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的話讓我們在場的每個人臉色都變了,就連一直處變不驚的陳老也是,他和李老兩人的眼神交匯,凝視良久,陳老才開口道:“老李,你的意思是……”


    李老搖了搖頭,向前走了一步道:“這東西看上去不是很正氣,你也知道,我們玩古物的,很多東西都是墓穴裏出來的,難免占上些陰氣,所以這些古物都要講個正氣。東西好的,比如那些字畫、花瓶,花紋、顏色和形狀都正常,中規中矩,而這枚印章,雖然外觀上看是當時非常普遍的形狀,但是刻的這個花紋當是非常古怪,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聽李老說得如此誠懇,雖然我心裏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出門做生意,的確是不可不防啊。他要我們盡快脫手,而他本就是收古玩之人,卻把這個古印章說得如此不吉利,難道……雖然這麽想有不免有點齷齪,看李老應該也不是那樣的人,不過我這話到嘴邊,還是沒能忍住,我笑了一下,道:“既然李老這麽說,那不如我們就給了您算了,反正賣給誰都是賣,您是陳老過得硬的朋友,我們也信任您,您看著給點就行……”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想證實我的想法,看看他是不是為了想以低價得到印章而故意下套唬我們,要是他真想收,我還不買呢……


    “我早已不從此道多年,看來是幫不了你們了,如果要做生意,我跑到這裏來幹嗎呢……不過你們要是出去賣給懂行的人,這東西應該能值上五六萬的”李老說得有些傷感,好象提及了往事一般,看他說得真摯,不似作偽,我不知道他放棄自己的古玩生意來此的個中原因,但是見他這樣傷心,想來這其中一定有很多曲折吧。看來我是誤會老人家了,沒辦法,自己是奸商,卻也會把別人同樣也想象成奸商……


    回程的路上,陳老告訴我們,李老當年之所以放棄經營,而是隱居於此,全是因為他的夫人,早年夫妻倆一起經營一個古玩店,因為李老的眼光獨到,而且做人本分,賺了不少錢,可是有一次,他的夫人去外地收古董的時候,發生交通事故,卒於他鄉,李老悲痛不已,非常自責,因為那次他因為沒空才讓夫人去那裏,沒想到……從那以後,他就一蹶不振,把店裏的古物低價出手,留了一些自己心愛的器件,就搬來了這裏……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樣的情由,李老的重情讓我肅然起敬,我真恨不得抽自己倆嘴巴,怎麽會把人家想成那樣的人……有機會我一定要向他當麵道歉。


    “那李老說這印章有點古怪,你怎麽認為?”葉森問陳老道。


    “老李做這行已經幾十年了,跟他相識那會兒,就已經在古玩鑒賞界頗有名氣,他看東西的眼光很準,不像現在社會上有些所謂的古董鑒定專門坑蒙拐騙,他做生意也很有規矩,如果要收東西,必定告訴那人這物件的真實年代和瑕疵,從來不坑別人,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所以當年在這個行當裏,提起李洪海的名字,人人都翹大拇指,我相信他的眼光。而且他跟我這麽多年的交情,最後那兩句話,應該是他看出這東西的些許端倪,所以才這麽說的。我看我們還是聽他的話,盡快把這東西出手算了……”


    我和葉森點頭表示同意,雖然李老沒有說這東西究竟是哪裏不好,但是他說有古怪,就不能留。我決定明天就找個古玩交易市場給賣了……


    回到家的時候,於夢已經做好飯等我了,我也不客氣,坐下來就甩開腮幫子吃了起來,於夢的手藝確實不錯,吃完飯,她去洗碗,我則像大少爺一樣坐在沙發上,


    她收拾好以後,坐在身旁,溫柔地道:“小山……那我們過幾天等你有空就去看看房子什麽的吧,等找一間三室一廳的房子租下,這樣米雪妹妹就可以搬過來住了,我知道,你也很想跟她天天見麵的,而且她一個人,怪可憐的”


    我這已經是第二次對於夢刮目相看了,昨天晚上對我和米雪感情的包容和豁達,讓人感動,今天又急著找房子,好讓米雪早日搬過來一起住,我看了她一眼,然後輕吻了一下她的唇,道:“你真的不吃醋?”


