惻隱之心。蹲下身,將麵包分了一半給對方,摸摸口袋的錢,本來是留有一張給多多買禮物的,她想想放進了乞丐的手中,多多什麽都不缺,可是這個乞丐多可憐。


    她低頭想,也許這個世界上比她不幸的人還很多,但那些人都頑強地活著,她為什麽不能呢。


    也許是做了一件很小的好事,真的會有好報,她找工作非常的順利,是一家廣告傳媒公司的接待前台,她那讓人看著舒服的外表起到了有效的作用。


    工資和待遇都不錯,同事看起來也都是很好相處的樣子,她第二天就可以正式上班,並要求要化淡妝,要穿職業裝。


    她歡喜地去買一些常用的化妝品,粉底液,口紅,眉筆。


    好久都沒有化妝了,素麵朝天是一種美,但淡妝輕描看起來也不錯呀。


    曼君天真的樣子,她根本都沒有想到,這將是一場噩夢的開始,一個布滿了陰謀的網在無聲中向她撒開,她簡直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甕中之物。


    如果不是發生了後來的那些事,她也不會放下了全部的顧忌和包袱去了佟卓堯的身邊,經曆了那些生死患難,原來真正可以陪她走過艱難的人,隻有他。


    她去了那家店,積木拚圖已被人買走了,店主還說那個拚圖昨天還讓兩個男人爭得打了一架。


    她沒有聽進去,歡喜之後,又有了失落,她沒有買回那個拚圖。


    佟卓堯發現自己竟然會因為幾天沒有看到那個女人而心神不定了。偌大的辦公室裏,他坐在沙發上,來來回回不安神地走動,總像是少了點什麽,具體少在那裏卻怎麽也不清楚。


    吩咐季東去查那天買走積木拚圖的男人,不管怎麽樣,他都要盡力哪怕是出高價也要買回那個拚圖,他想起她那般喜愛的樣子,一定是和她的記憶有關。


    他也這樣的喜歡過一個很簡單的小物件,比如,第一本漫畫書,那是他最愛的小冊子,即使後來他長大了,有著堅定可以擔當的高大外表,但他依然懷戀那本漫畫書。


    母親叮囑了他一些話語,公司的事自是要細細向母親說說,要讓母親放心,他會好好經營父親留下來的企業,不會玩物喪誌,不會像三年前那次事情,為了一個女人,差點毀了自己的公司。


    誰沒有經曆過愛情裏的悲歡離合?誰沒有被愛情歡愉過,然後傷害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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