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楷道:“我並沒有貶低他們的意思。隻不過,書法藝術,是不斷在發展和更新的。你和你的老師,不太了解這個時代,更不了解我們華夏書法教育的現狀。”


    紀香抿緊了嘴唇。


    唐楷道:“換言之,我們每天都在進步,你們對華夏書法的認知,還停留在幾十年前的水平。要知道,現在的華夏書法教育,已經比以前更加普及了。”


    紀香道:“這不可能。就算再普及,書法學習,造不得半點假。你們就算天天練習,但也不可能有我這樣的條件,請到那麽多的名師來教,你的書法水平,怎麽可能趕上我呢?”


    唐楷道:“這個,就要看個人的天賦了。也許我的天賦,正好和紀香小姐一樣呢?”


    安卉在旁邊道:“喂,這是在比試呢,你倒是說說看,這一場,你認不認輸?”


    紀香道:“他用我的筆,卻能寫出比我更漂亮的字來,我輸了。”


    安卉笑道:“那唐楷又勝了一場!”


    紀香道:“他的確很厲害,是我見過的同齡人中,毛筆字寫得最好的。”


    唐楷道:“在我們國內,我的水平,隻能算是一般般。”


    紀香半信半疑,說道:“是嗎?華夏國的書法教育水平,真有這麽高?”


    她的隨從低聲說道:“紀香小姐,別被他的話給騙了。我懷疑,他是華夏人故意安排好的,扮豬吃虎呢!”


    紀香道:“你是說,他其實是個書道高手?”


    隨從道:“對,你看他,氣定神閑,胸有成竹,一點都不緊張。”


    紀香道:“可是,他明明年紀不大。而且,我來挑戰,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們不可能提前做出安排。”


    她對唐楷道:“你勝了兩局,還有四局。我們繼續。”


    唐楷道:“接下來,你想比哪一體的書法?”


    紀香道:“就比草書吧!”


    唐楷道:“好,草書最能看出一個書法家對筆力的把握。還是老規矩,女士優先吧!”


    紀香道:“不,這一次,你先請吧。”


    唐楷笑道:“看來,你是怕我占了便宜啊。”


    這占便宜三個字,有著不同的含義,但紀香並沒有聽出來。


    其它人卻望文生義,生發出其它不同的理解,發出一陣竊竊怪笑聲。


    唐楷道:“紀香小姐,那我就先寫了。”


    李銳和安卉鋪好了紙,他們看向唐楷時,眼神裏全是讚許的笑容。


    唐楷提筆寫字,寫的仍然是那幾句詩,隻不過,是用草書來表達。


    練習書法,就跟人練習走步一樣,你得先學會爬,然後學會直立行走,最後才學會奔跑和跳躍。


    放在書法裏,你就得先學會楷書,再學行書,最後學習草書。


    但宋清的教學方式,與眾不同。


    他在教楷書的同時,也會講解行書和草書的寫法。


    每一個字,在不同字體裏的變化都是不同的。


    你理解了這一點,更能加深你對楷體的認知。


    因此,唐楷等於同時學習三種字體,對每種字體,都有很深的理解和記憶。


    更巧的是,這幾句詩裏的字,唐楷以前都練習過!


    此刻信手寫來,更是行雲流水,筆舞龍蛇。


    字不多,很快就寫完了。


    紀香看了看,說道:“你草書的水平,就比不過我了。”


    說著,她接過唐楷的筆,在新換的紙上提筆疾書。


    她並沒有照著唐楷的字來抄寫,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書寫。


    唐楷不得不承認,她寫出來的字,整體上比自己要高一個檔次。


    因為唐楷並沒有係統的學習過草書,輸在這一局,他是有心理準備的。


    草書是一切書體裏麵,最難修習的。


    你別看書法家一路狂寫,酣暢淋漓,有的甚至是像鬼畫符一般,一派亂寫,讓人完全看不明白寫的是什麽東西。


    但其實,草書的一筆一劃,跟楷書、行書一樣,都是有來曆的。


    一個字怎麽演變,筆劃怎麽變化,都是經過曆代書家檢驗和確定的,並不是由某個人胡亂發揮,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看紀香寫的草書,每一筆每一劃,都是有來曆的,能從曆代書家的名帖裏麵找到的。


    這樣寫出來的草書,別人才會認識。


    等她寫完,唐楷拱了拱手,說道:“這一局,我甘拜下風。”


    紀香終於贏了一局,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唐楷道:“還有三局。你別得意太早了。”


    紀香道:“比試隸書吧!”


