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上掛滿了白布,像是為誰營造的靈堂。


    船上的人,頭上纏著白布,手臂上纏著黑紗。


    唐楷問道:“你們死人了嗎?”


    一個水手一臉黯然的說道:“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


    唐楷驚奇的道:“人還沒有死,那為什麽要掛喪?”


    水手道:“一到地方,就要死了。”


    唐楷道:“是有人得重病了嗎?”


    水手道:“不是。你們就不要多問了,去那邊待著,我拿水和食物給你們吃。”


    船上的人,個個麵帶慽容,如喪考妣。


    梁軍等人也覺得奇怪,扯住人問怎麽回事,但船上的人都諱莫如深,不肯明說。


    “這船上的人,都好怪!咱們不會上了幽靈船吧?”王大海嘿嘿一笑。


    梁軍道:“那倒不至於。這大白天的,怎麽可能見鬼?”


    唐楷道:“我估計是發生什麽事了。他們既不願說,咱們也就不必多問了。”


    一會兒,有人送來水和食物,讓唐楷他們進食,也不詢問他們的來曆和去向。


    唐楷等人吃飽喝足,躺在甲板上,感受陽光的溫暖,有死裏逃生的幸運,有撿了一條命般的僥幸。


    航行了兩個多小時後,有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走到甲板上,他衣著考究,風度優雅,不像船上的工人。


    “陳老板!”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恭敬的問好。


    陳老板走到甲板中間,振臂一呼:“各位,請暫停手中的工作,聽我一言!”


    船上的工人,都停止了工作,聚集到甲板上來。


    陳老板臉色嚴肅,沉聲說道:“各位,你們跟著我陳世良,多的有十幾年,少的也有四、五年了。大家對我陳氏集團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對你們這麽多年來的支持和幫助,我打心眼裏感激!”


    所有的船員都低下頭去,偷偷抹淚。


    陳老板道:“這次出海,是咱們最後一次了!陳氏集團這個名號,從今而後,將永遠的從世界上消失!”


    “老板!”船員們齊聲喊道,“我們誓死跟隨!”


    一個船長模樣的人,上前一步,說道:“老板,這次的事件,是天災導致,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能怪我們啊!”


    另一個大副模樣的人大聲道:“老板,他們也不能這麽欺負人,賠償他們損失就行了,難道非得拿命相抵嗎?他們這麽做,也太過分了!”


    陳老板道:“他們有著強悍的社會背景,他們要為難我們,咱們也沒有辦法。”


    船長道:“我們賠他們錢就是了,難道非得把命也搭上?老板,咱們返程吧!我就不信,他們還敢跑到華夏國內來抓人!”


    陳老板道:“為了我的家人,也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我寧可舍棄公司,舍棄自己的性命!他們勢力這麽強大,我們能躲到哪裏去?他們會派殺手暗殺的啊!世界之大,卻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聽到這裏,唐楷不由得一震,低聲道:“原來,他們是遇到難事了。”


    梁軍道:“而且是天大的難事。”


    王大海道:“我看他們像是好人。”


    梁軍冷笑道:“我早就說過,這萬惡的資本社會,好人的命,都是不長的!”


    唐楷道:“咱們想辦法,幫幫他。”


    梁軍道:“我們自身都難保,你還想著幫人家呢?”


    唐楷默然。


    聽得陳老板道:“各位,船抵達港口之後,你們就返航吧!我獨自一人,前去見他們。他們要的,是我的命,你們沒必要去冒這個險。”


    “老板!”船員們齊聲喊道,“不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會跟你站在一起!”


    陳老板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大家都安靜,聽我說。這是我陳家的事情,你們沒有必要牽扯進來!上岸之後,我獨自前去就行了!你們全部返航!誰要是敢不聽我的話,就不是我的兄弟!”


    梁軍嘿嘿一笑,說道:“這個姓陳的,還挺有義氣!”


    唐楷起身走過去,朗聲問道:“陳老板,冒昧問一句,你剛才說的,是怎麽一回事?誰要你的命?”


    陳老板看了唐楷一眼,問道:“你是?”


    唐楷拱拱手,說道:“陳老板,我叫唐楷,是被你們解救上來的受難人。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陳老板哦了一聲:“大海上,遇難必救,這是航行者應盡的責任。”


    唐楷道:“陳老板,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我雖不才,鬥膽請問,願盡綿薄之力。”


    陳老板道:“沒什麽。唐楷老弟,船上事多,簡慢之處,還請多多海涵。”


    說完,他便拱拱拳,朝船員說道:“大家都散了吧,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船長走過來,說道:“陳老板,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遇到這麽大的難事,難道你就打算一個人扛嗎?”