    於夢道:“不吃醋是可能的,我想米雪也一定吃我和你的醋,可是事情已經到這樣的地步,又能怎麽樣呢?難道真的要我們兩個女人你死我活?就不如暫時住在一起,給大家都是個機會,以後的事情慢慢再看”


    於夢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有些納悶,隻要找一間大點的房子就行了,為什麽非要找三室一廳的呢?忙問道:“那就找一間寬敞些的吧,沒必要找這麽大的吧?”


    於夢笑了一下,然後說道:“米雪搬過來以後,我們當然是每人一個房間啦,你又不能像現在一樣光明正大地和我一起睡了……”


    暈,弄了半天大家要像那些個合租房子的人一樣,分房間睡啊,我不覺有些鬱悶,但是也沒辦法,於夢說的話很在理,到時候我睡哪裏都不行,而她們兩個女孩子睡一起,我一人一間也不太好,看來隻能相互獨立了,哎,本想住一起後這生活可以相當香豔的,沒想到,會變成這般樣子,雖然能預見未來一定是美好的,可是當下這生活,卻有點……哎,自作孽啊。


    鬱悶了一個晚上,雖然睡得還算不錯,隻是早上起來心裏還是不怎麽舒服,但是在於夢麵前我還要裝成沒事人的樣子,可不能讓於夢心裏覺得我跟她們兩個一起住就是為了幹床上的那個事情,女人的心裏是比較看重感情的……


    今天和葉森約好了去文廟附近的古董一條街去看看,把那個古印章能盡快脫手,要真被李老言中,弄出個什麽好歹來,那就虧大發了。來到文廟那裏,在文廟路旁邊的一條小街上,兩邊都擺滿了地攤,這裏就是人們經常來倒騰古玩的地方,像這樣的地攤小街上海還有好多,不過這裏的東西參差不齊,而且假貨也很多,要是不懂行的,保不準被人騙得暈頭轉向的,讓人賣了還在那幫著數錢呢。


    我和葉森漫無目的來回溜達,看看這個,摸摸那個,這裏外國人也不少,都是衝著中國古董來的,有些攤主也與時具進,學了幾句簡單的英文,跟外國人打招呼和討價還價用。


    一路逛著,本想找一個麵相和善的人低價賣了,雖然這不是我的做事風格,但是既然李老讓快點脫手,那就不用考慮太多了。可是走了半天,都沒在這街上看見什麽老實的商人,一個個眼露精光,好象正磨著刀等著宰人一樣。


    不過走過一個攤位,這眼前的一幕倒是吸引了我們兩個,這位攤主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正竭力向一對外國人夫婦推銷一個古硯台,“ItisWangxizhiuse”聽著這半生不熟的英語我就想笑,不過他這個意思倒是表達清楚了,他的意思是說這個硯台是王羲之曾經用過的,那對外國夫婦駐足了很久,那家夥開價15萬,那對夫婦一個勁的搖頭,還打著手勢,最後還到8萬,他就不肯再讓了,隻可惜那對外國人還是覺得貴,這筆生意就隻要作罷。我和葉森走上前去,假裝看古董的樣子,我故意漫不經心地拿起那方硯台,成色上看是舊的,就問道:“這玩意是什麽朝代的?”


    那人抬眼看看是中國人,大概覺得沒外國人好蒙,對這生意也就沒多少興趣了,這玩意是清末明初的,要的話就一口價五千拿走。這價錢降得還真是快啊。


    我笑了一下,問道:“你這兒收東西嗎?”


    “那出來瞅瞅……”他倒也沒什麽廢話。


    我從口袋裏掏出那方印章,遞了過去,他上下搗鼓了半天說:“你要是誠心要賣的話,我出一萬塊錢收下來”


    竟然肯出到一萬,看來這東西的確如李老所說年代比較久了,就繼續問:“這東西是什麽年代的?”


