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敏真的忙著去聯係醫生了,客廳裏就隻剩老太太和安玖泠夫婦。


    這會兒,老太太笑眯眯的,倒也轉頭對著安玖泠略微慈祥的一句:“你們倆也抓緊些!”


    安玖泠勉強帶起一點笑意:“是,奶奶!”


    而沐欽一語不發,卻是忽然起身,冷眉要往外走。


    “哎,欽仔,幹什麽去?”老太太喊了一句,“這午餐還沒用就走?”


    沐欽這才略微側首,忍著情緒還算溫和的一句:“奶奶,我還有些事,得先走了。”


    話說完,人也走了。


    客廳裏瞬時安靜下來。


    而二樓的臥室,沐寒聲抱著她舍不得鬆,到了床上還擁著。


    “我沒事了,你去陪奶奶吧。”她嘔得厲害了,嗓子幹澀,說話有些虛。


    沐寒聲越是柔了眉,捂著她的手來回摩挲,頻率略急,倒也低低的一句:“陪奶奶的時間多得是。”


    她忍不住揶揄一下,略白的柔唇,“陪我的時間不是更多?我又不會跑。”


    他還真怕她跑了,那晚的事,他隻字未提,若是真的查出有孕,以她的性子,不定做出什麽。


    想起一年前,冷著臉告訴他孩子已經打了,沐寒聲英眉更沉,滿是鬱色,又心疼著她的身體,流過一次,該是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午餐的時候,沐寒聲緊鄰著她做,吃什麽,他都一一照顧到。


    老太太幾次看了她,生怕什麽不合胃口又惹得惡心了,好在那一整天倒是沒事。


    傍晚,她想去莊園裏騎車,沐寒聲竟沒讓。


    “為什麽?”她一臉納悶,仰眸。


    沐寒聲收起眼底的強勢,跟著勸理,“上次在禦閣園不是摔了,還敢騎?”


    傅夜七恍然,一句:“那是雨後路滑,我騎了那麽多年,都夠參加騎行項目,哪能出事?”


    可她剛走到門口,還是被沐寒聲給攔了,低眉凝了她半晌,終於才說了一句:“要麽,去後院散散步,我陪你?”


    她一臉狐疑,從上到下掃了他一邊,勉強同意了,總歸這個季節天黑得早,騎行也不安全。


    兩人下到樓梯口時,老太太正巧見了,一臉關切:“哪兒去?”


    傅夜七乖巧一笑,“奶奶,我沒事,您別這緊巴巴的,我們倆去後院散步。”末了,還討巧的一句:“您去麽?”


    陸婉華掃了沐寒聲一眼,然後嗔了她,“我這七八十邁的,當燈泡也照不亮!”說著擺手,讓他們快去。


    等兩人一沒影,老太太立刻招了洛敏來,壓著聲音,滿是神秘:“聯係上沒有?”


    洛敏為難的搖頭,“那老醫生的孫子倒是繼承了衣缽。”


    “那不行!”老太太很堅定的一句,想了想,才道:“要麽我先見見那孩子。”


    ……


    後院寒風習習,隻是傅夜七半分感受不到,因為被整個藏在他的衣服裏。


    “你不累麽?”她略有意味的一句。


    沐寒聲低眉,很認真的搖頭,“累了就回屋裏去。”


    她不由得無奈,“我是覺得你可以鬆開我了。”


    男人聽罷,卻反而擁緊了。


    “手機在震。”她被裹在他胸口,就感覺到了他大衣內側手機震動。


    如果沒記錯,中午他掛過一個電話。


    這會兒掃了一眼,也掛了。


    才聽他低低的一句:“過幾天可能出差……”後半句,他在沉思,顯然的斟酌不定。


    傅夜七抬首看了他一眼,出差有何為難的?他今天很不對勁。


    而這不對勁還在持續。


    睡前兩人都習慣沐浴,這一次他卻將雙手壓了她肩膀在床邊,“我去放水,給你備好東西再進去。”


    她四肢健全,無病無痛,緣何忽然這麽無微不至的?令人心瘮,可她好像也沒什麽值得他惦記的吧?


    等她到了浴室門口,他依舊低低的囑咐了一句:“別貪水,有事叫我。”


    她挑眉,能有什麽事?


