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田幀讓傭人準備著早餐,自己忙不迭的起了茶,恭恭敬敬的端上去。


    老太太轉眼看了田幀,雖然氣色不太好,可眼神裏盡是犀利,片刻又歎了一句:“還是孩子們有魅力,都能把你收買了。”


    田幀低了低眉,知道老太太說的是把先生病情瞞著她的事。


    陸婉華素來就起得早,但近日來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今天起得太早,這會兒有些疲憊的往沙發上靠。


    一手撐著太陽**,看了看樓梯,才問:“小七兩人起來了?”


    田幀點了頭,也略微皺了一下眉,腳步已經到了老太太身後,替老太太按摩,“先生、太太已經起了一會兒,這就該下來了。”


    話說完也不過幾分鍾的事,夫妻倆就從樓上下來了。


    夜七驀地見了客廳裏的人,腳步頓了一下。


    “怎麽了?”沐寒聲一手牽著她,微微側首。


    她抿了抿唇,幾不可聞的蹙眉,還是先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奶奶,您怎麽過來了?”


    老太太正被田幀按摩得放鬆下來,眼皮止不住的闔上,聽到聲音才看了過去。


    沐寒聲聽了她打招呼,英眉也蹙了起來。


    不為別的,隻是這樣一來,他們如何出門?


    老太太已經擺了擺手,讓田幀不用按了,起身緩緩走了過去,田幀倒也小心的隨在身側攙著老太太。


    隻聽老太太看似隨口一說,道:“我若是不過來,你們倆還要有多少事瞞著我?”


    人已經走到夫妻倆麵前,老太太疼愛又無奈的一句:“所有孩子裏就屬你們倆最稱心,也屬你們倆最不讓我省心。”


    夜七笑了一下,騰出一手不乏討巧的挽了老太太,“奶奶,看您說的,昨天的事,我是怕您一時接受不了,想等過些時日。”


    坐在餐桌邊上,老太太才看了看一直就沒開口說過話的沐寒聲。


    這才悠悠一句:“你們以為,我這麽大早過來,就隻是因為擔心寒聲嗎?”


    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是不用明說的。


    “先吃飯吧。”老太太放下了權杖,道:“吃完飯正好能趕上航班。”


    沐寒聲的餐具沒有動,一張英峻的臉並沒有轉向老太太的方向,卻也低低的開了口:“奶奶。”


    老太太抬手,“我知道你們怎麽想的。”


    說罷,老太太自若的開始用餐,也微微頷首:“吃吧。”


    顯然,這事是沒得商量了。


    沐寒聲知道,關於他父親在第一島的事,奶奶是知道了,但關於采姨的病情,她老人家無從知曉。


    可既然他跟著去了第一島,終歸是要知道的。


    飛機上,老太太疲憊的靠在椅背上,空姐給老太太特殊的照顧,畢竟極少這麽高齡的老人乘坐飛機。


    時常會有空姐過來看看老夫人有沒有異常,直到見老人睡著了,特意將她的座椅放平下去,換了一條稍微厚的毯子。


    奶奶睡著,夜七也總算鬆了口氣,安穩的坐回座位。


    轉頭看了沐寒聲,他也閉著眼,不知是不是因為起得太早,也困了?


    正想著,手落入他溫厚的掌心被輕輕握住。


    她才笑了笑,“不困麽?”


    沐寒聲抬起另一手攬著讓她靠在肩上,好一會兒也沒說話。


    她也安靜的靠著。


    …。


    飛機降落時,已經接近傍晚。


    等在機場接他們的是青山。


    要在人群裏找青山並不難,挺拔又刻板的站在那裏,放在大眾裏是極其顯眼的冷酷。


    倒還是青山最先一眼就認出了她,快步往他們的方向去。


    “小姐。”青山對她的稱呼一直都是這個,連稱呼裏的恭敬都沒有變。


    “我來。”青山很利落的將行李箱都接了過去,絲毫不顯得吃力。


    夜七也沒有客氣,轉而一手一個的挽著沐寒聲和老太太。


    青山看到這裏,才猛地想起了藍座說沐寒聲現在看不見的事,這才對著不遠處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微微頷首。


    那頭的人接到青山的示意才穩步走上前,略顯生澀的攙扶老太太。


    陸婉華看了一眼這個麵無表情的年輕人,倒是沒說什麽。


    青山去放了一趟行李,轉身見沐寒聲距離車子隻有幾步遠,連忙往回迎了兩步,擋了去路,略微使了顏色,低低的一聲:“小姐。”


    沐寒聲並無任何不悅,知道青山擋在麵前,也就定定的立在那兒,周身沉斂。


    夜七看了看已經被護送上車的奶奶,也停了腳步看了青山,“有什麽話要說麽?”


