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分明是沐欽的,她猛地就想到了中午還見過的安玖泠和顧準之,在奶奶麵前看起來不算如膠似漆也絕對恩愛的夫妻,這是在鬧什麽?一人一個世外桃源?


    不過是他們在暗處愣神的瞬間,糾纏的兩人已經從車頭轉戰到車裏。


    身子被裹得緊了點,攬著往前,她還桎梏了兩步。


    沐寒聲低眉,幽沉的嗓音幾不可聞,“看這麽久了,不怕長針眼?”


    “誰看了?”抬眸瞪了他,幹脆快步往前走了。


    後邊的沐寒聲淡然勾唇,稍瞬即逝,對不遠處的幾許低吟充耳不聞,卻是沉臉若有所思。


    從夜市走進商場,瞬間換個天地,踩得寸土寸金,夜裏也明如白晝。


    “上次言舒給我的熱飲在哪買的?”她掃了一圈,如此奢華的地方,總該能在找到,順便多轉轉,讓他醒會兒酒。


    牽了她的手,沐寒聲是熟門熟路左拐右繞,路過幾個奢侈品店,掃一眼還偶爾能見擁堵的人群,指不定裏邊被堵了某個明星。


    好容易人群鬆快了。


    “這麽熟?”她略微側首,低婉一句,“帶多少人來逛過?”


    沐寒聲低眉,“自己的地盤。”


    ……當她沒問。


    一想也是,別以為那是夜市,卻被譽為‘暗夜天堂’,管理有序,消費不亞於四星酒店,更貴在那分爽快,而這商場後方幾條街,眺目便是璀璨的榮京地標——禦宴庭,這麽好的地界,哪能逃出沐寒聲的眼?


    也難怪,他剛剛那麽輕易就能找到她。


    “你一早就知道?”冷不丁,男人在身側低眉問,嫻熟的給她點上熱飲。


    她淡然,裝作沒聽懂。


    “沐欽近日精神不佳,你早猜到了?”沐寒聲沒罷休,了解她的性子,沐欽和安玖泠生個兒子想幹什麽誰都知道,若真危害到沐家和睦,擾的奶奶,她這個擁有族鑽的孫媳婦早有準備,不可能不關心。


    她接過熱飲,在手心捂著。


    “沒有。”這是實話,“沐欽最近酗酒嚴重,滿是疲憊,不該是被你的公務壓的,我哪有空琢磨他?”她淡淡的一句。


    但妻子懷孕期間,男人偷腥的事太多了,大概,沐欽也沒逃了。


    沐寒聲挑眉,不置可否,一手擁了她往外走,也不忘低低的一句:“這事,你若是沒把握,就放著,興許沐欽也就一時歧途。”


    看了他一眼,她略微蹙眉,“男人都這樣麽?”


    “我不是。”沐寒聲很直接,擁著她的手臂緊了些,一句:“隻要不擾得奶奶煩心,他們自己的感情問題,讓他們夫妻自己處理。”


    這話沒有錯,人家的感情問題,沒法插手,可安玖泠那頭還有個顧準之不說,肚子裏還有個孩子,誰又知道其中還有什麽隱情?


    當初安玖泠嫁到沐家,是沐欽千挑萬選的,大概那時候沐煌和安家有合作,安家的力量對沐欽來說也是一注穩心劑,可惜,他們剛結婚沒多久,安家的合作案就被沐寒聲給踢了,導致安玖泠在兩頭都不討好,難怪那樣的左右艱難,讓安玖瓷都心疼她這個表姐。


    莫名的歎了口氣,想得多了,累。


    一出商場的門,一陣風灌來,她瑟縮了一下。


    沐寒聲將她藏進了大衣底下,低眉之際,也忽然問了一句,“藍修和齊秋落,拚的什麽?”


    她愣了一下,一時想不出別的理由,隻能實話實說:“給八爺取名的權利。”


    “八爺?”沐寒聲重複了一遍,一絲納悶。


    傅夜七抿唇,“八爺一直沒有大名,秋落取了個司爵,藍修不願,爭著呢!”