    卻也在浴室裏多呆了會兒,撫了撫胃部,早上吐過,一直都有點難受,估計是山竹吃涼了。


    “篤篤!”門外的人忽然敲了兩下。


    她迅速扯過浴巾裹上,免得他再敲,也就開了門,一眼見了他也裹著浴巾,發絲潮濕。


    “我都洗完了你還沒好?”沐寒聲略微蹙眉。


    她愣了一下,洗了那麽久?至於讓他等不及了,難道還跑去空餘的客房洗澡了?


    沐寒聲是去了客房洗浴,但不是等不及,是不想已匯入他進了浴室,讓她一個在臥室,而他去了客房之際,是洛敏無聲的守在主臥門口,聽著她的動靜。


    “這就出來。”片刻後,她才這樣一句,略微蹙眉。


    還是他給吹的頭發,但是這一次她沒睡著。


    “禮尚往來,我給你吹一下吧。”她很好心的接過吹風機。


    他坐著,她站在他身後,風力不小,嫻熟吹著,目光放在了他肩上,睡袍之下,就是那傷口。


    她的動作慢下來,指尖略微撥著他的頭發,不過短短時間,他是不是很多次為她受傷了?


    當初的車禍沒好利索,又因為她折了手臂,轉眼,肩上又添了心傷。


    想著,撥弄的手幾不可聞,吹風機直對著自己的手背,久了才覺得燙,猛地縮了手。


    沐寒聲倏然轉身,一把奪下她手裏的吹風機,心疼之餘一絲責備,幾秒不妨,她可真有殺傷力。


    “疼不疼?”撫著她的手背,沐寒聲轉手拉了抽屜,低垂的眉眼一抹沉斂,微擰眉。


    看他這樣,傅夜七沒把手縮回來,隻是盯著他大驚小怪的臉,神思飄忽,褐眸淡淡的酸意。


    藥膏上手,她才略微勾了柔唇,幽然一句:“你說,我這算不算為你受的傷?”


    “算。”他哪有空思考。


    她才微笑:“那就行,平衡了點。”


    沐寒聲不明所以,抬首見她淺笑,越是擰眉,而她已經低低的一句:“我看看你肩上的傷吧。”


    看來她記起來了?還是猜到的?


    不過男人冷了眸,氣她的歪理,“受的傷還要講究平衡?”


    “你自個兒說的禮尚要往來。”


    “那我豈不是要為你搭上這條命?”沐寒聲薄唇微涼,定定的看著她。


    為什麽?她不解,但沒問,隻是揪著他的袖口往床邊走,順手將他的睡袍褪到肩膀一下。


    沐寒聲安靜的坐著,沉臉冷目,可沒見卻是厚重的心疼。她當初流產舍了一條命,和他脫不了幹係。隻是這件事,永不敢與她再提。


    她柔膩的指尖觸到正在長肉的傷口上,嫩紅、平滑、微硬。


    “為什麽不躲呢?”良久,她才低低的問了一句。


    沐寒聲倒是坦然:“沒來得及。”


    傅夜七淡淡的笑了一下,指尖依舊微微磨著,她不喜歡欠人,這感覺不太好。


    “要不,把簪子退了吧?或者你送別人也好,總歸我沒戴。”她冷不丁的一句。


    男人擰眉,拉了她的手,讓她立在跟前,“禮不轉手。再者,我分明給你戴過了。”


    她蹙眉,“那也算?”


    “怎麽不算?”他很堅持,又一句:“上頭刻著你的名字和生日,給誰誰能要?”


    生日?


    她猛的心底一動,想起他那晚急匆匆趕回來,卻在酒店門口與自己吵架。


    “你回來給我過生日?”