    青山點了一下頭,聲音放得很小,“沐先生,許經理的人找過我們,沐老先生現在已經被我們接回去了,您是先去看他,還是直接去藍宅?”


    沐寒聲隻略微斟酌片刻,低低的一句:“讓人把老太太平安送到藍宅吧。”


    “這個您放心。”青山沉聲。


    夜七看了看車上探出頭來的人,微微握了沐寒聲的手,道:“我去和奶奶說兩句話。”轉頭看了青山,“你的車在哪?”


    青山這就在前邊帶路。


    老太太看兩人走向另一輛車,不免皺了眉。


    而送沐寒聲上車之後,夜七折回到老太太那兒,“奶奶。”


    陸婉華往後瞧了瞧,“怎麽了?”


    她笑了笑,彎著腰握了老太太的手,“奶奶,我們還有點事,先讓人把您送到藍宅,我們隨後就到,可以麽?”


    老太太皺著眉,片刻後才無奈一句:“去吧,早些過來。”


    “好,您放心。”她笑了笑,示意司機可以走了,然後站在一旁目送了一小段。


    從機場高速下來之後,青山才道:“沐老先生是被執勤的交警發現的,這幾天島上雨水多,多處積水嚴重,要不是交警發現,他很危險。”


    這會兒沐鈞年被青山安排在了自己住處,“我出門時,他老人家還沒醒,淋浴感冒,加之他身上有傷,泡水久了發炎。”


    青山並不太清楚為什麽藍座說不能讓這個老人家住到藍宅去,自然也不會多問,這會兒也並未多說。


    回到青山住處時,裏頭略微的吵鬧,讓他皺了一下眉。


    “怎麽回事?”青山剛進去,裏邊總算安靜了些。


    留下照顧老人的男子看到青山回來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又見了沐寒聲和傅夜七,略微禮貌的欠身,這才上前在青山耳邊說了幾句話。


    青山原本蹙起的眉緊了緊,“這不是胡來麽?”


    男子被青山這麽一句而退了一步,略微低眉,有苦難言。


    青山轉頭看了沐寒聲,先略微低眉,“對不起沐先生,希望您一會兒看到裏邊的情景,別誤會。”


    對此,沐寒聲分明的五官並沒什麽變化,隻是薄唇微動,“首先,得我能看見。”


    驀地,青山愣了愣,趕忙道歉,“對不起,沐先生……”竟然忘了他眼疾的事。


    沐寒聲隻淡淡的一句:“帶路吧。”


    推開臥室門,夜七總算知道青山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感覺到她手緊了緊,沐寒聲略微俯身,低低的聲音很溫和,“怎麽了?”


    她抿了抿唇,也如實說了。


    沐老先生這會兒是被捆綁著定在床上的,床頭還有正在輸入靜脈的針水,但顯然臥室裏有過掙紮混亂的痕跡。


    想必是老先生不肯配合,剛剛那個男子才會把老人家困在床上。


    對此,沐寒聲終歸是略微蹙了眉,片刻才低低的問:“還有多少針水?”


    “不多了。”她看了看,道。


    沐寒聲這才‘看’向青山,“輸完麻煩給他鬆綁。”


    對沐寒聲極度的客氣,青山點了頭,“您放心。”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青山沒有忽略,轉頭看了一旁候著的男子,“我走的時候老先生還好好的,為什麽忽然不肯呆在這裏?”


    這……


    男子也不太確定,隻道:“藍座那兒需要人手,方子要過去,我們正好說到了采姨病重的事。”


    之後,老人就十分激動,一直重複著要看她一類的話。


    夜七已經聽懂了,沐寒聲自然也明白,倒是青山莫名的皺著眉,但也不多問,隻對著男子頷首:“你先下去吧。”


    針水輸完,她給老人鬆綁,也看到了他身上間或的劃傷。


    從榮京到第一島,海、陸、空都通暢,但他不可能乘坐航班,大概是偷偷跟著什麽船渡過來的,身上這麽多劃痕,路上一定也受了不少苦。


    沐寒聲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從始至終,似乎對外界並無太多反應,薄唇微微抿著,目光沉靜。


    可她能看到老人身上的傷,能看到這張滄桑粗糙的臉,。


    忽然覺得心酸,他也隻是為了見采姨一眼,若不是真的有話在心理藏了很久,哪會有這樣的毅力?