    沒想到沐寒聲卻是低低的一句:“八爺,不是挺有氣勢,和藍修挺符。”


    這分明就是在側麵嘲諷。


    她也不說話,緩步往前走。


    未幾,聽沐寒聲竟然還沒從這個話題略過去,道:“‘司’字不錯,有字麽?”


    “瑾。”她淡淡的,藍修沒有反對,這個該是定了。


    沐寒聲斟酌了會兒,點頭,不說話了。


    她抬頭看了他幾次,雖然她很想知道,如果讓他取,會取什麽?


    說來,沐寒聲最近對她好得無話可說,可孩子是她唯一的珍視,在沒有絕對安心之前,她都有顧忌,不想讓孩子麵世。


    “藍修酒量很好,你要是喝不了,就緩下。”她轉了話題勸了一句。


    沐寒聲卻隻是略微勾唇,哪有一點喝不了酒的樣子?


    也聽他莫名一句:“他若贏了,你說,會跟我提什麽?”


    傅夜七搖頭,懶得猜。


    回到夜市裏,幾個人竟然將桌椅拚了個豪華場麵,喝空的酒瓶子和新酒碼得齊齊擺放,位置也調整了,唯獨藍修夾在中間,左一個沐戀,右一個秋落,最邊上才是蘇曜和莊岩。


    沐寒聲和傅夜七便坐在了對麵,她的手依舊被握在他手心裏。


    她以為,剛剛的話題都過了,關於八爺的名字,沐寒聲什麽都沒有多說,可剛坐下,卻聽他對著秋落驀然一句:“齊小姐和藍先生,很早就認識?”


    齊秋落喝得臉頰微紅,不知道沐寒聲為什麽這麽問,腦子一熱,沒多想就沒好氣的回了一句:“誰跟他認識?要不是夜七,誰知道他哪個馬路牙子?”


    這話才是齊秋落真正的辣性子,弄得莊岩又好笑又無奈。


    可這一來一回的問答,傅夜七驀地蹙了眉。


    果然,沐寒聲英眉微動,修長指節漫不經心的磨著杯沿,嘴角幾不可聞的揚起弧度,“那可奇了,兩人不熟識,怎麽想起給藍先生的兒子取名了?”還看似如此吃力不討好,都快吵上了。


    除非孩子還和誰有關係,而那個誰,與齊秋落關係匪淺,讓她寧願受氣都要爭個取名權。


    倏爾,齊秋落一雙眼略微醉意的轉著,心底低咒,好你個沐寒聲!喝了那麽多,竟然依舊睿明,不動聲色的隨時挖坑,她在商場也精明,竟然就往裏跳了!


    傅夜七手心緊了緊,低眉抿了一口熱飲,抬眸,清絕淡然,“秋落喝多了吧?喝不過藍修,連友情都不認了?”


    很顯然,她的意思,齊秋落醉了,說話不算數,她與藍修也早就認識,隻是今晚兩人鬧別扭了。


    可莊岩好死不死的一句:“嫂子,你這可不夠意思了,哪有把我媳婦盡往別人麵前推的?我認識秋落這麽多年,可沒聽她提過藍先生。”


    捏著熱飲,傅夜七褐眸瞪了莊岩,不說話你能憋死?


    “那說明你還未能完全獲取秋落芳心。”她低眉,淡然一句,咬死了不讓沐寒聲追究下去。


    蘇曜和沐戀一直在旁邊安靜的坐著。


    沐戀一直淡笑著,她就是來聽別人聊天、拚酒,又可以跟蘇曜坐在一起,頗為滿足!隻盼著他們多喝會兒。


    隻是蘇曜還沒有從剛剛那個話題轉過來,齊秋落對誰情深意重,他最清楚,如果孩子的取名權有貓膩,他似乎能夠猜到孩子的身世,可這事,夜七竟從未與他提起。


    眼底不禁一絲說不出的消落。


    藍修沒有喝醉,從沐寒聲問那句話開始,他就警覺的眯了眼,手裏的酒杯半天沒有再舉起。


    這會兒,他終於爽朗的一笑,“看不出,沐先生酒量不錯,我與齊小姐這一拚算是我贏了,接下來,你我見個高下?”


    沐寒聲幽邃的眸子素來那麽沉然,看似漫不經心,卻把一切收在眼底,剛才的問題,他不問了。


    對著藍修的話,他淩然勾了薄唇,倒也謙虛的一句:“若是藍先生贏了,要求可否不超過三個?”