    “沒趕上。”他低低的一句,絲毫不提那晚的不愉快,也不提蘇曜,轉而將她拉坐在腿上,“跟你商量個事。”


    傅夜七想起來,他的禁錮卻紋絲不動,隻得無奈一句:“你說。”


    “以後跟我,能不能稍微改改性子?”他已經算很謹慎了,還加了個‘稍微’。


    他不想以後有事,又是被她這嘴硬的脾性挖坑,事後能理清,萬一他也一時慍怒呢?就如那晚她默認自己跟了蘇曜。


    她看似很認真的想了會兒,最後卻是輕飄飄的三個字:“我盡量。”


    男人擰眉,壓她在腿上不讓動,良久才無奈歎息。


    傅夜七卻把目光放在他的薄唇上,之前被咬破的地方還在,果然無處不傷。


    “嗯?”她低眉之際,見沐寒聲盯著自己,好似說了句什麽,她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他卻低沉一句:“那就是同意了。”


    她擰眉,“我沒同意!”


    破天荒的,他勾了唇,悠然一句:“好!”然後轉手將她抱到床上,不等她開口,轉移話題:“腳腕還疼不疼?”


    沒理,轉過身睡了。


    沐寒聲卻低低的笑,貼著她的背擁住,好一會兒才逐漸若有所思。


    再醒來時,傅夜七腦袋下還是他的手,可他已經醒了,正低眉盯著自己看。


    她往旁邊挪了一下。


    “奶奶說,今兒帶你去醫院。”頭頂想起他磁性的嗓音,清晨透著不明的蠱惑,不待她問,又接了一句:“她以為你還是從前那樣,所以要你做個身體檢查。”


    以前,她的確隔段時間就去檢查,奶奶好放心。但是他回來以後就沒做過,身體也養得很好了。


    不過奶奶這會兒記憶混亂,她隻能同意。


    老太太帶著洛敏親自陪著她和沐寒聲去的醫院。


    各項身體指標一一查過後,她被帶到了b超室,這才看了醫生,“剛剛查得不都正常,還照b超?”


    醫生溫和的一笑:“聽老夫人的意思,您之前內髒受過傷,希望給你查一遍。”


    無奈,她隻能隨著醫令走。


    等候著的祖孫倆倒是都沉得住,一臉的滴水不漏。隻是老太太握著權杖不停的磨。


    沐寒聲一手別進兜裏,看似不疾不徐的來回挪步。


    等醫生帶著她回來,兩人又都一臉沉然,隻有沐寒聲伸手牽了她,也不急著跟醫生問結果。


    “奶奶,一切正常,您不用擔心!”雖然結果沒出來,傅夜七提前給一顆定心丸,好讓老太太安心回家呆著,因為她剛接到秋落電話,約她出去。


    好在沐寒聲不眼拙,接到她的目光,把老太太哄回家了。


    轉而才問她:“去哪?”


    “秋落約我有事。”她也不瞞著,但絕對是不會讓他跟著去的,也便率先一句:“你也有事?掛了幾次的電話,總得給人回一個過去。”


    理由這麽滿,他哪能說什麽,倒是她打車臨走時幾不可聞的笑意提醒:“替我問問口紅的事!”


    剔了他一眼,傅夜七轉身上車了,剛沒走兩分鍾,又接到了他的電話。


    “又怎麽了?”還不讓人安生了?


    沐寒聲還立在原地,溫爾勾著嘴角,“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快捷鍵第一個就是我,晚上去接你。”


    除了那個快捷鍵外,她幾乎沒聽別的,略微擰眉,什麽時候倒弄的?


    可他已經愉快的掛了。


    傅夜七才想起,在他辦公室,手裏被拿過去弄了會兒,動作倒是快!


    想罷,試著按了“1”,兩秒後,果然彈出給他撥號的界麵,她才轉手掛了,又給秋落打。


    “你剛才說的地址,我沒記住。”隻記了秋落說給肖筱探班去。


    她現在和肖筱的矯情確實日漸深厚了。


    “……記下了……對了!”她快掛的時候,才緊著問了一句:“肖筱有沒有喜歡的零食,我買點。”


    “喲嗬!有心。”齊秋落玩笑吃味的一句,夜七可從來不會這麽關心別人,除了她這個死黨。


    “吃了酸角糕?”傅夜七揶揄一句,轉而正經:“一會兒發短訊列清單給我,我去買,掛了。”


    她還真沒買過零食,對名字完全不熟,所以挑了許久。


    出了商場,立在馬路邊準備打車,一手裹了裹圍巾,把臉圍得嚴實。


    隱約聽到幾聲爭吵時,她隻隨意一瞥,撤回來的目光卻又猛地看了過去。


    第二次見到安玖泠與別的男人在一起,上一次是低低的交談,這一次好似吵得有點凶。


    男人作勢挽留,安玖泠氣得甩包,一巴掌閃過去被男人接住了,連帶她整個人被連哄帶擁的塞進車裏,轉眼隻留一抹晃影。


    傅夜七這才擰眉,一時不明白什麽情況,車牌什麽的,自然也沒去記,感覺跟自己沒關係,安玖泠這人雖然假模假式了些,但也沒怎麽惹她,本就活得不自在,也是個可憐人。


    正巧秋落來催了,“踩死多少螞蟻了,還不到?”


