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刀劈開金牙,裏麵頓時露出白色粉末,錦衣衛眾人發出一片輕微的吸氣聲,有經驗豐富的交換了眼色,覺得這趟越發不能善了了。


    元蒙貴族一向悍不畏死,但最多自盡於金刀美酒,不會搞這些詭秘的彎彎繞繞,必定是中原某方勢力送給了他們這種嚼破即死的劇毒,一旦行跡敗露立刻自盡滅口。


    廣晟俯身拿起那枚綠寶金牌,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知道有其他勢力跟你們結交,幫你順利通關,我也知道,草原的好漢子,是不會出賣朋友的。”


    那人垂著頭,眼皮都不願掀動半分。


    廣晟話鋒一轉,“可是,那些幫你的,並非你的真朋友,隻是盟友而已。”


    “所謂盟友,乃是為利益而結合,一旦喪失互相利用的價值,隨時可以翻臉――而你們最大的利益,是看著我們中原自己窩裏鬥起來,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花廳之中,銀炭的熱氣熏染沸騰,廣晟的嗓音飄渺而寂然,帶著淡淡的疲倦,卻意外的打動人心,“你說出來是誰,我們立刻就會自相殘殺,這對你們來說,將是一件最大的收獲。”


    那使者被這一番娓娓而談迷住了,猶豫半刻,終於抬起了頭,張口欲說。


    “這裏交給你們了,我去西屋看看那些貨。”


    廣晟微微一笑,竟是毫不猶豫的走開了。


    這是什麽意思?


    在場眾人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抓捕羅戰,人贓俱獲已是頭功,詢問口供這一筆功勞,就讓大家分潤了。


    “不僅精明強幹豁達大度,在人情世故上也如此犀利……前途不可限量啊!”


    兩鬢斑白的張姓試百戶笑著評價道,周圍人感激之下也一片讚譽。


    “隻是,紀綱大人這麽抬舉他。難道是……”


    深知內幕並不尋常的試百戶皺起長眉,心中隱約感到恐懼擔憂。


    ****


    臨時倉庫那邊,三人正在抓緊時間搬運昏迷的女人們。


    肩膀已經變得酸疼,但動作絲毫不見緩慢。


    “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在他們搬上馬車之後再動手下迷藥。”


    藍寧一邊搬一邊叫苦,“我覺得我們都快成雜役苦力了!”


    郭大有終於有發揮嘴毒功力的時候了,“你要是去當雜役,那買主得虧多大的本錢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


    三人打開最後一隻箱子的時候,小古發覺不對,箱子裏發出急促的喘息聲。她把人扶出後卻是驚叫一聲:“小安的臉色發紫,口吐白沫!!”


    她驀然想起,金蘭會二姐有時也有這個症頭,“莫非是癲癇?”


    可能是放在憋悶的環境內,心中又因為知情而恐懼不安,加上麻沸散的作用,於是發起病來了。


    藍寧試圖扶著小安走,她立刻發出小獸般無意識的哀鳴,麵色變得青紫。抽搐也更加明顯,唇邊白沫卻反而減少了。


    不好!


    小古立刻阻止藍寧,“把她放下別動!”


    癲癇不能隨便移動,否則立刻就要窒息。神仙難救。


    小古俯下身,喂她吃下自己特製的養神丸子,又給小安在幾個穴道用力按摩,一旁的藍寧和郭大有心焦如焚。催促道:“趕快,不能再拖延了!”


    小古手中不停,眉頭深皺之下決然道:“我知道。不能因為小安一人就拖延――你們先趕著馬車走,剩下一輛給我,我隨後就到。”


    “什麽,這怎麽行?!!”


    兩人齊齊驚呼出聲。


    “沒時間了,他們馬上就會發現……必須保全大多數人!”


    “可是……”


    “你們要抗命嗎!!”


    小古低聲嗬斥道,見藍寧眼含著淚花,不禁軟下聲調,安慰道:“這些女人們已經飽受折磨,眼看就要脫出囹圄,經不起任何意外了,你們先走吧!”


    此時,她神情冷靜,黑眸卻是熠熠生輝,“你們放心吧,我不會輕易失手的――能抓住我的官兵,還沒從娘胎裏生出來呢!”


    這一句豪情自生,映著她從容鎮定的微笑,就連那張易容過後毫不起眼的臉,也變得生動閃耀起來。


    目送著藍寧兩人駕著六輛連接的馬車離去,小古擯除一切雜念手下用力,漸漸的小安的呻吟開始變得輕微,眼睛也微微睜開。


    “我……我這是怎麽了?”


    她好似夢遊一般小聲問道,眼睛視線好似仍然有些模糊。


    “再忍一下,你娘快來接你了……”


    小古用力一按,小安某處穴道刺激之下,哇的一聲張口幹嘔,總算是恢複了知覺。


    突然不遠處的長街另一頭傳來熟悉的嗓音――


    “是誰!!站住!!”


    是廣晟的嗓音!!


    小古還沒反應過來,廣晟已經飛身撲了上來――措不及防之下,兩人撞在了一起!