    聽聽這話,人家藍修當前隻說了提一個要求,他竟然一開口就給了人家三個要求的機會,這是明裏謙虛,暗裏藏箭,誰勝誰負,他心有定數。


    眾人都顎愣的看了他。


    藍修也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自也覺得自己不會輸,“可以,我還可以提前讓你聽聽三個要求,聽不?”


    沐寒聲略微頷首,示意他說來聽聽。


    眾人都看著藍修。


    斟酌片刻,藍修淺淺的笑著,也不避諱在場的人,道:“簡單,第一,把婚離幹淨了,我好把夜七娶回家寵著,不能再讓她跟著你受苦;第二,關於條款,你讓一步,我讓十年,再與你做個交易,保你不虧;第三,本座自恃功底不淺,卻很很好奇,你到底是誰?”


    說完,藍修終於將手一攤,這些,對沐寒聲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一桌人都安靜著,唯獨藍修和蘇曜的目光最熱,沐寒聲是什麽人,他們倆是最想知道的。


    可沐寒聲鷹眸微斂,穩穩的坐著,抬首,總算幾不可聞的揚了一抹弧度,卻是沉聲篤定的一句:“如此說來,今晚無論如何,你是贏不了了。”


    因為那三條,他一條都做不到,尤其第一條。


    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對視,哪怕隻是簡單的來往兩句,桌上的氣氛已然變得凝重。


    藍修卻爽朗一笑,“本座沒遇過對手。”


    沐寒聲勾唇,提了一杯酒,縱橫捭擱沉澱下的氣魄,薄唇微動,“那是因為藍先生沒遇到沐某。”


    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藍修信,但也自信。


    一杯酒,兩人都麵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沐寒聲拿了一旁的玉燒小瓶,不疾不徐的給自己滿上,繼而撣掉杯沿一點酒液,不過一個動作,那修長的指節,說不出的儒雅。


    也是這個動作,讓傅夜七回過神,這是夜市,他卻依舊矜貴,一瞬隻覺得也是都變得奢華了。


    “沐先生的要求,能夠說來聽聽?”藍修見他滿了,開口一句,也給自己滿上。


    沐寒聲眉動,“見了勝負,你自然就知道了。”


    嗬!藍修粗糲的英峻,眉頭一挑,雖然是對手,還就喜歡沐寒聲身上這種魄力,若不是對手而是兄弟,多好!


    想罷,他雙手往後一擺,將大衣衣擺一拋,“幹喝酒沒意思,大陸有沒有什麽有趣的遊戲,猜拳或是別的?”


    沐寒聲倒是慷慨,“第一島的人性子爽快,這樣的遊戲該是不少,提一個?”


    人都說客隨主便,沐寒聲卻是淡淡的一句:“主隨客意。”


    傅夜七幾不可聞的蹙眉,別看沐寒聲處處讓著藍修,十足的主方慷慨,可這也是變著法兒淩壓藍修的勢氣。


    需要讓的,便是弱者。


    她看向藍修,清絕的臉,幾分歉意,畢竟沐寒聲是她招來的。


    藍修卻隻淡然一笑,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算什麽?最後能真提個要求,那才要緊!


    她隻得抿了唇。


    “擔心他?”耳邊忽然想起沐寒聲幾不可聞的聲音。


    一轉頭,他卻自顧滿上酒,好似根本沒開過口,這會兒卻也轉首看了她。


    她才知道自己沒聽錯,看了藍修一眼,回眸,“人家回去還有兒子要帶,你別把人灌壞了。”


    男人勾唇,“依你的!”


    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可傅夜七也發現了,沐寒聲除了酒什麽都沒碰,別人怎麽也袖口碰了油,他卻坐相優雅,指尖都幹淨極了,可見他幾乎本來這種地方,哪怕來了,那抹矜貴依舊不被擾。


    沐戀不知何時犯困了,一手挽著蘇曜,腦袋幾不可聞倚在了人家肩上。


    傅夜七見了,看了沐寒聲一眼,以為他隻顧著和藍修喝酒。


    沒想,下一秒,他卻忽然從內兜掏出一張卡遞到沐戀麵前,低低的一句:“不是說想買衣服?”