    她無奈一笑:“快了。”


    第一次去片場探班,環境確實令她有些陌生,好在肖筱活躍,見她來,撇下正聊著的劇本就過來了。


    “傅小姐!”還是那麽尊敬。


    傅夜七隻得淡笑,“不用這麽客氣,你以後叫我名字吧!”


    肖筱笑嗬嗬的,點頭,卻說:“那我叫你七姐?”


    “行。”她淡笑,揚了手:“給你買了點零食。”


    肖筱笑得燦爛,也不推搡,爽快的接了,附了一句:“晚上衛少請客,你們倆都去吧?”


    齊秋落愣了一下,衛子謙也來?


    狐疑的看向肖筱,小丫頭,故意的吧?這可是陷她於不義啊,是她把夜七拉過來的,沐寒聲不得劈了她?


    但是來都已經來了,而且沒多會兒,衛子謙也到了。


    平時可溫文可淡漠的霸主,來就捧了幾束花,齊秋落、肖筱,以及傅夜七,人人有份。


    弄得傅夜七不得不接,接了還不能隨後放在地上,隻得捧著坐在椅子上。


    還是齊秋落眼明,笑眯眯的道:“你不是想吃零食,我給你拿著!”順手就接了過去。


    衛子謙隻是看了一眼,什麽都不說,嘴角略微的笑意,看向傅夜七:“傅小姐是第一次投資影視?”


    對她這樣的女人,從工作切入總是沒錯的。


    她略微點頭,“嗯,也是機緣巧合。”


    他卻滿是讚賞,不無輕快,道:“巧合都能如此洞察商機,看來我飯碗不保啊!”


    衛子謙這個人是娛樂圈呆久了,他最知道與什麽人用什麽話,總讓人不能拒絕跟他順著走,更不能無視。


    “肖筱是個潛力股,傅小姐眼光很精道!”衛子謙看著不遠處正拍戲的肖筱,順勢一句:“我打算把她挖走,到時候傅小姐恐怕會有更多的投資機會。”


    利用工作拉進關係,也是一種高明。


    她卻勉強笑了一下,“再說,畢竟我不專這一行。”


    “那正好,鄙人還算稍通娛樂圈的道道,合上傅小姐的聰慧,豈不正好?”衛子謙依舊淡笑著,不緊不慢。


    她終於隻笑不說話。


    衛子謙去接電話的空隙,齊秋落湊了過來,“衛子謙和沐寒聲比,怎麽樣?”


    傅夜七瞥了她一眼,“比不了。”


    “還是沐寒聲更勝一籌吧?”齊秋落滿眼精明,“你跟藍修認識那麽久都春波不動,那還能看上衛子謙,是不是?”


    這叫反將側提。


    隻是對傅夜七完全沒必要,她對衛子謙一絲一毫都不來電。至於藍修,一句血濃於水的感情了,更不能比。


    “對了,你知道麽,黎曼在牢裏發作了。”齊秋落壓低了聲音。


    發作?


    這是個什麽詞?傅夜七略微蹙眉,等著下文。


    “據說什麽藥物中毒,口吐白沫,四肢講抽,把自己折騰得沒人樣了,還在醫院躺著。”


    她的眉心緊了點,難道那天沒被送到醫院去?


    不太可能。


    “她也夠可憐。”傅夜七淡淡的一句。


    得,善心泛濫。


    齊秋落不打算提了,免得她犯傻還讓沐寒聲探望去。正巧衛子謙回來了,她緊著說了一句:“晚上真跟吃飯去?”


