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川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或者說再看一段名為迪盧木多·奧迪那一生的記憶影像。這是一段真實,又有著悲涼的漫長經曆。


    跟隨在自己的主君身後與費奧納騎士團的同伴們一起戰鬥、一起喝酒、一起歡笑。


    綾川還是第一次看到迪盧木多能笑得這樣燦爛,看起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很快這一切就被打破了。


    公主不想嫁給年齡已經可以當爺爺的芬恩,在宴會上看到了迪盧木多,無論是否出自淚痣的影響,那一刻公主心中便已經決定要和那個人在一起。


    公主利用侍女在酒中下了安眠藥,在大部分人都被放倒沉睡的時候,走到迪盧木多麵前,抬起頭道:“迪盧木多,如若我給予你愛戀,你是否會回應?我不得不吐露這般大膽之言,芬恩垂暮,年長甚於父君,我懇求你拯救我遠離這可憎的婚姻。”


    綾川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迪盧木多眼中的掙紮,聽著他說。


    “抱歉,您已於我的主君芬恩有了婚約。”


    就算得到如此的回複公主也沒有改變主意,而是堅定的開口道:“迪盧木多,我對你立下禁製(geis),以德魯伊肅穆的咒法約束於你,以真正英雄絕不會打破的誓言約束於你:在芬恩與他人自沉睡中醒來之前,你須娶我為妻,救我免於此次可憎的婚約。”


    而迪盧木多卻沒有辦法選擇,因為公主對他下了geis,。下禁製的人地位越高,其束縛力越強。格蘭妮正是最高國王的女兒,她下的禁製迪盧木多沒有辦法反抗。


    更何況他的禁製中的其中一條就是——不可拒絕身處困境的女子的請求。


    無法,就此開始了十六年的逃亡與追殺。


    綾川不能插手隻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迪盧木多日複一日不平靜的生活,與昔日的同伴們戰鬥時的痛苦,還有身不由己的悲哀。


    不停的逃亡、廝殺,年複一年,綾川已經許久沒有從迪盧木多的臉上看到當初與同伴一起飲酒時的笑容,隻能看到他的隱忍和疲憊。


    直到聽到國王的承認,還有芬恩的‘原諒’時,迪盧木多才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同時他們的逃亡生活也結束了。


    說實話綾川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內心究竟是如何感想的,但是他知道事情不會這樣簡單的結束。


    綾川能看與迪盧木多的手握在一起的芬恩並沒有原諒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嫉妒和恨意,但是卻被高興的迪盧木多忽略了。


    綾川歎了一口氣,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能夠預見了。


    倒在草地上奄奄一息,身下的青草被迪盧木多身上傷口流出的血染紅,大片的深紅色一點點蔓延,原本金棕色的雙瞳逐漸變得渙散失去了光澤,蒼蠅在周圍盤旋著仿佛預示著即將逝去的生命。


    綾川就站在不遠處看著迪盧木多的主君芬恩一次又一次‘不小心’灑落了手中的水,看著迪盧木多眼中的希冀一點點破碎,看著對方緩緩斷了氣,眼睛卻沒有閉上。


    這時候綾川耳邊響起了迪盧木多歎息的聲音。


    “我不怨恨任何人,隻是命運就是如此讓人無力罷了。”


    綾川看著芬恩離開後緩緩走向已經倒在地上、被遺忘的迪盧木多的屍體旁,伸出指尖凝聚了星點的金黃色光芒輕輕放在對方的額頭上,卻沒想到自己真正正正的觸碰到他。


    微微一愣後綾川馬上回神,歎息了一聲道,在心裏道:不要難過,願你不再被此困擾。


    綾川幫迪盧木多合上眼,擦了擦對方臉上沾染的血跡,整理了一下身上淩亂的衣服。


    感覺到意識變得有些模糊後,綾川便知道自己快要清醒過來,他收回自己的手,靜靜地坐在一旁陪伴著已經死去的勇士,直到腦中的畫麵緩緩消失。


    另一邊,在綾川看到迪盧木多記憶的同時,迪盧木多也看到了一段記憶。


    並不需要休息,所以在從愛因茲貝倫的城堡中回來,綾川去休息的時候,迪盧木多拿著木材還有小刀靜靜地坐在綾川的房間中雕刻著手中的禮物,卻聽見睡在床上人的夢囈。


    “不要難過……”


    迪盧木多的手微微一頓,抬起頭看向床上的人,下一刻眼前一花,映入眼簾的畫麵有了改變。


    夕陽下的天空被染成了血色,一整個平原上堆積著一座座小山一樣的屍體,有人類的、有長著動物腦袋還有鬼麵的。周圍寂靜的可怕,周圍連一個活物的氣息都沒有,腳下是被血液滲透的土地,黑紅色的血液匯成水流,流入不遠處的小坑中。