    “現在看這樣子應該是元代的,不過還不肯定,你要是想出手就這個價錢了……”


    他說得倒也誠懇,我粗略一算,離李老說的年代其實差得不遠,看來這人還算是比較老實的。我和葉森站起身,想去別的地方問問,買東西要貨比三家,這賣東西自然也要多問問價錢啦。


    繼續往前,那兩個外國夫婦看來跟我們也算是有緣,剛走了沒幾個攤位,就又看見他們了,我們兩人走得比較快,而這倆外國人估計是想來淘點什麽,所以三步一停地,他們麵前的一個攤主正在給他們介紹一個古董花瓶,大家經過幾番價格上的讓步,最後以八千塊成交,看著攤主喜滋滋地收錢,就知道這小子賺了不少。我有心要讓他出點血,就和葉森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這印章賣給他。


    我獨自走上前去,先是看看東西,然後攀談了一下,這家夥叫王大川,本地人,說自己做古玩生意八、九年了,我掏出印章給他看,他看了一下就說是清朝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還說這玩意很多地方多的是,要是我想賣的話,他可以兩千塊錢收走。


    我一聽估摸著這小子也太黑了吧,要是我事先沒有去過李老那,看他說得頭頭是道的,說不定還真被他給蒙了呢。今天這倒是無心插柳啊,本想看到他賺了外國人不少錢,就想讓他出點血,未曾想到碰到了個比我還黑的,一開口就把我騙得淅瀝嘩啦的,我這下更有理由要好好涮他一把了。


    我從他手裏拿回印章,道:“你竟瞎說,那天我們隔壁的老頭說這玩意可值錢的,所以我才拿過來賣的呢”我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傻一點,好讓他徹底相信後麵和葉森給他下的套。


    “哎呀,小兄弟,我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騙你幹嗎呢,這東西最多給你三千塊”見他說得如此肯定,我就假意要走,這是測試奸商最好的辦法,如果他是個眼拙的人,看不出這是宋朝的物事,倒也怪不得他,要是真如他所說是清代的,估計也就值那麽幾千塊了。但是如果他是存心騙我,我要走的話一定會拉住我,然後把價格抬高不少……


    他見我站起身,要走的樣子,也站了起來,輕聲道:“小兄弟,價錢可以談一下的嘛,我看你那麽誠心,給你五千,怎麽樣?”


    我搖了搖頭,傻乎乎地道:“我家隔壁那老頭說至少能值一萬塊呢……”


    說著還故意把印章拿得高高的,然後大聲嚷道:“你騙我,這麽好的印章,你竟然說隻有這麽點錢”


    這一嗓子喊下去,半條街的人都朝我看來,自然也看到了我手裏舉著的印章,這時候,葉森適時地出現了,我們當做互相不認識的樣子,他走過來,拉著我的衣角,道:“你這印章怎麽賣?我收……”


    他那急切的樣子演得還蠻逼真的,王大川一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怕被同行揭穿他騙人的伎倆,也拉住我的胳膊,道:“小兄弟,我們聊得這麽投緣,這麽著吧,我看你也是個明白人,就一萬了,大家交個朋友”


    我見葉森這招有效,心裏不禁樂了,葉森假裝假裝很凶狠地從我手裏搶過印章,看了一會兒道:“這印章應該是宋朝的,那時候一些番邦國家的富人會刻製這樣的印章,較之一般的印章要大一些……”我聽他把李老的那一套生硬地搬出來,就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


    那家夥聽葉森說出這些話來,臉色微微一變,看樣子知道眼前這人是懂行的主,葉森接著道:“要是你願意賣的話,我出八萬塊錢收……”