    傅夜七沒來得及回。


    好在,齊秋落偷摸通氣的功勞下,沐寒聲竟然很早就過來了,一席墨色大衣,配著冷峻的矜貴,從走近就成了女演員眼裏的風景。


    他卻邁著長腿,在她身邊長身玉立,鷹眸略微掃過齊秋落手裏的兩束花,表情很淡。


    好一會兒,才低低的一句:“看了一下午?”


    好像是,她略微挑眉。


    抬頭卻見他邁著閑適又沉然的步子到了衛子謙身邊,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見了衛子謙略微蹙了一下眉,朝她看來。


    不大會兒,沐寒聲回來了,低沉一句:“走吧!”


    “這就走?”


    “你還想待到明天?”男人低沉一句,倒沒不悅。


    她隻好與衛子謙和肖筱打了招呼跟著離開,不過她也注意到了,沐寒聲幾次看了齊秋落,欲言又止的就是沒開口。


    心想這男人果真記事!


    上了車,聽他忽然說了一句:“邵氏集團的事,聽聞了?”


    邵氏?哪個?


    她略微蹙眉,猛地想到了邵薑,略驚愕,“出什麽事了?”


    沐寒聲看了看她,果然是不知道,不過以她的聰明,那晚傅孟孟那麽異常,就沒想著關注一下?


    傅夜七最近實在是事多,傅氏是她放在最後出手的一項,目前自然除了大方向外,不過問細枝末節。


    隻聽沐寒聲簡潔說了兩句:“據說風花雪月過度,躺女人床上沒能下來。”


    “傅孟孟的?”床字被她省略了。


    男人挑眉,“你堂姐有那麽傻?”自己跟的男人死在自己床上,那是惹禍上身。


    而如今,傅孟孟可是最順理的受益人。


    傅夜七一時沒能想明白,蹙著柳眉。


    現在連讓她費心神想事兒,沐寒聲都覺得是受累,很自覺的解釋:“邵薑心髒不行,玩大了就出事。而傅孟孟手裏有一份邵薑的秘密遺囑,大半邵氏資產將為傅氏注資,連他兒子都沒摸著繼承。”


    有這種事?


    可她一想傅孟孟此前的種種怪異,擰眉更緊,傅孟孟是不是早就算到了這一步?所以那麽忍氣吞聲?甘願跟著這樣一個男人?


    或者說,這一切都是她的計謀?


    傅夜七相信,她有這個策謀的本事,也有這骨子強性,但,謀事易,守事難,可別鬧出什麽亂子。


    算了,不想了。


    她略微緩口氣,也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想和他提安玖泠。


    “我今天見安玖泠了。”


    沐寒聲略微挑眉,巧了,“我今天見了沐欽,和一個女人。”


    這讓她好奇,但清絕的臉表情不多,淡然轉頭,不想太打探別人*,誰知道開口湊了個巧,就多問了一句:“這兩人的私生活可真自由!”


    但秋落明明說安玖泠一直在積極養身體。


    這話不說還好,沐寒聲驀地嚴正,“羨慕?”


    她抿了唇,沒事還是不招惹的好,適時轉移話題:“早上的檢查結果出來沒有?”


    沐寒聲握著方向盤的手微緊,看了她,淡淡的一句:“還沒。”


    的確是沒有,至少隔一天,所以他才更緊張,不知結果,更不知她會是什麽反應。


    而傅夜七這會兒想著秋落的話,偶爾轉頭看他。


    “有話就說,別憋壞了。”他低低的一句,好似渾身是眼。


    她想了會兒,終於開口:“你幾次掛電話,是不是和黎曼有關?”


    沐寒聲略微蹙眉,車速略慢,轉頭看了她,“聽說胡說的?”


    她一臉坦然,“猜的,黎曼進醫院的消息,我跟你說過的。”


    還真不是關於黎曼的事,不過他沒再解釋,而是沉聲一句:“經紀公司不會拋棄她,後路,總要她自己走。”


    別的她不在意,隻是……


    “你那天,有沒有阻攔把她送醫院去?”如果有,那她略施小戒就成了毒婦人心。


    幸好,沐寒聲說:“沒,這些事,莊岩有度。”


    那就好,她沒再問。


    想起黎曼那天給自己說的話,還是跟他說了。


    “車禍的事,黎曼大概沒跟你說過,她不是故意的。”她轉頭看著他,專門挑紅燈的時候說,以免攪擾他。


    可沐寒聲臉上表情幾不可聞,並無波動,就兩個字:“是麽?”


