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的巨大聲響把兩人嚇了一跳,小古手一抖,險些把肥肉扣在廣晟臉上美女便利店。


    “珍小姐,千萬小心腳下的台階。


    出現在門口的是兩位女子的身影,前麵的一身桃紅比甲配淡藍襖裙,雖然是丫鬟打扮但仍仍是妝容精致,她一手推開了門,側身讓過身後的主子進入。


    日光照得滿室燦亮,廣晟躺在地上,眼睛桀驁的向上看,見到來人手提著描金鑲螺鈿的三層漆盒,他不禁哼笑了一聲,“是來給我送飯的嗎?”


    幽黑的眼眸朝著小古一瞥,更帶幾分玩味與輕諷,“隻可惜,這蠢丫頭已經給我送來午飯了,雖然寒傖了點,但也能填飽肚子不會餓死,倒是讓某些人失望了。”


    回應他的是一記狠狠的耳光,纖纖玉掌力道不小,將他的臉打得歪向一邊。


    “這一記,是替父親和母親來教訓你的!”


    如珍氣得柳眉倒豎,星眸圓睜,激動之下,頭上口銜明珠的累金絲鳳釵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身著海藍纏枝蓮紋的褙子,月白色繡紫蕊的交領長襖,外罩漳絨繡白狐邊的昭君套,發間鳳釵耀目,更顯得她眉目秀麗,一派貴氣。


    “你從哪學來這麽殘忍下作的手段,連自己的親兄弟也要下毒手?!”


    她怒氣衝衝的質問道。


    廣晟轉過頭來,臉上已留下清晰的指痕,他冷笑之下,眼中的譏誚幾乎要凝結成冰,“連你也以為是我謀害他們?”


    “到這地步了,你還要撒謊否認?”


    如珍的眼中滿是失望和鄙夷,“大哥和三弟的小廝都說是你房裏的丫鬟遞來的紙條,邀他們到東院假山下說話――殺人害命,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她越說越是氣憤,“你從小就不學好,成天遊手好閑,荒誕行事――父親母親為了你操心勞神,你不但不思悔改,居然還對父親的責打懷恨在心,對親兄弟痛下殺手――我和你一母同胞,卻也不恥你的為人!”


    廣晟聞言目光一閃,唇角勾起絕美而狠辣的笑容――


    “你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你平時事事趨奉嫡母,恨不得投胎到她肚子裏,和我做一母同胞的手足,真是委屈你了!”


    廣晟的語調滿是諷刺辛辣,而這位如珍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雙眸含威瞪了回去,“這世上的事脫不出一個理字,母親為人公正慈愛,我敬她愛她又有什麽錯,總比你時時忘不了姨娘,心懷怨懟的好――姨娘雖然生了你我,卻是品行下賤不端――”


    “住口!”


    她話音未落,卻見廣晟一聲大喝打斷了她,眼中怒火比天上雷電更為悚亮,“你從哪聽來這種謠言?”


    “從我記事起,滿院仆婦明麵上不說,暗中卻把姨娘的事嘲笑說嘴了無數遍……”


    如珍說到這裏,又是怨恨又是辛酸,聲音都帶了哽咽,“姨娘本身行事不正,二哥你又在她身邊耳濡目染,學了那些髒的壞的……這次終於闖下大禍,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亭亭玉立,俯下身把漆盒打開,拿出一件厚實的棉襖和鞋襪等物,放在他身邊,幽幽道:“看在骨肉情分上,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探你,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匆匆而去,好似廣晟身上有什麽髒穢會傳染似的。


    門板又嚴實的關上,小古楞楞的站在一邊,從始至終,這位如珍小姐就沒把她放在眼裏,大概是篤定她不敢也不能出去亂說。


    也或許,她這一番表明心跡的話,正希望有人替她傳揚出去,最好傳入王氏耳中,也算徹底與兄長劃清界限了。


    “哈哈哈哈……”


    廣晟躺在地上,五花大綁著,卻突然發出狂然大笑,笑聲響徹整個陰暗的祠堂。


    下一刻,他從地上一躍而起,身上繩索寸寸碎裂!


    “你……?”


    小古眉頭微動――她從他的眼中看到狂怒之下的決斷。


    “我不會坐以待斃。”


    廣晟冷冷一笑,袖中滑出一柄精鋼匕首,熠熠生輝,“有人想要我死,我偏不能讓他們如意。”


    他轉身就要踢開大門,卻聽身後小古清脆的喊了一句,“等一等。”


    他回過身看著她,日光輕瀉點點,照在她臉上,他突然覺得她汙黑看不出相貌的臉上,那一雙黑瞳流光異彩,比海月明珠更加華美――


    “把我綁起來吧。”


    她輕聲說道。


    他先是愕然,隨即明白了原因――她是不願被自己連累,非得上演一番苦肉計。


    “好一個刁滑的小婢……“


    他不禁失笑,端秀絕倫的麵容因這一笑而戾氣稍減,他轉身折回,用地上的斷繩草草將她綁住,還很好心的問她:“要不要把你打昏了事?”


    小古一楞,隨即很誠實的搖頭,“我怕疼。”|


    他發出大笑聲,站起身來將門推開,漆黑的長發隨風而揚,幾瞬之間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


    廣晟快步走出,一路上卻沒遇到幾個人――府裏出了這種事,得臉的下人們都簇擁在主院伺候,其他餘人見主子們怒火萬丈也怕吃了掛落,都不敢出來拋頭露麵。


    冷風吹過他滾燙的身子,頭腦也為之一清,不知不覺間,那般怨怒也漸漸冷靜沉澱下來。


    到底是誰設下這個圈套要害他?


    手中的匕首摸起來冰冷一片,他握得更緊,腳下步伐一頓,卻朝著馬廄而去。


    錦衣衛的人經常把殺人放火掛在嘴邊,實際上,真到了那一步,就是山窮水盡魚死網破了――這個府裏,那些陷害他、朝他娘身上潑汙水的人,從禮法和血緣上卻是他的至親,若真是痛下殺手,整個大明朝的輿論都將視他為大逆不道的惡賊,天下之大,都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處。


    所以,他不會鋌而走險,貿然報仇。


    陽光下馬廄裏一片平靜,在燕麥和稻草的氣息中,十餘匹馬正在安詳的咀嚼著,廣晟走了進來,匕首揮出,割斷了所有的韁繩。


    他還嫌不夠,又在馬屁股上不重不輕的戳了一刀,頓時眾馬齊鳴,暴烈轟跑而起,小小的馬廄經不起這折騰,頓時倒塌下來。


    馬匹衝開木門,亂七八糟的跑了出去,外麵傳來小廝和男仆的驚叫聲,甚至有馬匹長驅直入,朝著內宅方向而去,女子的尖叫聲頓時響徹雲霄。


    廣晟的唇角微微上揚――叫得矯揉造作真是難聽,那個小丫頭就不會這麽咋呼。


    他不及多想,縱身一躍,上了自己牽住的那匹最神駿的白馬,一拉轡頭,朝著院外飛馳而去。


    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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