    唐楷道:“行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書體。楷書就是從隸書發展過來的。”


    隸書講究的是蠶頭燕尾,厚重古樸。


    唐楷跟隨師父練習地書時,就經常練習隸書。


    因此,他對隸書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寫起來也格外的得心應手。


    沒有意外,接下來的隸書比試中,唐楷稍勝一籌,贏了一局。


    “比篆書!”紀香見唐楷贏了三局,臉色雖然還很平靜,但看得出來,她內心隱隱有些著急,說道,“篆書是古老的書體,你若能勝過我,我就真的服了你。”


    唐楷不由得偷笑!


    六體書法中,他最不擅長的,其實是魏碑,因為他平時練習得少。


    而篆書呢,因為平時刻章,大都是用篆體,所以也時有練習。


    相對來說,篆體是唐楷比較拿手的。


    篆書的筆法相對比較簡單,但要寫好了,卻又是比較難的。


    要把篆書寫出古韻飽滿的狀態來,最為難得。


    篆書的筆畫,要寫出力量感、立體感、節奏感,還要帶有彈性。


    具備這四點,才能讓篆體字給人以美感,不然就會顯得死板。


    唐楷因為平時練習雕刻,對篆體頗有研究,此刻信手寫來,有如家常便飯。


    紀香俏立一旁,安靜的看著唐楷寫完。


    她臉色平靜如水,看不出她內心的想法。


    唐楷擱筆,說道:“紀香小姐,該你寫了。”


    紀香沒有說話,提筆寫下去。


    寫完之後,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為什麽你寫出來的篆書,那麽有古韻呢?”


    唐楷道:“嗯,你這算是在誇我嗎?”


    紀香道:“當然了。書法是一門古老的藝術,能寫出古韻來,是最難得的。我看師父們寫的字,就是覺得好看,因為他們的字,有一種特別的古韻在裏麵,而我寫的作品,總感覺沒有那個味道。”


    唐楷道:“你寫的字,好看是好看,隻不過,就像剛剝開的雞蛋一樣,太過新鮮、光滑了。”


    紀香的隨從聽不下去了,沉聲喝道:“你知道我們小姐是什麽人嗎?敢這麽跟她說話?我們小姐的字,是最漂亮最好看的!”


    唐楷聳聳肩膀,說道:“我沒說她的字不好看,隻不過,脂粉味太濃了,書卷氣太重了。這是她沒有走出書房的原因。我一直覺得,書法不能隻躲在書房裏練習。”


    紀香微微一怔,回味唐楷的話,說道:“你說得很有理。”


    她的隨從道:“小姐,他汙蔑你呢!你還說他說得有道理?”


    紀香擺擺手,阻止隨從說話,對唐楷道:“謝謝你!你讓我看到了自己的短處和無知。今天的比賽,我輸了。”


    唐楷笑道:“紀香小姐,其實,以你的年紀和書法修為來說,你已經算是佼佼者了。我今天也隻是僥幸勝了你。”


    紀香道:“這隻筆,就送給你了。”


    唐楷道:“能輸能贏,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真正學書的心態。”


    紀香道:“唐楷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唐楷摸摸鼻子,笑道:“什麽事?”


    紀香道:“我會在這裏留一段時間,想和你多交流學習書法的心得,可以嗎?”


    唐楷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當然可以啊!”


    紀香躹了一躬:“謝謝你。”


    這時,全場響起雷鳴一般的掌聲,既給唐楷,也給紀香。


    紀香一個女生,能寫出這麽好的字來,雖敗猶榮!


    領導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紀香小姐,你還打算挑戰書道最強者嗎?”


    紀香道:“不必了,我的挑戰,已經失敗。”


    領導道:“那你回去之後,怎麽向你的師父們交待呢?”


    紀香道:“不必交待。”


    領導道:“哦?”


    紀香道:“我想,他們讓我來挑戰,並不是認為,我的書藝,已經高超得空前絕後了,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我來完成出道的第一次曆練。”


    領導點了點頭:“我想是這樣的。你師父們都不傻。你就算輸在書道最強者手裏,你也不虧,而且還能贏得名氣,一響而紅!”


    紀香道:“師父們的苦心,全都白費了。我並沒有機會,挑戰書道最強者,就直接敗在了唐楷先生手裏。”


    領導讚許的看向唐楷,和藹的問道:“你叫唐楷?我記住你了。你是哪個學校的?”


    唐楷道:“領導好,我是江州一中的學生。”


    領導嗯了一聲,說道:“你的字,寫得挺不錯,繼續努力,不要放棄這個理想。”


    唐楷道:“我把書法當成自己的事業。”


    領導哈哈一笑:“孺子可教也!”


    唐楷低聲問李銳:“這個領導,是誰啊?”


    李銳詫異的道:“你連他都不認識?他是文化部的於治南部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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