    “我信。”傅夜七溫和的一句。


    她這個人,恨的時候恨,報的時候狠,但也很清楚‘理’字怎麽寫,無頭蒼蠅一樣報複亂咬人,她並不喜歡,隻會適可而止,再觀後效。


    更是,這樣解釋,或許能看看沐寒聲對黎曼的態度。


    結果,她什麽也沒看出來,好像黎曼之於他,真的隻是一份源於宋琦囑托的責任,該捧的捧了,該帶的帶了,之後哪怕她再有價值,他也不多問半句。


    今天兩人還回玫瑰園,進門時,家裏人都在餐廳。


    在玄關,沐寒聲看了她,等她把鞋換好,大衣掛好,才低低的一句:“我去了一趟民政局。”


    民政局?


    她未多在意,隨口一句:“幹什麽?”


    “延期。”


    “什麽延期?”她依舊隨口,實在猜不到。


    問完卻猛地想到了離婚證,褐眸狠瞪。


    “也就加了一豎。”沐寒聲低沉一句。


    “十年半!”她猛地抓起手包往他身上砸。


    沐寒聲本來想牽她的手,防止她傷人,結果她腦子太快,他晚了一步,隻能受著了。


    倒是洛敏從餐廳走出來,引頸以望,笑眯眯的,“少爺、少夫人回來了?晚餐剛好!”


    傅夜七氣得咬牙,一張小臉仰著,呼吸略急。當初是一年半的可上訴期,現在成了十年半!


    他這根本就是緩兵之計,看似越久,她會越篤定總能離而不著急,卻時間弄人,誰知道他哪天就挽了芳心?


    其實他完全可以直接把證給撤了,這樣太狠,她絕對不會接受,反而會離他越遠。


    沐寒聲麵上誠懇,“你同意了的。”


    她忍著罵人的衝動,貝齒死扣,“我何時同意過?!”


    “就昨晚。”他峻臉淡然,還一抹嚴正,“政界金牌,還興耍賴麽?”


    她一把扯回手包,聲音不由得高了,“你能耍流氓,我還不興耍賴!”


    他卻低眉,一手搭在她唇邊,“奶奶聽著呢!”


    提這個就管用。


    傅夜七哪怕憋得沒了食欲,愣是沒在老太太麵前表現半分不愉快,但晚餐用得極少。


    陸婉華看著她上樓,目光探向沐寒聲,“食欲不好?”


    沐寒聲眉眼微動,沒說話。


    老太太卻低低的一句:“你母親懷你的時候也這樣,吃什麽都吐!”


    她是篤定孫媳婦有了。


    一旁的洛敏笑著。


    隻有沐寒聲略微凝重。


    他回臥室時,傅夜七就立在門邊等著,小臉板得嚴實。


    以為她得發泄發泄,所以沐寒聲做好了任她打鬧的準備,又免得傷了她,循循善誘的往床邊帶,至少在床上,傷不著,也碰不著。


    “知道你會生氣,我這不是別無他法了?時間可都過去三分二了,此前說過的,你又找不到如意郎君,那我必須照顧你,在理不?”他的話說完,人已經被她帶到床邊坐下。


    可她哪是會打會鬧的人?雖然板著臉狠狠瞪著他,開口卻很穩,就是冷中帶怒,“不用找這些有的沒的理,我不跟你吵!”


    沐寒聲心底一鬆,這麽好?


    “不吵就好!”他慶幸的溫和,雙手握了她的肩,“免得傷了身子。”


    掃了他一眼,她才穩穩的一句:“不過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我有個要求,你必須應。”


    這還有何可想?沐寒聲自然是滿口答應:“什麽要求都行,多少個都應!”


    “不要多,就一個。”她一臉肅穆,下一句卻是:“我還沒想好,想好了告訴你。”


    這種機會不多,又哪能隨意浪費?