    沐戀本來眯著眼,一見了金卡,忽的睜開,愣了會兒神,才眨了眨眼,“給我的?”


    男人點頭,“半小時後回來。”


    沐戀趕緊把卡接了過來,滿眼的星星,轉頭,“蘇先生能陪我去嗎?”


    沐寒聲卻開口了:“莊子都有女朋友了,趁著買點東西去?刷我的,最低折,夜七眼光好,給你們提些建議。”


    莊岩擁著略微醉意的的齊秋落,低低的說著什麽,忽然被點名,抬頭,這才明白過來,這是讓陪沐戀去。


    知道大哥不喜歡蘇曜,誰靠近沐戀都行,蘇曜絕對是不行的,所以莊岩當然是爽快的點頭,擁著秋落陪同。


    傅夜七卻一臉淡然,他的安排,她都明白,這是要和藍修單獨談談。


    沐寒聲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也終於安排妥當,桌邊隻剩兩個人了,這才轉眸看了藍修。


    “藍先生能開口就提第一個要求,至少說明,對夜七情深意重,那些年的照顧,沐某謝過!”說著,他爽快的幹了一杯。


    第一島什麽條件,沐寒聲不是不清楚,如果她受過了牢獄之災,無異於人間地獄,她所需要的照顧不是舉手之易,若不是藍修,他知道自己娶不到這樣的妻子。


    這忽然轉回去的話題,讓藍修略微擰眉,卻淡然受著,“丫頭是我的命根子,對她好,才是天理。”


    命根?沐寒聲神思微沉,“你們相識很早?”


    藍修略微仰頭,舒了一口氣滿是酒精味,悠悠回憶片刻,道:“她十三歲流落到第一島,那時我二十,正是放浪不羈的年紀,若不是她,一定沒有今天的藍修。”


    沐寒聲並不打攪,他知道,他們之間定有故事。


    藍修略微皺眉,淡淡的疼痛,“第一島被多方虎視眈眈,沐先生應該清楚。當年是夜七替我喝下埋了‘噬華’的酒,她寧願再次割腕,都絕不讓我碰。


    下藥的人見計失敗,惱羞成怒,她卻像隻貓,藥物作用,神智有失,陰差陽錯奪了鄰國貴族公子的命,因此,被輾轉兩地牢獄三年,受盡折磨,我費盡力氣才終究將她留在身邊,發誓閉關十年曆練藍軍,一切隻為了日後絕不讓她受委屈,可惜……”


    藍修苦笑一下,“十年歸來,你竟然搶了我一步!”


    沐寒聲一直認真的聽著,想象她當年受了什麽樣的苦。


    被黎曼下藥那一晚,她是不是想起了當年,才會用簪子刺他,一臉驚恐的以為自己殺了人?


    許久,兩人不說話。


    卻是藍修忽然紅了眼,“你知道我這麽多年,為什麽不把她搶走麽?”


    自顧的一笑,道:“因為她不準。她說,第一島要長久,必須有她在大陸,在杜崢平身邊,如果她跟我在一起,兩地連個平衡的籌碼都沒有,我拿什麽贏?她很瘦,很柔,可麵對大局,那樣的魄力,令男人汗顏。”


    甚至,藍修都覺得自己配她不夠,仔細的嗬護著,如親妹一般,就已經是榮幸。


    對此,沐寒聲終於低低的一句:“若沒有你,也沒有今天的夜七,她聰慧,但那樣的沉穩,必定受了你的影響。”


    這算是對藍修的肯定,也算是對他的感激。


    藍修清淺的笑,閉著眼連幹了兩杯,終於長長鬆了口氣,閉了閉眼,抬頭看過去,笑,“你喝醉了?”


    不然如此說話。


    沐寒聲淡然勾唇,一杯也沒落下的喝了。


    “她說得沒錯,可即便沒有那層權衡,這世上能擁有她的,隻有我,她身邊有杜崢平、有蘇曜,你擺平不了。”良久,沐寒聲低低的一句。


    這讓藍修又一次安靜的看了他,“你到底是誰……這兒沒人,偷偷告訴我?”


