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天牢裏,中間是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兩邊是被堅固的磚牆分割成一間間的小牢房,牢房兩邊的犯人個個蓬頭垢麵,不少人聽到郭嘉的腳鐐擦地的聲音,或者遠遠看見郭嘉被押進來的,都從牢房的角落裏爬起來,抓住牢房的柵欄,好奇地看著郭嘉。


    有些人看見是李衛親自押進來,還不時喊兩句:“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


    李衛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叫喚和哀號,也沒理他們。即使是冤枉的,也不是他這等小人物可以做主放了的。


    能被押到這天牢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西晉一統後,天下還算太平,基本沒有什麽太重大的犯罪,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新人進來了!


    郭嘉也是既好奇又擔心,雖然張泓已經承認毒是他下的,但是如果沒有皇帝說放他,估計一般人也不敢放他。


    說不定得耗到司馬炎駕崩啊!


    郭嘉邊想邊問道:“李大人,這裏囚犯一般都坐幾年啊?”


    李衛笑道:“這得看情況,有囚犯的來了沒幾天就被定罪了,拉出去就給斬了,有的坐了幾十年,從一青壯年一直坐到白發蒼蒼,一般也得坐個十幾年吧。”


    郭嘉又問道:“那有幾個放出去的啊?”


    李衛笑道:“放出去的啊!我想想啊。應該是還沒有過。基本上來了不時被問斬了,就是最後老死在這大牢裏了。”


    郭嘉出了一頭冷汗,難不成,沒有被放出去的。


    李衛似乎看出了郭嘉的異色,續道:“打入天牢的都是重刑犯,一般都沒機會出去。郭公子就在這裏安心待著吧!等公孫大人哪天把你提走了,也許就是你的轉機!”


    公孫大人可沒這麽好心,放我出去啊!而且我這事估計還得皇上拍板才行,皇上現在這情況,自己都難保,估計也沒時間管我了。


    說話之間,郭嘉就到了牢獄的最深處,牢門的上門掛著一木牌寫著“天字第一號牢房”,較之別的牢房都要大,大概有二十平米,兩丈多高。右牆角跟放著一張半米高的硬板床,上麵墊了些草杆,還有一張破被子在床上攤開著。木床上方一丈處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戶,還有些些許月光從窗口射進牢室,外麵似乎還能聽見嘩嘩地水流聲。


    “天字第一號牢房!“郭嘉看到這個字,自然念了出來。


    “好了,到了,郭公子就委屈你住這了!這間已經算我們這最好的了。”李衛心目中郭嘉這種能和張宏張公公攤上關係,幹刺殺皇上這種大事的人,肯定非一般人,所以對他還算客氣。


    雖然這牢裏還是自己說了算,但是說不得他有同黨,到時候找自己報仇,那就冤枉大了。而且看公孫大人的意思估計這小子也不至於死罪,不然早給直接問斬了。再加上皇上被刺殺,具體情況還不知道,也不知道這大晉朝會不會變天了。


    如果皇上真有個三長兩短,聽說那傻子皇帝當權了,那這大晉恐怕就要亂了,他們這種小人物更要謹慎,不要隨便得罪一個未來無限可能的人,這也是他們這種人的生存之道。


    “李大人,多謝了!”郭嘉知道李衛算關照自己了,這牢房比之前麵走過看見的那些強了太多。前麵那些囚犯基本上都是睡地上,根本沒有床,而且也沒有窗戶,通氣效果特別差,就是沒病估計住上十天半月也得染一身毛病。


    “郭公子,你客氣了,這麽大事你都告訴我了,這點小忙還不是舉手之勞。”李衛故作客氣道。


    “這間牢房以前有人待過嗎?”郭嘉隨口問道。


    “嗯,關過幾個,基本上都是皇室宗親或者一品大臣,不過這裏最有名的是關過當年的竹林七聖之首的嵇康嵇中散。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剛來天牢的小獄卒,嵇中散那風采真是令人神往啊!”李衛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似乎在緬懷當年嵇中散在獄中的神采。


    “嵇中散竟然在這裏待過?”郭嘉驚訝不已,沒想到名滿天下,武功蓋世的嵇中散竟然也會在這牢中待過。


    “是的,當年嵇中散因為不願做晉朝的官員,得罪先帝,後來又與司隸校尉鍾會交惡,後來為兄弟仗義執言,反被人誣告,先帝和鍾會趁此機會除去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一泄多年來的怨念。”李衛雖然不是個什麽正人君子,但是對嵇中散這等神仙般的人物那是無比崇拜,心中自有是非曲直。


    “這張床就是我們獄卒給弄的,這個窗戶是當年嵇中散在獄中彈奏時,用真氣給破開的。”李衛向往道。


    “這麽厲害,竟然用彈琴的氣勁就能擊穿這麽厚的牆壁,應該是已經到了摘葉飛花,殺人於無形的地步了!”郭嘉由衷地讚歎到。


    “嵇中散當年如果願意出去,憑著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根本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李衛油然神往地說著。


    “那當年他怎麽沒出去啊?”郭嘉納悶道。


    “當年嵇中散入獄時,無數的名流豪傑要與他一起入獄,最後官府苦勸多日,眾人才散去,後又有三千太學士集體請願,為他求情,希望能赦免他,而且要請他來太學講課。但是仍然被先帝和鍾會給鎮壓。”李衛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似乎他也是當年的一員。


    “嵇中散胸懷豈是我等人可以理解的,當時隻要他願意對先帝和鍾會低頭,他就不用死,甚至高官厚祿亦是唾手可得。但他不願意去迎合司馬王朝,不願意委曲求全,他知道一己之力無法和司馬王朝抗衡,他也不願意牽連自己的親朋好友,所以後來他又與山濤絕交,避免影響他的仕途。他要用自己的鮮血來告訴司馬王朝,縱然是死,亦絕不屈服。就如他自己說說‘誌之所之,則口與心誓,守死無二’此等人物前所未有啊!”


    郭嘉當然知道了曆史上的嵇中散,那是竹林七賢中的精神領袖,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魏晉風骨的扛旗人物。


    “吾雖不能,心向往之!”郭嘉亦是感慨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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