    那一晚還算平靜,不過一大早,她就感覺沐寒聲起來了,天都還沒亮。


    玫瑰園的客廳,客人來得可比沐寒聲還早,手裏一疊子資料,各式各樣的診斷書。


    老太太也已經拄著權杖坐在沙發上,洛敏在側後安靜的候著。


    “沐先生。”昨天為傅夜七檢查的醫生孫銘見他下來,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沐寒聲麵色深沉,一臉矜貴,絲毫沒有睡意,在沙發上落座之際,也沒有慵懶的往後倚,透著一絲緊張。


    陸婉華這才看了醫生,“你說吧!”


    孫銘把手上的東西一一擺在茶幾上,指著其中一張b超,道:“雖然不知道少夫人受過什麽苦,總的來說,恢複很好,沒有大問題,但單出的肋骨有些移位,少夫人懷過身孕?”


    祖孫倆都沉默,一提就心疼。


    就她的身子,那時候竟然就那麽幹脆將孩子打了,唉。


    “嗯。”最終是沐寒聲低沉的應了一句。


    “那就是了,孕婦子宮成長,擠壓肋部……”


    忽然,沐寒聲抬手製止了,一雙鷹眸略微收緊,濃眉無盡的深重,“她是懷過,但腹部還未隆起,孩子就沒了,緣何能擠壓肋部?”


    這個……孫銘皺眉,明明從檢查結果來看,沐少夫人是妊娠過的,怎麽會是還沒隆起就沒了孩子?


    麵色無異,孫銘心底裏轉了幾回,莫不是少夫人隱瞞了沐家什麽?那他是說,還是不說?


    想了想,作為醫生,最先尊重的是患者意願,既然少夫人沒對家裏人說起過,他這個醫生最好不錯最,尤其是沐家這樣的世襲家族,免得惹禍上身。


    因而,陸銘略微笑了一下,道:“那……少夫人是受過傷?”


    這下,陸婉華看向沐寒聲。


    沐寒聲已然擰了眉,她中藥那晚,不定受了別人粗魯。


    陸銘已然看出了答案,不再往下問,隻是說:“日後一定要小心,少夫人這身子,時刻都不能馬虎。”


    那之後,稍微安靜了會兒,因為到了最緊張的時刻。


    陸銘看出了他們的期盼,但麵色有些遺憾。


    良久,他才終於抽了另一張b超,抿了抿唇,開口:“少夫人目前……沒有身孕。”


    陸婉華一聽,略微花白的眉色擰了起來,其後又閉上眼,悠悠歎了口氣。


    而沐寒聲那張沉冷的臉,滿是黯然,沒出聲,隻有抿起的薄唇緊了緊,一手握拳抵在額間,將英棱五官埋了下去。


    如斯偉岸之人,一眼就能看出周身彌漫的落空。


    有些東西,就是如此,一直埋在心底還好,忽然被扯出來碰到了希冀,最後卻又落空,反差之大,饒是再商場如此運籌帷幄的男人,也失了分寸。


    上一個沒了,他從未表現什麽,但心底一直掛著歉疚。


    “寒聲……”


    老太太雖然也遺憾,也心疼,但看出了孫子比自己還難受,幸好是這是秘密進行的。


    “我先上去了。”沐寒聲抬起頭,卻也隻這樣低低的一句,起身往樓上走。


    偉岸背影透著壓抑。


    但到了臥室門口,沐寒聲安靜的立了會兒,雙手插了窄腰,低眉緩了緩,這才推門進去。


    一眼見了還閉著眼,卻摩挲著起身的人,腳步快了些,半躺之際,一把將人撈進懷裏。


    “還早,起來幹什麽?”他沉沉的嗓音,除了磁性,還有一抹來不及消去的黯然。


    傅夜七眯起眼看了他,不是已經起了?怎麽衣服沒換,又回來睡了?


    男人將她擁緊了點,頭抵在她纖瘦的肩上。


    傅夜七動了動,扭頭:“大早上的你怎麽了?莫不是又背著我做什麽壞事了?”


    他沒抬頭,但勉強給了個氣息可聞的笑意,隻道:“別動,就抱一會兒。”


    一大早上就這個反應,傅夜七不得不側臉,看著他將峻臉捂在自己肩頭。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難題了?”他素日強勢,這一個動作滿是令人心疼的味道。


    沐寒聲沒說話。


    傅夜七擰起秀眉,猜不到就不猜了,讓他安靜會兒。


    未幾,卻聽他捂著嗓音,低低的一句:“你想不想……要個孩子?”