    陳老板道:“老李啊,如果是別的事情,我肯定不會推辭,一定會拉你助我一臂之力。可是,這個事情,多一個人進來,就多一個人倒黴!就算你們全跳進來,也幫不到我,還白連累你們。”


    船長道:“我就不信了,他們印度國,就沒有講道理的地方了?”


    陳老板道:“老李,你我在江湖上跑,也不隻一天兩天了,對方是什麽人,難道還不清楚嗎?講道理?嘿嘿,有理走遍天下,那隻是書上的話!”


    船長道:“陳老板,我們可以尋求大使館的人幫忙求情。”


    陳老板道:“那更加不必要了,本來是我一個人的事,沒必要上升到國家的高度,我一個小小的老板,也不配請動大使館的老爺們。”


    船長道:“陳老板,難道,你還真打算去送死嗎?這又是何必?”


    陳老板拍拍船長的胳膊,說道:“老李,我走之後,就把家裏人,托付給你照顧。你這個人,我是放心的。”


    船長道:“陳老板!”


    陳老板擺擺手,說道:“沒什麽好傷感的!人固有一死嘛!”


    說完,他便默然走了。


    唐楷拉住船長,問道:“李大爺,請問,陳老板為什麽要送死?”


    李船長看了唐楷一眼,說道:“年輕人,這種事情,不是你能過問的。”


    唐楷道:“陳老板救命大恩,我無以報答,隻想替他分憂解難。你就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好不好?”


    李船長道:“陳老板是做皮革生意的,和印度的大亞公司一直有合作。前不久,陳老板發了一批貨到大亞公司。這批貨,是和另一批煙草一起裝的船。”


    唐楷道:“那也沒有什麽不妥啊?”


    李船長道:“本來是沒事的。沒想到的是,船在海上遇到了大風浪,進了海水,把貨全給浸濕了。”


    唐楷道:“那就太可惜了。”


    李船長道:“皮革泡了水之後,就發黴發臭,全都爛了。”


    唐楷道:“大亞公司就因為這批貨受損,就要陳老板的命?這也太離譜了吧?這批貨壞了,大不了再發過一批就行了。”


    李船長道:“想要陳老板命的,並不是大亞公司,而是另一家公司。”


    唐楷訝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李船長道:“那家公司,就是那批煙草的主人。”


    唐楷道:“煙草?這跟陳老板又有什麽關係?”


    李船長道:“船上的煙草也被毀了。”


    唐楷道:“煙草也被海水浸泡了嗎?那也不能怪陳老板啊!”


    李船長道:“本來,海水並未直接浸泡包裝煙草的捆包,煙草不會有事的。”


    唐楷道:“那是怎麽回事?”


    李船長唉歎一聲,說道:“活該陳老板倒黴!他的皮革爛了,發黴發臭,腐爛皮革的惡臭氣味,致使煙草變質,而使那家公司受損。”


    唐楷道:“半船煙草,應該也值不了多少錢吧?陳老板賠他們就是了。而且,既然跑的是海運,那裝船之前,應該買了保險才對,找保險公司索賠就行了啊。”


    李船長苦笑道:“你以為,那些煙草捆包裏,裝的真是煙草呢?”


    唐楷道:“不是煙草,那是什麽東西?”


    李船長搖搖頭:“年輕人,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唐楷醒悟過來,說道:“他們做的是非法營生?那更好啊,就算打官司,他們也打不過陳老板!”


    李船長道:“問題是,人家會跟你打官司嗎?人家會給這個機會嗎?他們說了,不要賠償,不要錢財,隻要陳老板一家老小的性命!”


    唐楷道:“太過分了!他們非法偷運違禁物品,還要陳老板替他們受過!”


    李船長道:“他們才不講理呢!這一次,陳老板跟船下來,就是去送死的!他隻盼望,用自己的一條命,換來全家以及所有員工的性命!”


    唐楷道:“陳老板真是條好漢子!”


    李船長抬頭看天,幽幽說道:“何嚐不是呢?可惜,好人都不長命啊!”


    唐楷歎息一聲,回到梁軍身邊坐下來。


    梁軍道:“怎麽?你還想幫他?”


    唐楷道:“陳老板這樣的人,不應該就這麽死了。”


    宋小蝶道:“臭小子,你想做什麽?”


    唐楷毅然道:“我想陪陳老板一起,去會會那些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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