    顯然,藍修有點喝高了。


    沐寒聲卻依舊穩穩的坐著,最後一句:“關於要求,可以給你第二條的一半,我讓你半步,編排十萬軍入第一島,維持兩邊平衡,也算感激你曾經對她的照顧。至於你讓十年還是五年,無所謂。”


    藍修眯起眼,深邃的眼底滿是探究,如此輕易?


    兩地要平,軍隊是關鍵,編軍入第一島,一來表示大陸的友好,二來震懾周邊。可藍修清楚那就是大陸的眼線,監督第一島去了,沐寒聲減了一半的人,算是讓他鬆口氣。


    “你真有這權利?”藍修眯眼,還是不信。


    沐寒聲鷹眸往不遠處掃了一眼,蘇要和莊岩回來了。


    低眉,他才淡淡的一句:“你會知道的。”


    莊岩和蘇曜已經到了跟前。


    莊岩笑著,“藍先生不行了?”


    藍修不說話,沒有全醉,但一看沐寒聲麵不改色,就不必喝下去了,今晚也沒白喝。


    沐寒聲也放了杯子,看了蘇曜一眼,原本他不想說話,低眉之際,還是問了一句:“夜七勸過你麽?”


    這話,大概誰也沒聽懂。


    可蘇曜聽懂了,夜七曾經勸他,不要隻想著往高處走了,部長的位置足夠了,靠杜崢平太近不一定都是好處。


    清絕的臉,蘇曜眉間淡淡的溫和,“我知道夜七的擔心,但我有自信。”


    對此,沐寒聲淡淡的扯唇,自信?


    連一個女人,都看得比你長遠,你哪來的自信?


    “既然她勸過你,表明她還把你當朋友。”她的朋友,到最後若是會給她帶去煩憂,他就不得不善意提醒,“往高處爬,無可厚非,但杜崢平溫中精銳的性子,你該了解,旁枝末節,能少就絕不多添。”


    蘇曜不說話,溫和的臉,很穩。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欲速則不達,攬了再多權勢,不夠量力,最後先壓死的,是你自己。”沐寒聲看了蘇曜,這是最後一句。


    此後多一句,他都沒再說。


    蘇曜想的,無非就是將他沐寒聲壓下去,可他太天真,以為沐寒聲是擁有無尚權勢而不倒,卻相反,沐寒聲之所以強,是因為他自身霸勢,那些權勢才會蜂擁不散。


    藍修略微低眉,沐寒聲的話,雖然沒有點名,可蘇曜和他有交易,他都聽得懂,低眉沉思。


    莊岩今晚很少說話,因為有大哥在,該說的,都輪不到他,何況他是軍人,身份特別,也才會每次出來都一副風流,因為沒得可談,這會兒才對著蘇曜一句:“作為一軍之在,杜總的處事性子,我深有體會。”


    ……


    傅夜七回來時,一言不發,略微忸怩。


    隻有沐戀笑嘻嘻的。


    “寒聲哥,我就買了一套衣服,給七嫂嫂兩套呢!夠意思吧?”說完,沐戀才看了看他們,“你們玩什麽遊戲呢,比賽誰更冰山臉?”


    沒人搭理,無趣!


    出去溜了一圈,齊秋落也醒了大半,看了看藍修,又看了看沐寒聲,忽然不客氣啐了藍修一口:“也不過如此!今晚不算,反正你也沒贏,取名權再說。”


    也是這時,沐寒聲忽然低低的一句:“既然是我贏了,不該歸我麽?”


    額!齊秋落一愣,“你又沒跟我們打賭!”


    “這話就不全了,不打賭,我陪著你倆喝一晚上?”沐寒聲平波無痕的一句。


    她抿了抿唇,靠!果然最精不過沐寒聲,她跟藍修鷸蚌相爭,你丫來個漁翁得利,一伸手就撈走了?