    什麽?


    她猛地看向他。


    此刻沐寒聲已然抬首,正定定的看著她。


    傅夜七以為他大清早說胡話,嗤了鼻息,“不想!小孩很麻煩,我現在分身乏術……不對,我想要個孩子,也不由你操心吧?你我這關係……唔!”


    她的話還沒說話,小臉被勾了過去,薄唇覆壓,急迫又溫和。


    但傅夜七哪能買賬?掙紮是掙紮不過他,張口就要咬下去。


    幸好他受了前車之鑒躲得快,掌心定著她的小臉,略微撤開距離,溫情繾綣,“我欠你一個孩子。”


    之前,他說那是她欠他的孩子,如今反過來了。


    她愣了一下,沒想他會忽然提到這個,眉心微緊,想到了八爺,再看他這樣的情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憐憫泛濫了,心口微疼。


    卻也端著小臉,雙手抵在他胸口,“沒有誰欠誰,那些事就別提了。再說……指不定什麽時候,你我都會各自成家,各自生兒育……”


    修長的指尖堵了她的話。


    沐寒聲臉上是信誓誠然,深邃眼底,滿是認真,“要孩子,我一定隻跟你生,你也一樣,若是跟別人生了……”


    他斟酌了一下,一時間想不出辦法,最後惡狠狠的給了一句:“我閹了他!”


    傅夜七總算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把將他推開,“不鬧了,快起床,我還有事。”


    她是起來了,沐寒聲卻依舊倚在床頭,目光追隨著她的舉手投足,像是欣賞,又像是慰藉,等她去洗漱了,他才曲起一手,枕在腦後。


    陸銘問她是不是懷過孕?之後聽到孩子很早就沒了,臉上那一抹驚詫,沒能逃過他的眼。


    是哪裏不對勁麽?


    他想著,起身之際還捏了捏眉間,大清早的給自己倒了杯酒,不洗不漱就搖曳著立在窗邊。


    傅夜七出來時,見他長身玉立,指間一杯紅酒,皺了一下眉,看來他是真喜歡品酒,而且那簡單的動作,被他演繹得魅力十足。


    她淡然移開眼,開口也正好把剛才的話題都掠過去,道:“不洗漱就喝酒,你怎麽這麽不衛生?”


    男人轉過身,眼角微微勾起,卻是理直氣壯的溫和:“我還沒喝,嗅了幾口。”


    她有些好笑,不跟他說了。


    “我上午忙,下午可能有空,有件事跟你說,到時候再聯係。”出門之前,她這樣一句,穿戴整齊的先去用早餐了。


    老太太已經坐在桌邊,見了她滿是笑意,可傅夜七怎麽看都看出了一抹無端的惋疼。


    “奶奶,您昨晚沒睡好?”她體貼的一句,特意坐得離老太太近了點。


    她這不問還好,一問,老太太想起上次打掉的孩子,越是心疼她,她都這把年紀了,若是真看不到兩人和和絡絡的在一起,生個一兒半女,她是死也掛心啊!


    “奶奶……”傅夜七見了她眼底略紅,猛地愣了,顫顫的開口。


    老太太擺了擺手,“昨晚夢到老伴了,叫我過去陪他打馬球呢!”說得輕快,眼淚卻下來了。


    洛敏歎氣,遞了帕子。


    看她這樣,傅夜七喉嚨發酸,人到了年紀,總怕陪不長遠,更別說是這樣的夢,她幹脆放下餐具,走到奶奶身後,繞過脖子擁著:“奶奶……”


    也就一個稱呼,再也不知道能說什麽,隻想安靜的多抱會兒,她想起了當初奶奶親自到二叔家裏,見了她冒著冷風剖土割草,氣得指著傅天成罵他無德,勢必要她為孫媳婦,當即將她帶走,就像她是奶奶的親孫女,不,比親孫女還親。


    ------題外話------


    忘了說,那簪子,親們看了封麵麽?嘿嘿就是封麵上,女主頭上那一隻~意義重大,以後還有它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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