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這時候服務員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盆湯過來, 林燕羽索性豁出去,一轉身, 小姑娘不及躲閃,湯盆一傾, 灑了好些湯汁在林燕羽手上,熱湯接觸皮膚,手上頓時紅了一片。林燕羽強忍著劇痛,吸了口氣。


    眼看著嬌嫩的皮膚被燙的要起皰似地,所有不快的情緒頓時拋諸腦後,秦雋緊張的抓起林燕羽的手,心疼的問:“疼不疼?”林燕羽不及答話, 秦雋責怪服務員:“你怎麽回事啊, 眼睛長哪兒去了?”


    服務員小姑娘早就嚇傻了,被他這麽一訓斥,更是說不出話來,哆嗦道:“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


    她知道這一桌都是得罪不起的貴客,失業還是小事,萬一他們要罰她,那可就……她在這裏當了兩年服務員,見識過有錢人因為嫌服務員伺候不周,而讓服務員罰跪的,也有挨打的, 總之得罪了他們,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今天這群人,聽領班說都是高幹子弟,服務員小姑娘從心裏害怕,她聽別人說過,比起那些粗俗不堪的暴發戶,這些平常看起來斯文有禮、其實橫行霸道在骨子裏的人,一旦被觸怒了會更可怕,他們折磨人的手段不是簡單的一個狠字,而是變態。


    眼見那小姑娘就要嚇哭了,蕭磊道:“你出去吧,讓你們領班過來。”他如何不知道,秦雋這是借題發揮。隻怕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就等著找個機會發泄。


    服務員小姑娘如蒙大赦,趕緊走了,不一會兒,經理和領班一起過來,向秦雋和林燕羽賠不是。秦雋對他們賠禮道歉的話置若罔聞,麵如嚴霜的握著林燕羽被燙傷的那隻手摩挲。


    “沒關係,那湯不算熱。再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沒看到服務員過來。”林燕羽想緩和一下氣氛,領班拿來的廚師專用燙傷藥膏確實管用,一抹上之後患處非常清涼,火辣辣的感覺消減了不少。


    秦雋並不肯依,非要經理當麵開除那個服務員不可。其他人礙於他麵子,也不好說什麽。蕭磊想說話,卻被葉小航暗中按住了,示意他不必和秦雋起正麵衝突。


    眼見眾人沒了吃飯的心思,林燕羽知道自己的罪魁禍首,隻得按著秦雋的手:“別生氣了,我不是好好地。”她下巴一抬,示意經理和領班離開。那兩人察言觀色,知道秦雋正在氣頭上,不敢擅自離開。


    “什麽好好的,你看看你的手,都起皰了。我跟你們說,你們必須開除剛才那服務員,不然這事兒沒完。”秦雋說不上來是心疼還是不高興,總之這事兒是趕上了,他心裏鬱悶到不行。


    “你不要這樣!”林燕羽忍無可忍,離席而去。秦雋見狀,隻得跟著。在座的其他人見到這場景,皆是目瞪口呆。好嘛,這妞兒果然厲害,把秦雋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說,她自個兒還火大呢,真是……一物降一物,除了這句話,想不出別的詞匯來形容。


    “走了就走了吧,我們繼續吃我們的,來來,程煜,我給你夾一塊你最愛吃的東坡肉。”葉小航適時的打破沉默。程煜瞪他一眼:“肥膩膩的,誰愛吃這個,你自己吃去,你最愛美了,吃這個正好美容。”


    眾人聞言笑起來,氣氛輕鬆了一點,繼續開吃。隻有蕭磊食不甘味,那心情就好像要崩潰了一樣,一顆心被攪的七零八落、一塌糊塗。


    走的時候,葉小航跟他說的幾句話更是叫他心情如雪上加霜。


    “磊子,你今兒可有點不地道,你再稀罕那妞兒,也得給雋子點麵子不是。”葉小航一向很少這麽嚴肅的說話,因此蕭磊明白,連他都看不下去了,秦雋心裏的不痛快會有多深。


    “小航……”蕭磊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葉小航拍拍他的肩:“甭解釋,都是哥們兒,什麽看不出來,你那時候喊我去她畫廊,我就猜到你看上她了。可她畢竟已經有主兒了,你再喜歡,也還是收斂一點好。”