    “不行,還是我來吧!”最後是傅夜七開了口。


    這事誰摻和都行,沐寒聲一進來,她就擔心,孩子取了名就該上戶口,沐寒聲不知道還會不會插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擔心什麽,反正不太願意讓他這麽早知道這些事。


    “信不過我?”沐寒聲轉眸看著她。


    她抿了抿唇,“你那麽忙,就不要為這些小事……”


    “不忙。”沐寒聲低低的一句,弄得她一句也說不下去。


    這偶然湊起來的夜市一聚,總算散了。


    好像誰都有收獲,沐寒聲撈了個取名權;莊岩可以帶齊秋落回自己住處,因為近;藍修得了沐寒聲口頭承諾;沐戀買了心儀的裙子;蘇曜得了一個最好的建議。


    似乎,隻有最先發起夜市一行的傅夜七落得滿心沉重,所以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


    沐寒聲幾次看了她,又因為後座的沐戀,一直沒開口。


    回到玫瑰園都已經淩晨了,剛進了臥室,沐寒聲總算看了她手裏的袋子,“沐戀說你買了兩套?”


    這讓傅夜七猛地將袋子往身後藏,柔唇微抿,“就一點小東西……很晚了,睡吧!”


    沐寒聲滿身酒氣,也不跟她爭,先把衣服脫了,那種地方,他的確從來不去,今晚若不是藍修在,他必定攬了她就走。


    見他這麽輕易罷休了,她才轉頭,“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夜市裏的東西,他一口都沒碰,喝了一肚子酒,必定不好受。


    他也不客氣,卻也低低的一句:“這一回,好像輪到我吐了。”


    啊?


    傅夜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這一路可都平靜安然,麵不改色,哪裏有喝多了的樣子?


    可沐寒聲的確不舒服,隻是習慣了一切都藏得滴水不漏。


    所以,她沒反應過來,他已然脫了外套,進了衛生間,反手就把門鎖了。


    傅夜七在門外愣了會兒,抬手之際,沒有敲下去,擰眉轉身下了樓,別人都睡了,她隻能自己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他們回來時,洛敏最愛做糕子,應該有留。


    但找了會兒,沒找見。


    “哐!”身後驀地傳來響聲。


    她驚了一下,從冰箱門邊轉過臉,見了同樣顎愣的沐欽,猛地就想到了在地下停車場的事,可她掩飾了一切情緒,隻淡淡一笑,“你也餓了?”


    沐欽沒想到這裏會有人,醉意滿滿的臉上純純的笑了一下,看著她,搖頭,“弟妹回來這麽晚?”


    她抿了抿唇,“朋友聚了一下,寒聲喝多了,想給他找點吃的。”


    說著,她轉回頭繼續找了找。


    卻是關門一回頭的瞬間,沐欽竟然已經站在了身側。


    “如果不是奶奶偏心,當初娶你的,就是我!”莫名其妙的一句,很近的距離,緊緊盯著她。


    有那麽一秒,傅夜七生生愣住,看著沐欽,酗酒,陰鬱,少語,但起初那兩年,但凡見了麵,他一定會挖苦她幾句搭上話。


    擰了眉,她縱酒淡然一句:“大哥,你喝多了,大嫂不在麽?順便讓她也給你弄點夜宵吧。”


    沐欽狹長的眼眯著,忽而笑,“你不用緊張……”


    傅夜七挑目,沐寒聲已經立在門口,她才從冰箱邊推開,“大哥喝多了,能把他扶回去?”


    沐寒聲峻臉微沉,什麽都沒說,隻是牽了她就上樓,夜宵也不吃了。


    沐欽在餐廳門口立了許久,莫名的笑,最後又取了一瓶酒,肚子坐在餐桌邊。


    回到臥室,傅夜七一眼就見了床上的東西,急匆匆的走過去,不悅的掃了沐寒聲一眼,“幹什麽亂動我東西?”


    男人淺淺的勾唇,倚在門邊,“不是給我用的麽?”


    說完才緩步穩健的走了過去。


    她一把將床上那兩套令人臉紅的情趣內衣一把捏在手裏,轉頭瞪了他,“你都三十五了,臊不臊?”


    沐寒聲依舊那副深沉卻溫柔的弧度,“得跟上年輕人的步調不是?”


    反正臥室門一關,誰規定三十五不能浪漫?


    她貝齒微咬,耳根子發紅,側身要從他麵前走開。


    卻是他腳步一移,也低低的一句:“沐欽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他喝多了。”她淡淡的一句。


    “喝多了就找你?”沐寒聲低醇,顯而易見的狐疑,“問你晚上的事了?”


