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說了,隻怕我立刻就要被白綾勒死,或者送去庵堂清修不得出來。(..tw好看的小說)”


    如珍狂亂一笑,卻是滿臉淚花,她眼中閃著莫名的乖戾光芒,低聲喃喃道:“我既然沒法活了,那就大家一起過不好罷……”


    蕭越被她這般狠戾的神色嚇了一跳,又驚又怒更有憐惜,“就算我姨母苛待了你,如瑤姑娘卻是與你無冤無仇……”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如珍的嗓音飄忽空茫,整個人好似在噩夢中囈語,“同樣的庶出,為什麽她就那麽幸運,被嫡母疼愛視作掌上明珠,從小到大被稱為大小姐,而我卻要被人踐踏、冷眼――她憑什麽,我又是為什麽?!”


    她咬牙,唇邊一滴血終於流了下來,在雪白肌膚上蜿蜒而下,宛如噬人的妖魅一般,看在蕭越眼裏,別有一種詭魅的豔麗。


    仿佛感受到他目光的異樣,如珍一把甩開他的手,不顧一切的飛奔而去,她的發髻被竹枝勾住披散下來,一道流光掉落,她卻渾然不覺,隻是狼狽而去。


    蕭越俯下身,將那金釵撿起――鎏金鑲米珠的小鳳釵,不算如何貴重,卻是素雅清華,一如她平日的風格。(..tw)


    他佇立在門洞前,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默然無言,心中卻是百味翻湧,什麽也說不出來。


    如珍的真麵目,竟然是這樣的……這一刻,他似乎是痛心憤恨的,卻又有一種別樣的心酸和柔軟――他就那麽呆呆站著,看著她淺紫暗紋的襦裙在日光下反射遠去,漸漸模糊――


    那是他簡單平實、非黑即白的世界中,從未見過的混沌妖異之美。


    ****


    蕭越就這麽渾渾噩噩回到家中,連練武場都沒去,直接合衣躺下。整整一夜並未合眼。清晨醒來堅持去練習射箭,眼眶下卻有一片青黑。


    “你這是怎麽了?”


    母親王氏對此心疼不已,親手替他盛了一碗紅棗糯米蓮子粥,“你就算忙於公務。也不要如此廢寢忘食才是。”


    她隨即又想起兒子是從胞姐家返回的,於是問道:“你這麽晚回來,你姨母那邊沒出什麽事吧?”


    蕭越臉色一僵,眼中更見冰霜之色,周圍服侍的丫鬟甚至感覺氣氛一冷,他隨即端起碗心不在焉的喝了,“沒什麽,姨母身體一如往日的康健。”


    “她那個府上也是尷尬事太多――太夫人又不是親婆婆,整日裏也盡是些算計心思,現在襲爵的也不是親生兒子。而是那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庶孽。聖上這道旨意還真是莫名突兀……”


    蕭越手中的動作一頓,沉聲道:“這種話母親今後不要再說!”


    蕭母嚇了一跳,訥訥道:“我當然不會出去嚷嚷,隻是自己家說說而已。”


    話音未落,卻聽蕭越冷聲道:“母親可曾聽說過錦衣衛的緹騎?他們習慣半夜扒人屋頂……”


    不用多說。蕭母已經嚇得臉色煞白,蕭越心中更加煩躁,卻是放緩了語氣道:“最近正是多事之秋,父親又不在京中,我們都該謹言慎行才是。”


    蕭母連聲答應,卻又想起了一樁心事,“你爹忙著在山東做他的布政使。我連你的婚事都沒人合計了,再拖下去,你都快二十了。”


    她含笑看著出色心愛的兒子,“你可有什麽合心意的?這次去姨母那裏,可見著了幾位表妹?”


    她心中是頗為願意跟姐姐家聯姻的,姐夫沈源乃是禦前近臣。精通文學參讚樞要,簡在帝心非同一般,新封的濟寧侯雖然是庶出,但據說有救駕之功,目前炙手可熱。這一家的閨秀也在節日宴會上見過幾次,各個都是花容月貌姿態不凡。


    “如燦這孩子怎樣?”


    她臉上滿是**笑容,不等兒子回答,又自言自語道:“可惜這孩子太過嬌慣了,有些刁蠻任性,爆碳一般的脾氣,隻怕跟你不合。”


    她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你這次見到如珍了嗎?”


    蕭越本就有心病,聽到這名字立刻嗆著咳嗽,他幹脆放下粥碗,皺眉道:“怎麽問起她來了?”


    蕭母猶豫,終究還是說了,“本來她隻是庶出的,照理說是不該考慮她,但我經常跟侯府往來,倒也是看著這姑娘長大的,別的不說,單是那沉穩嫻雅的氣度就很是不錯,再加上她模樣也是姐妹中第一等的……”


    她的眉頭略微舒緩了些,“再說,她同胞兄長如今是正經的侯爺。”


    意思是,如珍的身價不同往昔,這樁親事也不是不能考慮。


    蕭越的臉色本就異樣,聽到這話更是沉下了臉――他自小就跟廣晟八字不合性格犯衝,彼此都是看對方不順眼。


    廣晟這個紈絝偶然救了聖駕,被賞賜襲爵也是應該,但若是要他對他趨炎附勢,卻是絕對不能!


    再想起如珍陰戾偏激的言語,他心頭一陣煩躁,不自覺說道:“幾位表妹之中,唯有如瑤品性高潔。”


    說完他放下碗,起身去騎馬上衙,身後留下一頭霧水的蕭母,喃喃奇怪道:“難道這小子,心儀的竟然是大房的如瑤嗎?”


    她一時歡喜,一時卻又蹙眉不悅:如瑤她見過的次數不多,確實也是品貌不凡,但她不僅是庶出,嫡母、生母又都早亡,侯府傳說她頗為不吉――再加上她那個不靠譜的父親,根本不是議親的好人選啊!


    ****


    蕭越一天都是心不在焉,到了晚間也並未歸家,而是在一間酒館徜徉頗長時間,心中煩亂不已。


    如珍……她心性偏激,到底還要鬧出什麽事?


    姨母真的如她所說的無辜嗎?


    如瑤……現在的處境如何?


    身為官宦之家的貴公子,他原本對這些後宅陰微之事也略有聽聞,但真正接觸到,卻是內心很不平靜。


    直到月牙初露,他才騎馬而回,到了半途,他卻不自覺的朝著濟寧侯府的方向而去。


    發覺之時,已經到了臨近的一條巷子裏,他找了個空院子栓好馬,悄無聲息的從侯府側門翻了進去。


    這般大膽的行為,是他從前不敢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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