    蕭磊苦澀的一笑,心中鬱悶不已。朋友們都覺得他這樣執著不好,可他偏偏不能放手。如果因此把朋友都得罪光了,是值還是不值?蕭磊聯想起林燕羽之前看著葉小航和程煜時那種落寞的表情,頓時堅定了信念,深深地吸了口氣。


    “多謝你提醒,我的事兒我自個兒知道。”蕭磊往自己車的方向走。葉小航站在原地,看著他背影,自言自語:“都是一怒為紅顏的主兒。”


    他女朋友程煜在一旁早已等不及,又叫他:“葉小航你耳朵聾啦,叫你一百遍了聽到沒。”“耳朵沒聾也給你霹靂一聲吼震聾了,叫什麽叫。”葉小航一聽到程煜的聲音,心情就格外好。誰說不是冤家。


    林燕羽一口氣跑出鄉村俱樂部,秦雋追在她身後,有一肚子的話想質問她。林燕羽一直跑到停車場,才被他捉住了。


    “你……”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唇被林燕羽纖細的手指壓住了。“噓,別生氣,我們這麽跑了,你就不用買單了。那一桌,得好幾千,正好夠我醫藥費。”林燕羽靠在他肩上笑得花枝亂顫。


    秦雋對這丫頭奇怪的思維毫無辦法,隻得拍拍她的背:“好,我不生氣了,剛才我確實有點過分了,那小丫頭也不是故意的,乖,給我看看你的手,到底燙著了沒?”


    “你被那一鍋熱湯燙一下試試,要不是我閃得快,手就廢了。好了,親愛的,你別生氣了,你老是氣性這麽大,很不利於養生,而且老得快,你看人家葉小舫,天塌了都麵不改色。”林燕羽摸摸他臉頰,親一下,知道怎麽哄他高興。


    秦雋看看她的手,又抬起頭:“我氣性大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我犯得著跟個小丫頭發火!我哪天要是忽然中風了,八成是給你氣的。”


    林燕羽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賴在他肩上:“手疼,也不送我去醫院,快點送我去醫院吧。”“光顧著生氣了,把大事給忘了,趕緊去醫院,你這傷要盡快處理,不然會留疤。”秦雋打開車門,讓林燕羽上車。司機坐在前座,他和林燕羽並肩坐在後座。


    安穩坐在車上,林燕羽才暗自鬆了口氣。早看出飯桌上氣氛不好,想著找個理由離開,幸好那鍋湯及時灑了下來,算是解了圍,她實在不想看他和蕭磊翻臉的樣子。


    “蕭磊在追你?”秦雋忽然又提起這件事。林燕羽心中一凜,知道這事兒沒那麽容易蒙混過去,嗯了一聲。


    秦雋思忖片刻:“你對他……假如你對他也有感覺,我希望你能坦白點跟我說,別讓我最後一個知道。”


    “我對他沒有感覺,是他一廂情願。你不高興我跟他來往的話,我以後再也不見他了。”林燕羽聰明著呢,知道這隻是秦雋在故布疑陣,套她的話,他什麽性格她太清楚了,他沒那麽大度。


    秦雋果然很滿意,語氣也變了:“磊子人不錯,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還有你,我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清楚,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林燕羽無聲的握著他的手,讓自己的心情漸漸平定下來,思索。


    聽秦雋話裏的意思,目前還沒有采取行動的打算,一旦他有所行動,隻怕蕭磊想應付也不是那麽容易,首先他是個軍人,就有很多不便,不像秦雋這樣處處自由。然而林燕羽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她不能為蕭磊說一句辯解的話,一句都不能。


    秦雋帶林燕羽去醫院仔細檢查一番,確定她手上的燙傷沒事之後,才把她送回家。林燕羽送他出門之後,簡單洗了個澡就去休息。


    上床睡了一會兒,林燕羽感覺頭越來越痛,渾身發冷,看來是在騎馬場著涼了,趕緊找了點藥吃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到床頭的電話響,一看是蕭磊的號碼,她沒有接,直接按了。想起下午他騷擾她的情形,她就恨的牙癢癢,感覺胸口到現在還有點痛,他手指的觸感一直留在她皮膚上。他倒是很知趣,沒有再打來,改成用手機發短信。


    “秦雋找我攤牌了。”蕭磊在短信裏這麽告訴林燕羽。林燕羽看到這幾個字,睡意頓消,抓起床頭的電話,打電話給他。


    “你跟秦雋說什麽了,我告訴你,你要是跟他亂說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林燕羽惱火萬分的說。可以想見,以蕭磊的個性,必然是有一說一,不會躲躲閃閃。