    她抬眸,晚上……停車場的事?


    “沒有”


    男人這才挑眉,倒也是這一來一往的,那套衣服又到了他手裏。


    傅夜七一愣。


    他卻幽幽一句:“沐戀這丫頭沒學點好,挑得東西,還……湊合,人家一片心意,你不穿上試試?”


    她狠狠瞪了他,“要穿你穿去!”


    轉身從衣櫃拿了浴袍,去了浴室。


    隻不過她剛進去沒一會兒,某人一擰就把浴室的門擰開了,偉岸的身形一側就進來了。


    “太晚了,抓緊時間洗浴,看著我幹什麽?”他一臉冷峻,還淡淡的一句。


    傅夜七擰眉,“你今晚真是喝多了。”


    沐寒聲反手將門鎖上,很清晰的一句:“不多,至少腦子很清醒。”


    她剛把衣服脫了,這會兒隻用浴巾捂著,也不跟他強,“你先出去,我兩分鍾就好。”


    “我也兩分鍾,合一起省時間。”他理直氣壯,立在門邊,正解著皮帶。


    閉了閉眼,傅夜七轉過身,又把自己的衣服拿了過來,不是她矯情,彼此也不是沒見過,但一起洗澡這種事,卻無比別扭。


    可她剛拿了衣服,卻被人從後邊抱住。


    不鬆不緊,就是紋絲不動,讓她掙脫不了。


    “沐寒聲……”


    “還會疼麽?”他忽然一手握了她的手腕,溫熱的拇指略微摩挲著那道疤。


    愣了一下,她垂眼,卻微微蹙了柔眉。


    藍修都跟他說什麽了?


    好一會兒,她才極其淡然的一句:“沒感覺,都是過去的事,我何必去想?”


    若真如此,她又何必對傅天成耿耿於懷?她受的那些苦,歸根是傅天成造成的。


    至於這些,他也不忍跟她提,隻是低低的一句:“你受的苦,我也有責任。”


    因為他,奶奶才晚了回來的行程,才會沒能接上被傅家趕出來的她。


    她一臉不明,轉過身盯著他。


    沐寒聲卻不說了,薄唇略微勾起,“明明不可能跟了藍修,還想搪塞我?”


    這可都是藍修所說,假不了。


    對此,傅夜七也不否認,卻一仰臉,“那又如何?我不跟藍修,還一定就跟你了?”


    男人低眉,溫柔的笑,“看來這生米還不夠熟。”


    “你幹什麽?”她見他抬手。


    話音剛落,頭頂的花灑就落了水,澆得她低頭躲避,卻躲不過他的寬闊胸懷。


    隻聽頭頂他篤沉一句:“鴛鴦浴。”


    傅夜七眼都睜不開,三下五除二被他躲了唯一的遮羞物,低咒著,他今晚果真是喝多了,還喝得神經不對勁。


    看著她緊皺眉,閉眼躲著水流,沐寒聲卻始終都眸色純粹,低眉之餘,隻剩溫柔。


    薄唇覆壓,輕柔仔細,遲來的安撫,幾許水花打透彼此唇畔,他淺嚐輒止。


    太晚了,他隻是喜歡跟她這樣的溫馨,不可能真的折磨她,哪怕熱浪翻湧,他都忍了。


    就像他回來的第一晚,全程,她都沒有動手,也沒睜眼,直到被他抱著上床,她卻才真正鬆了口氣。


    睜眼見了他幽暗的目光打在臉上,若有所思。


    “你跟藍修,到底談什麽了?”她終於一句,知道他一向深沉,但今晚,那種情緒,透著淡淡的心疼一點沒掩藏。


    沐寒聲幾許眉動,為她掖好被角,躺下,滿不在乎,“應了他一個要求。”


    可明明是他贏了拚酒。


    “為你才應的。”未幾,他低醇一句,又不乏討巧,“有獎賞否?”