    走到沐寒聲身邊,習慣了要握著他,好一會兒才低低的道:“就讓他見采姨一麵吧。”


    沐寒聲劍眉蹙起,沒有說話。


    “不論他說的話有沒有意義,這或許就是最後一麵了。”她微微仰臉看著沐寒聲。


    不待她再說話,床上的人卻醒了。


    沐寒聲依舊立在原地,而她皺著眉轉身走了過去,“您醒了?”


    老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確定自己不是一閉眼一睜眼又被帶回了榮京,什麽也不說,吃力的翻身起來,一眼看到沐寒聲的時候,又愣了一下。


    定定,老人看了沐寒聲第一眼,又看第二眼,忽然皺起眉,眼底微微的痛,又回頭看了床邊的她。


    夜七微微蹙眉,衝著老人搖了搖頭,示意沐寒聲現在看不到。


    沐鈞年並不知道沐寒聲先前有過失明的病例,隻當是為了救他,因那天的車禍造成,渾濁的眼變得潮濕,又被他努力低下頭忍了下來。


    這一切,夜七都看在眼裏,微微撫了老人的手背。


    給她唯一的感覺,卻是那雙手真的很粗糙,但她知道,他一點都不糊塗,他知道所有人,腦子更是清醒,否則當初也不可能救下瑾兒。


    也許是沐寒聲站在那裏,雖然安靜淡然,卻讓沐鈞年滿身的愧疚,他沒有激動的鬧,更沒有直接衝出去找他想見的人。


    他隻是看了夜七,道:“她病得很重。”


    她甚至能看到老人微微顫抖的嘴唇,忍了喉頭的辛酸,點了一下頭,“采姨最近身體很差。”


    她雖然隻說很差,可沐鈞年很清楚,中午,照顧他的小夥子和別人聊起來,那個人過去,大概是準備什麽葬禮的。


    他忽然握了她的手,最近才開始張口說話,聲音是怪異的沙啞和緩慢,“就讓我見她最後一麵,好不好?”


    夜七看向一旁的沐寒聲。


    不待她開口,老人幾近懇求,“我等了三十幾年,三十幾年啊……”


    他完全可以找個地方繼續從商,以他的能力,過得衣食無憂完全沒有問題,可他沒有。


    也許是自我懲罰,不允許自己過得好。更是為了等,他沒有見到她的屍體,所以固執的等了三十幾年,終究等到她,誰隻道竟是這樣?


    …。


    藍修的電話打過來時,沐寒聲兩人還在那個房間裏。


    聽筒裏是藍修低低的聲音:“沐老夫人知道采姨的情況?”


    沐寒聲蹙了一下眉,“不知道。”


    但總會知道的。


    是,在下車走進藍宅的時候,老太太就一點點涼了心,走到采姨病房門口時,握著權杖的手都顫著,眼裏極力忍著酸澀。


    這一生,她經曆了很多次白發人送黑發人,沒想到在她九十幾高壽,還要承受這樣的痛。


    好在,藍修問過了沐寒聲,在沒到藍宅事,就讓司機有意無意的吐露了幾許。


    老太太進了采姨的房間後似乎一句話都沒說,門外是聽不到的。


    陸婉華足足坐了快兩小時,良久,終於鬆開采姨的手,悠悠道了一句:“雙兒,沐家對不住你,但願下一世,你能過得美滿。”


    老太太雙眼紅著,依舊坐在床邊。


    藍修等了許久,終於走進去,他才知道,老太太大概不僅僅是不想離開,而是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連握住權杖的力氣都沒有。


    家裏有隨時候著的醫生,藍老爺子趕緊讓醫生給老太太看看。


    但醫生檢查了一番,搖了搖頭,“沒什麽問題。”


    病理方麵沒什麽問題,大概是精神太累,身體太疲憊了。


    殊不知,一個九十六高壽的老人,剛從病床下來,哪怕她看起來目光矍鑠,震懾起來,依舊淩人,畢竟是歲月不饒人,她又怎麽會經受得起接連的打擊?


    這次老太太沒有昏過去,可是那樣無神、疲乏的樣子,看著更是令人擔憂。


    晚上九點多,藍宅門口,青山的車緩緩駛近,穩穩的停住。


    意外的是,車上下來四個人,沐鈞年被青山小心的攙扶著。


    藍老爺子在門口一見了沐鈞年,立刻擰了眉,不顧東家之禮,直接冷了胡子瞠著眼,“他來幹什麽?”