    “我沒跟他說什麽,你那麽緊張幹什麽。”蕭磊靠在自己的床邊上,心沉沉的。從鄉村俱樂部回來,他心情始終不好,實在熬不下去,隻好給她打電話。


    “那就好,沒什麽事我掛了。”林燕羽知道他不會說謊,既然他說沒跟秦雋說什麽,那就不會說什麽。


    “先別掛!”蕭磊聽說她要掛電話,著急:“你的手沒事了吧?”看到她的手被那鍋湯燙到,他就要擔心死了,可偏偏在那種場合,他還得壓抑著關心。


    “沒事了,秦雋帶我看過醫生,醫生說沒有起皰,抹點燙傷藥就會好。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吧,別熬著了。”林燕羽放低了語調,聲音溫和了許多。


    “你的聲音怎麽了,感冒了?”蕭磊聽出她說話的聲音帶著鼻音,又聽到她最後輕咳。還不都怨你!林燕羽心裏報怨,嘴上道:“可能有點著涼,我已經吃過藥了。”


    這話聽在蕭磊耳朵裏真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猶豫了片刻,蕭磊終於問:“他沒對你怎麽樣吧,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這句話不問出來,他得膈應死。按之前的情形,秦雋不可能不質問她,萬一對她……這一晚上心慌意亂是為了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林燕羽眉峰一挑,他這話什麽意思,他有什麽立場對她說這樣的話,故意氣他:“他是我男朋友,對我做什麽也用不著跟你匯報呀。”蕭磊聽到這話,氣壞了,嗆她:“你別自欺欺人了,你又不愛他!”


    “你怎麽知道我不愛他,你又不是我。”林燕羽針鋒相對。


    “你要是愛他,又何必在他麵前演戲,幸好那鍋湯不燙,不然你的手早燙脫了皮,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呢。你非要我把真相抖落出來你才肯承認嗎?你根本不是林燕羽,真正的林燕羽在四年前的爆炸案裏死了。”蕭磊情急之下,把他的猜測說了出來。他心疼她的手,她卻一點也不領情。


    這些天他把從葉小舫和李長樂那裏拿來的資料仔細研究了無數遍,認定他之前得出的結論是正確的,眼前的林燕羽根本就不是那個畢業於紐約藝術學院的辛西婭·林,她是不是慕晴尚不能篤定,但她肯定不是真正的林燕羽。


    果然,林燕羽沉默了,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不能確定蕭磊究竟知道了什麽,可是本能告訴他,他非常危險。他的思維太縝密,也太可怕了,自從他們相遇,她一直在被他牽著走,每一步都在他掌控中。


    她長得像葉慕晴,所以他要她,而且按照他的想法,一步步把她變成他想要的樣子,這很可怕,她不能再繼續下去,繼續下去的話,她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她為了接近秦家,花了整整一年時間去研究秦雋的生活,從少的可憐的資料裏熟悉他的性格、愛好、生活圈子,就連索斯比拍賣行那次偶遇,也是費心思安排的,她不可能前功盡棄。


    蕭磊能猜到她此時的心境,啞著嗓子,用一種很憂傷的聲音說:“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非要留在他身邊,我會花時間查清楚,答應我,在這段時間,別讓他碰你……不然我……”他難過的說不下去。


    林燕羽心痛如刀絞,大口的吸著氣,蕭磊這番話讓她既生氣又心酸。到底是男人,他的想法很霸道,他不希望她被別的男人占有,哪怕那個男人是她現在的男朋友,而他什麽都不是。可是,她又十分了解他的心情,這份了解讓她痛不欲生,又無可奈何。


    “燕羽……燕羽……答應我,我就這一個要求。”蕭磊懇求。“傻瓜,你真是太執著了。”林燕羽終於克製不住,應了一聲。


    想想覺得不妥,她又飛快的補充:“我沒你想的那麽好,我也根本不適合你。秦雋已經知道這件事,他會怎麽對付你誰都無法預料,我不想連累你。”她把電話掛了,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


    林燕羽坐在床邊,煩惱的捂著臉,事情弄到今天的局麵,她要負一大半責任。想起晚上秦雋那張陰沉的臉,她心裏就說不出的擔憂。


    不如,離開一段時間?林燕羽在心裏盤算。她回國小半年,也是時候回去看望一下父親林礪生。說辦就辦,她立刻打電話訂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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