    廣晟剛剛趕到,隻看到充作臨時倉庫的平屋門外有兩個女子一立一臥,而原本應該看守的一隊人馬卻是蹤影全無。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出事了!


    廣晟立刻疾衝而來,瞬間長劍擲出,卻被對方躲過――而幾乎同時,他的長腿掃過,兩人倒地壓在一起。


    機不容發的急切之間,兩人無聲地糾纏翻滾,小古率先出手,尖利的蘭簪襲向他腦後――看似凶狠卻是手下留情三分,隻希望能讓他昏厥。


    廣晟則是牢牢壓住對方,死死製住一切的蠢動,銀簪順著他的額頭劃過,一縷血痕浮現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妖麗而危險!


    掙紮之下,他又嗅到了那種熟悉的的幽香,嫋嫋飄忽,那般魅惑人心的妖豔。廣晟不由得心中一動:這香味似乎在哪聞過?


    他的腦海,瞬間映出前幾日,在馬車的暗格之中遇見的神秘女人……那般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兩人激烈的打鬥,幾乎揉到一處的親密曖昧……


    是她!!


    廣晟瞬間全部想了起來,不由的深深打量對方:丟到人堆裏都找不到的平凡相貌,唯有一雙眼光芒四射宛如星辰。


    她的相貌大概是易容偽造的,不知道真人到底長相如何……他一邊想著,不由的又多打量了沉幾次,好似要穿透那層偽裝看到內裏。


    “你是哪邊的人?白蓮教,還是金蘭會?”


    小古看到他專注凝視著自己,嚇了一大跳,唯恐自己露出破綻被他看出,幹脆抿緊了唇,一聲也不出。


    他的手勁更大,宛如鐵箍一般陷入肉中,她隻覺得雙腕劇痛,幾乎要斷裂的感覺。


    廣晟隻覺得這個女人很特別,她抿著唇沉默不語,忽閃光芒的雙眼卻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跟他說,然而隨即而來的痛苦襲上心頭眼間,她顫動了一下濃黑幽然的眼睫,好似暴風雨中瑟縮的蝴蝶翅膀。


    眼中的光芒一閃即滅……他禁不住心中一動,手上力道也放緩三分。


    她正要掙紮,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兩人隻覺得地下一震,氣流在這一瞬突然爆炸開來――


    “小心!”


    廣晟的驚呼聲未盡,兩人都被巨大的氣流席卷,各自被震飛了出去――


    隨即,整條街道爆燃開來,房舍屋宇都在瞬間震撼、搖動,隨即化為斷瓦殘垣,甚至成為齏粉消失不見!


    宛如天崩地裂一般,火藥的氣息和彌漫的煙塵讓人窒息,而幸存的人們未及慶幸,又陷入了火海之中!


    ****


    北固山麓不算太過高峻,但站在最上端的鷹嘴岩風口,卻能登高望遠,山下的一切動靜盡歸眼底。火光衝天,照亮了整個天際――山野的青蔥漫地之中,唯有平寧坊一塊平整的灰白,縱橫交錯的房屋街道宛如棋局,在烈火煙塵的圍繞下幾乎要被吞噬殆盡。


    紅箋披著白狐昭君套,笑靨如花的看著下麵這一場浩劫,輕聲問道:“王郎,你覺得這景致如何?”


    “壯觀,實在是太壯觀,太精彩了!”


    王舒玄坐在輪椅上,夜風將他的衣袂吹得飄然若仙,隻是臉上笑得陰森無比,肌肉微微顫抖扭曲,“姓沈的小子也有今天!!”


    “隻死他一個,哪裏能解王郎你心頭之恨呢,繼續看下去吧!”


    紅箋伸出雪白剔透的纖纖玉指,繼續指向下一條街道,那裏的小巷拐角處,停著一輛不起眼的油布烏廂馬車。


    劇烈的爆炸宛如塵浪翻滾,排山倒海而來,將土地和房屋都掀起,那小小馬車雖然及時奔跑,卻仍被波及,四匹馬皮肉開綻,哀鳴一聲倒地――車廂傾覆之下,整個倒入了火中,劈裏啪啦燃燒起來。


    “你知道這馬車裏的是誰?”


    紅箋吃吃一笑,指尖的鳳仙蔻丹紅得讓人目眩,“根據我們金蘭會的線報,他喜歡一個人做儒生或是農人打扮,輕車簡從到各處巡視――今天羅戰的大案事發,他必定到現場來看個熱鬧――隻可惜啊,一代梟雄,竟然葬身火海之中。”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計劃,王舒玄卻仍感到一陣心悸目眩――那個高不可仰的指揮使紀綱、神秘莫測的一雙眼,曾經多少次讓他感覺無所遁形,那樣的逆天強人,居然也死在這一場爆炸中?!


    “這才是金蘭會的真正目的,什麽拯救那些營妓重獲自由……哼哼,相信這種說法的人才是真正天真!”


    紅箋掩唇而笑,笑容得意中卻帶出三分蒼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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