    她抿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與他搭話了,可心底淡淡的溫熱,知道他不是說著玩。


    越是如此,這是越讓她與他牽扯不清,全是她欠他的。


    “沐寒聲?”好一會兒,她忽然開口,轉過身,略微仰臉。


    男人眯著星眸,“嗯”了一句,把她往回攬了攬。


    “你是故意的?”她微微蹙眉。


    “我在還債。”男人也低低的一句,繼而睜眼,不乏意見的一句:“你情債也不少。上次衛子謙,現在藍修,是不是還有蘇曜?”


    什麽?


    她略微不解,早已把衛子謙忘在一邊。


    “你跟衛子謙說什麽了?”她擰眉,忽然沒了睡衣,他在背後做了什麽,她總是後知後覺。


    男人淡淡的勾唇,答非所問,“否則,他最近怎麽沒找你?”


    “你怎麽不去當守門員?”把有的、沒的人都擋住。


    她也不是生氣,就是有人在背後做事她沒感覺,這滋味不太好受。


    沐寒聲低低的笑,火熱的盯著她,“我傾向於當射手。”


    愣了一下,她才驀地抬腿,差點要了他的命。


    幸好他躲得及時,轉而笑得鷹眸星星點點,“又想歪了?”


    不搭話,隻想轉身,他卻一把將她逼到堅實的胸口,原本是困了,這會兒卻清醒得很。


    一手托了她的下巴,峻臉不乏認真,“我沒有玩笑,不過對與蘇曜,這債,我就不還了,識趣的,他自己退。”


    她已經閉了眼,不說話。


    沐寒聲低低的笑,笑意卻隨著目光的溫度上升,越來越淺,也越來越柔,這樣一張瓷雕玉砌的臉,無法想象,當初如何在兩地的牢獄輾轉,受盡折磨?


    溫熱的呼吸靠近,裹挾一抹熟悉的檀香。


    他闔眸,心底微疼,疼他錯失了她的那些年,眉眼越發纏綿,氣息在她耳際緩緩遊走。


    “七七。”繾綣的低醇。


    卻陡然,她擰了眉,“你剛叫我什麽?”


    原本的繞指柔,被她這猛然的質問打斷,英挺的鼻尖還抵著她的額頭,猛的也想到了她被下藥的那一晚。


    他從未喊過,隻是情深不自抑,隻好低低的一句:“怎麽了?”


    她沒說話,隻是仰臉盯著他。


    知道她那晚用簪子刺了她,但一直以為她是自己挺過來的,他當解藥,這事一個字都沒跟她提過。


    又一件他做了,卻沒讓她察覺的事,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可都湊到一起,一想到他背後不知道查了她多少事,心裏就沉甸甸的,八爺成了一個小炸彈,隨時可能被沐寒聲點爆。


    想到這裏,她不說話了。


    “夜七?”沐寒聲蹙眉,最怕她一言不發,也不讓她轉過身去,還特意換了稱呼。


    “困了。”她淡淡的一句。


    無奈,沐寒聲擁了她,“睡吧!”


    玫瑰園的早晨,陽光極好。


    一大早,傅夜七悄無聲息的起床,已經在後院陪老太太下棋了。


    沐寒聲在臥室找了一圈,立在窗邊才見了她,倒是柔了神色,聽到一旁電話震動,才沾身回去。


    “……今天不去……我給你傳真。”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出了臥室往書房走,從抽屜裏拿了資料,走到傳真機邊上。


    沐戀一早就穿上了新買的裙子,笑嘻嘻的上樓還卡來了,在臥室門口掃了一圈沒見著,這才聽到了書房裏的聲音,轉而走了過去。


    “寒聲哥?”她笑眯眯的一句,見他在打電話,隻好自己往裏走,站在辦公桌邊等著。


    低眉之際,見了拉開的抽屜,一疊子醫用體檢報告,也沒多想就拿了出來,低眉看著。


    不多會兒卻納悶的蹙眉。


    她是學醫的,對於這樣的體檢報告,雖然一眼不至於看透,仔細一看,上邊是什麽,一清二楚。


    抬頭看著那頭的男人。


    沐寒聲掛了電話,修長的雙腿往窗戶邊走,隻掃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卡,記起是昨晚給了她的,這會兒隻看著後院的祖孫媳婦倆。


    “寒聲哥……”沐戀見他不理,也沒走,略小心的一句:“這體檢報告,是大嫂的?”因為隻有大嫂生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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