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畢的賴特牧師和沃爾森副牧難得加了一回班。


    兩人一邊忙碌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差點就忘記了,我今天還沒有給傑妮講故事呢!”賴特牧師突然毫無預兆地一拍額頭,滿臉懊惱地說,“那傻孩子可千萬別現在還抻著個眼皮等我過去啊!”


    賴特牧師生怕教女還在傻等,連忙站起身,拿了衣架子上麵的厚鬥篷就要往書房外麵走。


    恰好這時,安東尼執事急匆匆地小跑了過來。


    賴特牧師眉頭微皺,剛要問怎麽回事,安東尼執事已經語氣急促的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尊敬的先生,傑拉太太帶著她的大兒子傑克過來了,說是要見一見傑妮小姐。”


    “見一見傑妮?你是說現在嗎?”賴特牧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安東尼執事一臉沉穩的肯定道。


    “開什麽玩笑?都這麽晚了,等等!該不會是傑拉先生他——”賴特牧師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悚然一驚。不會這麽巧吧!今天才好不容易求到那老頑固點頭明天去給對方檢查一下,今天晚上傑拉先生就要舊疾反複的要翹辮子了?


    滿心震驚的賴特牧師還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高興好還是為自己的小教女感到難過好。


    “快快快,快把人給請進來!”賴特牧師迭聲催促。


    “先生?”聽到外麵騷動的沃爾森副牧手裏也拿著一遝卷宗應聲而出。


    “傑拉太太大半夜的找上門來了,也不知道他們家出了什麽事。”賴特牧師緊鎖著眉頭,神情頗有幾分複雜地說。


    沃爾森副牧對他恩主的心思不說猜透十分也能估摸出個七八分,自然知道他的神情為什麽那般的複雜和猶疑。


    “傑拉先生的情況一直都很穩定,傑拉太太他們找過來的緣由應該與他無關。”沃爾森副牧隱晦的提醒自己的恩主,免得對方因為一時間控製不住自己的真實想法,喜形於色,露了痕跡。


    “我也覺得應該和傑拉先生沒什麽關係。”賴特牧師臉色很有些不自然的應和一句,把心裏陡然滋生的那點陰暗情緒拋諸腦後。


    在他們兩人交談的時候,安東尼執事帶著渾身凍得直哆嗦牙關都在不住打架的傑拉太太母子進來了。


    賴特牧師剛要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知心人架勢與傑拉太太說上兩句體己話,前者已經臉麵青白交錯地磕絆說道:“尊敬的牧師大人,我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夢到我可憐的小傑妮因為不堪忍受眉心上的劇痛——撞牆自殺了!”傑拉太太邊說邊哭,“她在撞牆前還流著眼淚和我道別,說她對不起我……然後我肝膽俱裂的被駭醒過來了!”


    賴特牧師像是被人用拳頭在臉麵上狠砸了下一般,蹬蹬蹬蹬兩腿急退了數步——就仿佛傑拉太太的話語已經變作了實質化的恐怖攻擊,逼迫得他不得不往後急退來避其鋒芒。


    “母女連心這樣的傳說也是有的,先生,要不要派個人去傑妮小姐臥房裏看看。”沃爾森副牧試探性地問道。


    “不用派什麽人,我自己親自去!”賴特牧師臉色異常鐵青地說。邊說邊抬腳往教女房間所在的方向走。


    途經傑拉太太母子身邊時,他眼神閃爍了下,“你們也跟著我一起過去吧,”他聲音略微停頓了片刻,“不讓你們親眼看到傑妮平安無事,恐怕你們心裏也不會感到放心。”


    賴特牧師的善解人意讓傑拉太太母子倆個感激涕零,忙不迭的跟著對方去了。


    沃爾森副牧站在書房門口注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吩咐自己的學生道:“快點去準備弗拉爾草吧……今晚我們很可能又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了。”


    老師這充滿著預見的語氣讓安東尼執事本能的感到恐慌起來。他困難地幹咽了兩下喉嚨,“先生,傑妮小姐該不會真的又……”


    “我們要相信雷蒙德巫醫,他的醫術在整個赫蒂爾斯大陸都是赫赫有名的,放心吧,傑妮小姐一定會沒事的!”沃爾森副牧語氣格外堅定的安慰自己心神不守的學生。


    “我現在就到傑妮小姐的房門口守著去,要是……要是真有什麽事情,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叫雷蒙德大人!”安東尼執事急匆匆地把話說完,也扔給了自己老師一個背影。


    沃爾森副牧沒心思再管他驚慌失措的學生。隻見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自言自語地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呢喃了句,“難道這一次真的會像傑拉太太在她夢裏所夢到的那樣……支撐不下去了?”