    迪盧木多睜大眼睛看著這樣的場景,一時之間有些沒回過神。他雖然參加過無數的戰鬥,但是像這樣的戰場他是真的沒有見過幾次。


    雖然他現在處於這段記憶中並沒有身臨其境,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迪盧木多覺得自己能問道整個戰場中,血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這時候迪盧木多聽見了一連串腳步聲傳來,他馬上回頭望去,便看到了穿著和服一身血跡的綾川。雖然此時的頭發還隻到肩部,但是迪盧木多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綾川大人……”迪盧木多跑到綾川麵前站定,卻發現自己的手卻從綾川身上穿過。


    迪盧木多馬上回頭,目光追隨著綾川身影,握了握自己的手,明白自己現在正處於一段記憶中。


    迪盧木多跟在綾川的身後,看著自己的r和他的同伴經過被屍體覆蓋的戰場,來到一個破舊的村莊內。看著周圍戰士們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還有一個個重傷的人。


    迪盧木多沒想到,自己的r經曆了這些,怪不得之前對方跟他說,他是上過戰場的人。


    就在迪盧木多想著這些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又有了變化。


    同樣是堆積如山的屍體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整個平原,周圍的草木都已經幹枯失去生機,空氣中布滿了飛舞的蒼蠅蚊蟲,屍體上還有樹幹上站著一群食腐肉的禿鷲。腳下所踩的地麵應幹枯,大片的紅褐色凝固物體一點點碎裂。迪盧木多知道,那是血液幹涸後的樣子。


    僅僅隻是站在這裏,迪盧木多都能感覺到一種悲涼。想到他的r曾經就是處於這樣的環境中,迪盧木多內心又一陣恐慌。


    畫麵再一次變化,迪盧木多看到綾川和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不知道說著什麽,但是身上卻有著一種難得的輕鬆的氣氛,但是下一刻卻被一聲炮擊打斷。


    迪盧木多站在一旁看著一顆顆黑色的炮彈不停的落在眾人落腳的地方,看著他們馬上組織人手進行反擊,看著綾川提起手中的刀衝進戰場。


    刀劍不停的揮舞著,喊殺聲不絕於耳,迪盧木多眼睛緊緊的盯著在戰場中被包圍著的那個身影,雙手握緊。


    他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隻能站在這裏看著卻無法上前幫助一絲一毫。


    血液飛濺,臉上身上既有自己的血,也有敵人的血。衣服被染上了大片的血紅色。迪盧木多緊緊趕在綾川身邊看著他在戰場上的廝殺,看著他果斷的揮劍,看著被圍攻無法躲閃而受傷,看著他們狼狽的撤退。


    一次又一次,迪盧木多看到了將近十次這樣的戰鬥,看著自己r一邊的人數逐漸變少,看著士兵們疲憊卻又孤注一擲的眼神。


    畫麵再度變換,映入迪盧木多眼簾的是狼狽著互相攙扶緩慢移動的五個身影,在他們身後是成堆的屍體,迪盧木多沒有在意戰場,而是擔心的看著綾川,內心有一中酸澀的感覺。


    他想,末路的悲涼,說的就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吧。


    迪盧木多看著自己的r使用能力幫同伴們治療,因為一直緊緊盯著,自然注意到了綾川更加慘白的臉色還有蒙上霧氣的瞳孔和顫抖著的指尖。


    “綾川大人……”迪盧木多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攙扶,卻再一次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而就在這時多數的炮彈又向著這邊衝來,迪盧木多看著綾川被同伴拉著逃走,最後無可奈何隻能分頭逃離。


    迪盧木多看著自己的r停下腳步目送同伴們離開,然後用僅剩的全部生命力擋住了追擊的敵人。


    機器爆炸巨大的火光衝天而起,明明成功了但是迪盧木多卻沒有放鬆的情緒,因為他一直注視著的身影倒下了。化作金黃色的細沙一點點的吹響整個戰場,什麽都沒有留下。


    迪盧木多放下伸出的手,低下頭眼中閃過堅定的光,握緊拳頭。


    雖然疑惑這樣的場麵並不像是此世應有的樣子,但是迪盧木多並不想深究那些。


    此時此刻,他再清楚不過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決定,他想要保護在r的身前,充當對方的盾和矛,即使r的能力足夠強大,但是卻無法動搖他此時的決心。


    他今後要做的,隻是為了r揮舞自己手中的槍,僅此而已。


    眼前的畫麵變得模糊,迪盧木多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應從記憶的場景中退出。


    他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走過去,單膝跪地握住還在睡夢中的綾川的手,額頭輕輕靠在綾川的手背上輕聲道。


    “綾川大人,我會成為您手中最為尖銳的武器與牢靠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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