    我們事先商量好的,葉森要報一個比較誇張的價格,看看這家夥的底線,我們反正也不擔心賣不掉,本來就想低價處理掉的,心血來潮看到這人才想去涮他一下而已。


    王大川一聽葉森開八萬,自然是嚇了一跳,在他看來,我是個傻小子,而葉森應該是這附近的攤主,被我剛才這一聲喊引來的,他可能是沒想到這東西值這麽多錢,以為自己看走眼了,重新從我手裏拿過印章,仔細端詳起來,我也順水推舟,道:“我是先和這位王大哥做買賣來著,你等一下啊……如果他不要,我再賣給你”


    葉森自然是非常客氣,道:“好的,那我在這裏等吧……”


    王大川見葉森站這裏不走,心裏自然很鬱悶,對我說道:“小兄弟果然是明白人,知道先來後到,這樣吧,我們兩個單獨坐下談談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向葉森瞄了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是趕人呢,“好啊”我連忙應道。


    然後轉身對葉森說:“老板,那我先和王大哥談,如果他不要再來找你吧”


    葉森笑道:“好的好的,我就在前麵擺攤,你等會過來吧”說著就走了。


    看葉森離去,他的戲分算是完了,輪到我繼續表演了。王大川從身旁搬出個椅子,讓我坐下,然後說道:“剛才可能是我看走了眼,現在又重新看了看,的確是宋朝的物件,這樣吧,我給你三萬,咱哥倆算是有緣”


    我眨巴眨巴了半天眼,才傻裏吧唧地冒出一句:“剛才那個老板出八萬呢”


    我盡量要裝得傻一點,這樣才能讓他放鬆警惕,不懷疑我,要是個正常點的人,葉森開八萬,早就跟他走去了,我看上去人傻,還跟葉森說先來後到,這樣才顯得我比較淳樸。


    “哎呀,小兄弟,我跟你說,那人是我們市場裏出了名的奸商,你知道不,他收東西可黑了,別看他現在跟你說八萬,等下你過去跟他交易的時候,他就會跟你說這東西這裏不好,那裏壞了,反正就是不停地給你挑毛病,然後就把你的價錢壓”他這人還挺會編的,既然說葉森是這出了名的奸商,要知道,今天前,他可是連見都沒見過人家呀。


    我相信地連連點頭,“可是,這也太少了吧,王大哥”


    王大川憂鬱了一下,道:“這樣吧,看你人不錯,就再給你加一萬,再高我可不敢要了”


    我看這價錢離李老說得也差不多了,雖然李老說能值五六萬,但是收貨的人也要賺差價的,總不可能一分也不讓人賺吧,這個價錢我也算比較滿意了,就道:“那好吧,四萬塊賣給你吧”


    這個價錢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不知道高了多少了,對付這種奸商,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騙我也騙,這樣價格一抬,就多賺了不少……


    他爽快地從身旁的布包裏點了四萬塊給我,這做古玩生意的,錢的數目出進都很大,所以身上現金也比較多。我拿了錢走了,這年頭就是這樣,要沒點小伎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四萬這價錢就合適多了,大家都可以賺到一點。


    我和葉森決定把這四萬塊都給陳老,沒想到老人不肯收,說自己有得是錢,無奈之下,給老人好說歹說地留下兩萬,我和葉森一人一萬。


    好久沒有涮別人了,今天奸商涮奸商,這感覺倒是不錯,王大川這家夥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眼裏的那個傻小子,可比他精多了……


    一個多星期後,正好乘車路過文廟那裏,就想去找王大川聊聊,雖然這小子夠黑的,但是作為同道中人,我反正也沒什麽事情,找他聊聊也不錯,順便還可以掌握一些古玩的知識,指不定什麽時候能派上用場。走到王大川擺攤子的地方,發現這個攤位竟然空著,這家夥今天沒來?因為這裏的攤位順序是固定的,所以我向旁邊的人打聽,打聽之下才知道,王大川已經三四天沒來這裏擺攤了,問起原因,隔壁攤子上的人看來跟王大川比較熟悉,他跟我說:“聽說老王前幾天在家死了……”


    什麽?看他年紀不大,而且身板挺好的樣子,怎麽會突然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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