    賴特牧師雖然覺得傑拉太太的所謂‘噩夢之說’很不靠譜,但心中歸根究底還是湧現了幾分關心則亂的情緒。


    平日裏要幾分鍾才能走到的二樓客臥,今天三十幾秒鍾的時間就衝到房門口了。


    顧不得調勻有些急促的呼吸,伸手按住門把手略微往下一壓,賴特牧師就躡手躡腳地把自己擠進臥房裏去了。


    傑拉太太單單是從他這一小心翼翼的舉動中,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賴特牧師對自己女兒的在乎和看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賴特牧師的存在,幾乎可以說是代替了傑拉先生所沒有給予女兒的那一份珍貴父愛。對年歲幼小的孩子們來說,父母給予的守護和親情是不可或缺是格外重要的。


    心中這樣想的傑拉太太望向賴特牧師的背影不自覺就帶出了幾分感激的色彩。


    賴特牧師甫一進入臥室裏就聽到了雷洛霓如同小貓嗚咽的低低啜泣和呻·吟聲。


    “噢!傑妮!”賴特牧師低呼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床前,兩手打顫的把燈芯草撚燃了。


    已經疼得連話都說不囫圇的雷洛霓衝著賴特牧師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咬破皮的嘴唇語聲開闔著低低叫了聲教父,您怎麽來啦。


    “你都疼成這樣了,我能不來嗎?你是真想要我心疼死啊!”賴特牧師隻覺得眼前金星一陣亂冒,站都站不住。


    “人呢?人都死到哪裏去了?”他鐵青著臉對著門口就是一通狂吼,“趕緊去個人把巫醫大人請過來!還有早前儲備的弗拉爾草也趕緊煮一些過來!”


    跟在他們後麵緊追過來的安東尼執事慌忙應了聲,帶著幾個巡夜的神職人員去做事了。


    傑拉太太和傑克趁此機會來到雷洛霓床頭,淚眼通紅的看著她。


    “又……又讓你們難過了,”雷洛霓的語氣裏充滿愧疚,“都這麽晚了,你們怎麽……跑……跑過來了?外麵好冷好冷的……”


    “妹妹我們一點都不怕冷,我們就擔心你!”傑克笨拙地拿手絹給雷洛霓搽疼出來的汗水,邊搽邊安慰她,“牧師大人派人去請巫醫大人了!巫醫大人已經活了一千多年,醫術非常的厲害,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妹妹,你馬上就不疼了!哥哥向你保證!”


    在晚宴上已經被雷蒙德巫醫用篤定的語氣確保她眉心沒有任何問題,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雷洛霓強迫自己嘴角彎起一個歡天喜地的微笑,“……哇哦……一千多歲的老巫醫啊……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在旁邊默默聽兄妹倆說話的傑拉太太偷偷的用手帕抹眼淚。


    賴特牧師則像被囚禁的困獸一樣垂頭喪氣的呆站在旁邊,偶爾會很用力、很用力地磨磨後槽牙,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宣泄內心的焦躁和無措。


    安東尼執事很快就帶著雷蒙德巫醫和尤金氣喘籲籲地小跑過來了。


    六神無主的賴特牧師剛要感激涕零的迎上去,就被對方半點麵子都不給的推搡到一邊,“趕緊把空檔給我讓出來,我要仔細給傑妮小姐檢查一下。”雷蒙德巫醫幾乎可以說是在用一種命令的口吻驅散床邊圍著的傑拉太太等人。


    雷蒙德巫醫從沒有一回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被挑釁了!


    他前不久才用信誓旦旦的口吻向所有人保證他們心心念念嗬護在心坎上都嫌不安全的‘小聖女’身體健康的不得了,今天晚上就有人不懷好意的過來打臉說傑妮小姐的老毛病複發了!開什麽玩笑?!他行醫數十年,難道就真的沽名釣譽到連一個孩子的身體是有毛病還是沒毛病都看不出來嗎?!


    起床氣由來大得嚇人的雷蒙德巫醫這次跟隨安東尼執事過來,是,預備著找茬兼宣泄滿腔的怒火的!


    豈料,當他真的與傑妮小姐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卻一眼瞧出了對方確實身體不適,而且已經隨時到了要瀕臨崩潰的邊緣!


    雷蒙德巫醫呆若木雞的看著在床·上捂著額頭不住疼得抽搐嗚咽的雷洛霓,仿佛中了詛咒一般的喃喃自語:“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尊敬的巫醫大人,不知道我的教女傑妮她……她現在怎麽樣了。”賴特牧師膽戰心驚的看著雷蒙德巫醫陰晴不定的蒼老麵容,心髒幾乎要緊張的從嗓子眼蹦出來。


    “她的情況很不對勁,需要我仔細再給她檢查一下,”雷蒙德巫醫耐著性子和賴特牧師說話,“你們這裏不是有個對幼兒病症很在行的助產士嘛?趕緊把她請過來,我迫切的需要得到她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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