    猜也能猜出來是誰。


    夜七皺了眉,她預料到了藍老爺這脾氣,別看平日裏頑童性子,但認真起來誰也硬不過他,講理都不管用。


    藍修試圖勸說老爺子,被他義正言辭的批了回去,隻聽老爺子轉過頭看著精神不佳、滿臉懇切的沐鈞年,“你想見就見?世上沒有後悔藥,你該有的機會早已經用光了,沒有資格見她!”


    不管是道歉,還是悔過,三十幾年啊,誰有義務等三十幾年?


    沐鈞年話不多,緩緩慢慢,卻懇切至極。


    奈何,無論怎麽說,藍老爺子一步也不讓。


    沐寒聲並沒有進屋,也跟著立在一旁,但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跟著求情半個字。


    這些情,是他欠采姨的。


    夜七幾番蹙眉,終究沒辦法開口幫著求情。


    藍老爺子對采姨猶如至親,他對沐鈞年的計較自然淺不了。


    到最後,滿身滄桑的男人跪在了藍老爺子麵前,隻求能見她一麵。


    藍老爺子定定的站在那兒,沒有再罵,可是他也沒有再說話。


    老太太在屋裏躺了好一會兒,有傭人進去看她,她才知道外頭出了事。


    “她不想見你。”良久,藍老爺子沉著嗓音。


    陸婉華站在了身後,看到藍老爺前邊跪地的那個人影時,不自禁的顫著嘴唇,張了張嘴,最終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這麽些天,老太太無數次的想,他到底流浪成了什麽樣?但因為他不肯見她,她並不知道,竟是這樣一幅滄桑和襤褸。


    當年,他可是那麽個儀表堂堂的男人。


    藍老爺不接受沐鈞年跪地相求,微微挪了身子側過頭。


    正好,母子對麵而視。


    那一刻,夜七知道該過去扶著奶奶,可她又不放心沐寒聲,幸好,秋落在老太太身側攙扶著。


    沐鈞年抬頭片刻,就挪開了視線,不肯說半個字。


    老太太有心疼,更有氣,卻也不說一個字,握著權杖的手緊了又緊,直到累得無力而鬆開。


    門口這樣的僵持著,不知該如何緩解時,隨時待命的醫療組忽然緊張起來,急匆匆的進了采姨房間。


    藍老爺子率先擰眉轉身朝裏走,“怎麽回事?”


    醫生來不及多說,隻一邊指揮著醫護人員,一邊簡單回了一句:“情況突變,您請在外頭候著。”


    所有人都已不約而同、急忙往那個房間門口聚攏。


    藍老爺子出來,第一個見了腳步慌到虛扶的沐鈞年,冷著臉攔住,他很想說“若不是你過來,她不會忽然出事。”


    但終究沒說出來。


    沒人注意屋外是什麽時候開始下雨的,屋裏除了氣氛極度緊張的救護外,就是藍老爺子的強硬。


    也沒人去注意是什麽時間,濃密的雨幕籠罩下,那座別墅是什麽時間開始陷入極度的悲痛。


    醫生走到門口,極其凝重一句“我們盡力了,有什麽話,抓緊吧。”讓屋子裏驀然雜亂起來。


    這本該是預料內的到來,對藍老爺子和沐鈞年卻依舊像是晴天霹靂。


    怎麽就要這麽沒了呢?


    兩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幾乎扭打在一起,沐鈞年低啞的嘶吼,求著要見她,被藍老爺子統統擋下,“在她最後僅剩的感知裏,不該再摻上對你的恨!”


    沐鈞年有很多話憋在肚子裏,卻隻有一句不斷的重複“不是那樣。”


    那晚雨下得尤其大,偶爾劈下的閃電亮如白晝。


    藍老爺自己沒有進那個房間,更不讓沐鈞年踏進半步,直到歸於死寂,兩個人不分先後跌撞的進了那個門。


    其實藍修知道,老爺子想和采姨說話,又不敢,他忍受不了這樣的生離死別,寧願沒有看到她離開的那一瞬,隻當這一切沒發生過。


    最終是沒能忍住。


    但已經晚了。


    大雨滂沱的夜裏,幾乎無人痛哭,可是越到深夜,沐鈞年的聲嘶力竭越是刺得人心裏生疼。


    很長一段時間,那樣的雨,那樣的嘶啞,在夜七腦子裏揮之不去。


    可是後來,他們才知道,沐寒聲的父親把一份愛埋藏多年,終年未得言說,而采姨愛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恨得那麽可憐,恨著她不該恨又不得不恨的男人。


    ------題外話------


    啊呼,我想,今天還有一更~愛我就去留言啊留言,估計會有很多妞罵我,竟然連人家最後一麵都都不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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